《落》kagula

18、+2.1

　　两年后的冬天，他在庭后偶遇在樱树下荡着秋千的露琪亚，听到他叫她，才登地站起来，那恍然落寞的表情仿佛从未有过，之后几天他派清川接回完成任务的她，放她去往现世魂牵梦萦的人身边。
　　新年前夜，他独坐于客房中整理绯真的旧物，面向庭院的门敞开着，无风曳起的秋千惊动了他的思绪，他一时以为是露琪亚，正诧异回来得这么早，便看到掉在地上的几缕猫毛。“不管是入春换毛还是老了脱发，都别给我选在朽木家的地头上。”
　　“什么嘛~难得过年来见见寂寞得独自守夜的世交小弟，你就是这种态度对待我等温柔的长辈吗？”
　　“寂寞？温柔？我没听错吧？还是尊驾已经年迈得说起胡话了呢？”
　　“哦~哆！”闪过千本樱的刀尖跳到栏上，“还是一被说中就生气呢~你就是这点可爱得让人忍不住逗你呢！”
　　“闭嘴，妖猫！”
　　“哦！差点就忘了还有这个绰号呢~”
　　“三秒内交代来意，否则立即叫人拔光你的毛扔出去。”
　　“何必嘴硬呢？你知道就算你亲自出马也追不上我的。”
　　他语塞：“…那个人呢？”
　　“嗯？喜助？不管谁都一样吧，单论瞬步的话。”
　　“没问你这个！”
　　“哦~他很好哦，在现世过得滋润得很哪，说不定现在还在店里数着今年的进账到手软。”
　　“——他在等你吧！”
　　“呃？”她如同被他砸了一闷棍，好久都回不过神来，“……喂……你什么时候也会说这种恶心的话了？”她狡黠地笑道，闪过又一道寒光，“行~谁叫你好面子呢~”她满不在乎地跳上他的桌上端坐下来，“我呢，既不喜欢被人等也不喜欢被人追，只要一个能跟我并肩前行的人，性命相托、死生与共。”
　　“世上并没有那么正好的人。”
　　“有没有并不重要，关键是你希不希望——就像你希望绯真是那样的人。”“而她也希望自己是。”“那么，你就已经找到了。”
　　“……”
　　“浦原的话…也是呢。一直以来都那样并肩前行——直到生命终结。”
　　“无论你跟怎样的人，走上怎样的路都无所谓，只有一件事，我以四大贵族之一朽木家当家的身份，一生只正告你一次——”
　　“什、什么啊……危言耸听的样子……”
　　“别想死在我之前！”
　　“……”
　　“四枫院至今也就你指望得上，你好歹有些贵族的自觉！随便把死生放在嘴上，以为给我添的麻烦还不够吗？百年前跟男人私奔也就算了，100年后还大言不惭地说就算跟他死在一起也没关系，你还当是自己几岁的人？尸魂界还能放任你胡闹几次！”
　　她从起初被他的气势吓到的“白哉……”到终于忍不住挥舞着爪子吼道“你给我差不多一点！！”，和操起笔的白哉乒乒乓乓大干起来，“你以为你在说谁啊？！几年前是谁因为死了老婆就钻进牛角胡搅蛮缠大闹一番还想一死百了的？说到乱来你可不输我分毫！！”
　　“哈？这么说我该感到荣幸吗？”
　　“你终于承认从没赢过我了吗？”
　　“四枫院夜一——！！”

　　新年钟声敲响之前，夜一终于再次从他眼前逃之夭夭，这一次，他只是目送她的背影翻过层峦的屋顶遁去无踪，似乎那就是他们的结局，再没有愤恨或是留恋，他已经不会再因她的离去而落入孤独。
　　门前的积雪无暇地铺满整片庭堂，夜一来去轻盈，没有留下一丝足迹，他在门口的梅树旁蹲下来，将凝动的心境化成字句写在了雪上。
　　倒数计时的礼花伴随着祝愿唤醒了静灵庭的新年，迷乱了他的双眼。志波家的手艺更上层楼，却再凄美不过陪她在鲤伏山脚看完的那场烟火，那一夜的绚烂星光，将两颗相映的灵魂通体照亮。
　　白哉踏着袖白雪结成的冰晶，扶过秋千贴上樱树苍桑的枝叶，垂目再没抬起。记忆的川流排山倒海地朝他涌来，烟火携星辰陨灭，泪水随花瓣凋零，红尘俱白雪沉寂，爱恨共年岁成灰，当一切都被喧嚣覆没，落尽心底，他避得开纷繁人世，却依然避不及她娉婷姿容，缱绻笑靥。
　　可是你又在哪里呢？重投人世，往升天堂，亦或是高悬于北方？余生的我将魂归何处，何去何从？
　　——绯真。
　　清川管家行至廊下：“家主大人，贵族长老的新年例会就要开始了。”
　　他推身转过头：“知道了。”
　　清川管家候在门边将他迎回檐下披上风纱，呈给他今日送抵的贺年状，第一封是寄自若叶的夫家。“难得对方还惦记与朽木家的故交，记得替我回函一封聊表谢意。”
　　“是。”
　　“近日安排一次茶会。是时候会会阔别的旧友了。”
　　“老臣明白。”
　　他将贺年状交还清川动身前往例会，这一年已是风烛残年的管家在走向书房的路上，瞥到已是他侍奉的第三任家主留在雪上的两行重叠的脚印，以及工整地写在满树红梅下的新年试笔：
　　——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