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球王子]破花》芸子熊猫

52、吉田同学

　　没想到，从新干线下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竟然是吉田。

　　没人说好要来接她，尾崎从没想过会在车站遇到认识的人，她原本应该径直坐公交车到学校，只是这人和周围格格不入的模样实在太过显眼，很难让她错过他。
　　吉田举着一块好笑的手制纸板，看上去是从某个纸箱子上废物利用裁下来了一片，却煞有其事地剪成了一个对话气泡的形状，涂了背景还画了边框，上面用记号笔工工整整加粗写着自己的姓氏，被举得很高，朝四面八方转来转去。
　　举着它的男生丝毫不觉得自己的举动其实有那么一点点羞耻，他旁若无人地辨认着路过自己的每一张脸，神情过于严肃，显得有点气势汹汹，但结合他正在做的事情，觉得又好像用“严阵以待”去形容会更加贴切。
　　实在是……
　　尾崎无语地张着嘴，半晌说不出话。

　　兴许是站在原地停留久了些，吉田眼睛一亮，终于发现了躲在人群里犹豫着不愿靠近自己的女生。
　　被突然而至的惊喜冲昏了头脑，男生一下子蹦了起来，顾不上这里是公众场合，大声喊起对方的名字，长长的手臂举过头顶，毫不吝啬地舒展开来。
　　“尾崎——！！尾崎同学！！！”
　　“……”
　　短短几秒间接收到无数道注目礼的女生此刻无比后悔自己没有在看到这个笨蛋后的第一时间逃走。
　　“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看到活着的尾崎同学我真的是太感动了！！”
　　“喂……不要说这么奇怪的话啊，吉田。”
　　男生没走几步就跨到了尾崎身边，差点就着这久别重逢的氛围顺势来一个拥抱，却被对方的眼刀震得一动不敢动，讪笑两声，悻悻地把抬在半空的手收了回来。

　　“不过，果然是尾崎同学呢……”吉田站定，还是忍不住冒着被揍的危险对着女生来回打量，随后脸上浮出些傻气，咧着嘴笑起来，“嘿嘿，尾崎同学真的回来了！”
　　他犹豫再三，最后手掌在女生肩膀上轻轻搭了一下，应该是在示好，尽管这一举动再次招来尾崎的嫌弃。
　　“我错了、我错了尾崎同学，求求了别揍我，我发誓再也不动你了！”就见他佝偻着身子，拼命用手保护住自己的脑袋，白费了他的高个子，徒有其表的怂包一个。
　　但是……
　　“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是托了你的福。”尾崎清咳了声，有些不习惯用这样的口气和对方说话。“那个……谢谢你。”她退开了一些，郑重地朝吉田鞠了一躬，“学校的事，还有打工、住宿的事……给你添了那么多麻烦，实在非常抱歉。”

　　“……啊、还有你一直在试图联系我也是，总之各种事情都十分感谢。” 尾崎把头埋得很低，紧紧闭住眼睛，不好意思看吉田的表情。
　　“诶、诶？！！”男生被这吓得不轻，嘴里重复着“这不是平常的尾崎同学啊”云云，整张脸却涨红成熟透的螃蟹。
　　骗人的吧？那个尾崎竟然会跟自己说这样的话？？
　　“尾崎同学你别这样，都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不用放在心上！” 他也不知所措起来，竟还昏了头似地也对着女生鞠了躬，“对了，我们出发吧？我今天也请了假，下午不用回去上课，我直接带你去、去去我家吧？”
　　“嗯。”行李又被接了过去。两只手突然空下来不知道该放哪里，尾崎挠了挠脸颊，脸也有些烫。“话说吉田……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总觉得自己看他需要仰起头的角度和之前在学校时候不太一样了。
　　“啊！能看出来吗？！”这边倒是忽然情绪高涨起来，“我又长高了三公分哦！很厉害吧？”
　　“……真希望你的心智也能长大个三岁。”

　　***

　　起初，尾崎只拜托了吉田帮她向隔壁班的间老师询问她旷课多日的处理意见。
　　吉田不解，他们的班主任是山下，为什么女生非强调让他去找间老师呢？其他班的班主任……应该不会管吧？
　　吉田忐忑地敲开办公室的门，不巧山下和间都在，他窘迫地抓乱后脑，小心翼翼地靠近背对着门口的青年：“间老师？我来背英语课文了！”
　　“？”英语老师一个激灵回过头，困惑。
　　“就是上周那个呀，上周我没背出来的那篇，要不您到走廊来听我背？”
　　“？”英语老师皱起眉，越发困惑。
　　吉田心里疯狂打着鼓，生怕一不小心就被戳穿了去，好在间老师很好说话，尽管顶着满头问号，但还是配合地跟着他移步到了办公室外。

　　唉。
　　吉田在心里唉声叹气，偷偷埋怨女生乱指挥自己。一定会被骂的！而且结果肯定还是被推还给山下老师处理。

　　却没想到，当他把尾崎的名字说出口的刹那，间老师明显变了脸色。
　　“尾崎她不是因为住院吗？”
　　“不、不是啊，她在东京！”顿了顿，“说是因为一些原因……”
　　年轻的英语老师沉默了。他的眉头越皱越紧，像是在进行一场胶着的自我博弈。

　　“吉田，尾崎是不是……向你求助了？”
　　求、求助？
　　吉田不由得感到慌张，他不确定和尾崎的那通电话是否能用“求助”这么严重的词。
　　可他下意识地点了头。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尾崎一直在独自经历一些……很令人难过的事情。

　　***

　　尽管代替尾崎前来“求助”的吉田根本一头雾水，却意外推动了事情向“好”的方向前进。
　　间老师答应了要帮助尾崎。

　　“现在首先需要一份情况说明书，把‘旷课’的情况解释清楚。原本应该需要家长签字确认的，但尾崎情况特殊……这点我会想办法。”
　　“学习的话，模拟考可以向学校申请补考，现阶段的考试都好说，让她不需要担心。如果知识掌握得扎实，可以马上跟着同学一起学习，不过就算落下课程，慢慢补起来也可以，只要努力学，不会有太大问题。”
　　“但是宿舍牵涉到一些实际问题，必须得要家长同意，恐怕……”

　　“那个，尾崎同学……”将间老师的话全部转述完毕，吉田捧住手机不确定地提议，声音因为过度紧张而带上了明显的颤抖，“不介意的话，你可以来我家住？”

　　***

　　吉田家是开洋食屋的，吉田的父亲母亲从早到晚都在洋食屋里忙碌不停。
　　吉田夫妇勤奋又善良，每天早出晚归，食材和菜品都优秀得没话说，再加上他们总能记得老主顾们的口味，有时还会向客人赠送一小碟试验阶段的新菜品试吃，深受喜爱，总而言之店里的生意十分不错。
　　生意好了，人手自然就紧缺了。
　　他们曾试着招募了好几次员工，但大多都因为仅仅是一份打工而应付了事，鲜少有符合他们要求又愿意长期做下去的。失望的次数一多，夫妻俩便也不乐意再折腾此事。有时会抓自家儿子这个壮丁，可还是难免会觉得辛苦。

　　吉田福至心灵：“妈妈，我想介绍同学来我们店里帮忙。”
　　“同学？打工吗？” 女人拧起眉，已然是一副准备拒绝的表情。
　　吉田赶忙抓住母亲的手臂，试探性地补充道：“是朋友！其实她可能……需要一点帮助。”
　　“嗯？是女孩子吗？”见儿子频频点头，一旁的吉田父亲忽然插话进来，“莫非是‘尾崎同学’？”
　　“是的……欸？！爸爸你、你你怎么会知道！”
　　“前阵子你不还在找她吗？我这边有时候也能听到你们学校的老师在吃饭的时候谈论说，她好像已经失踪很久了。”
　　“说起来，最近我好几次路过你的房间都听到你在讲电话，你叫对方也是‘尾崎同学’。这么说你已经和她联系上了？那孩子现在怎么样啊？”
　　“啊啊啊妈妈！你怎么可以偷听我电话！！”吉田又羞又恼，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又只好按捺下自己的气愤继续道，“她……因为一些事情，不能回自己的家，现在算是离家出走到了外地，但是你想，现在又是升学的重要准备时期，她总不能一直在外面耽误学校的学习……”
　　“等等等，离家出走？不能回家？所以你不是说打工？是让她住在我们家？？”
　　“啊、嗯……可以……”
　　“我说啊，笨蛋儿子！虽然我们家确实救助过很多次猫猫狗狗，但这次不一样，那可是一个人哦！详情你了解清楚了吗？事情的起因经过你都调查过没有？说不能回家，但万一住在我们家里，她家人却找上门来说我们是诱-拐怎么办？答应人家的请求之前你都好好考虑过没有啊！”
　　“是、是我单方面想到的提议，尾崎同学没有这样拜托过我！……至于原因的话，我也是听老师说了才知道的。”

　　尾崎同学和父亲两个人一起生活，可是她一直在遭受家庭暴-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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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假的时候她一个人逃走去了东京，但是得要先完成学业以后才能好好独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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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默许久，吉田先生和太太交换了一个眼神，有些无奈，却也感到欣慰。
　　“知道了，我会去和你们老师详细谈一谈。”
　　“那既然这样，小姑娘的房间是不是应该先预备起来……”
　　“啊啊关于这件事！我想如果就这么直接邀请尾崎同学住在同一屋檐下的话，她大概率是不会接受的。”
　　“诶？为什么？”
　　“哎呀，她就是这样的人啦！我是想，店里的仓库之前不是搭过行军床？我还在帮忙的时候睡过几次的那张？”
　　“看看，这就是你儿子，让喜欢的女生睡仓库、睡行军床！”
　　“诶诶诶妈妈！！？”
　　“不过你为什么喜欢人家呀？给爸爸妈妈分享一下呗？”
　　“才不会告诉你们呢！！”

　　***

　　不过若是真的要追溯，那是一年级自己第一次和她搭话时候的事情。

　　尾崎见守这个人，平时在班级里没有什么存在感。不违反秩序，不发表意见，不拔尖，不垫底，不说话，不说话。
　　是了，吉田对她的初始印象就是从来不和同学说话。
　　她好像没有朋友，也没有喜欢或是讨厌的人。从来都是独来独往，与“合群”这个字眼八竿子打不着，可这不合群又奇迹般地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关注，她就像一个透明的空气人，看不见也摸不着。

　　这天他正好换了座位，坐到了尾崎的后面。他抱着厚厚一沓教科书路过女生，却瞥见她的眼眶看起来有些红肿。
　　刚哭过？
　　难道是看到刚刚发下来的英语卷子，成绩退步了，伤心了？

　　“那个……尾、尾崎同学？你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呢。”吉田总爱多管闲事，他见不得有人在自己面前低落情绪，于是鼓起勇气，唤了她。
　　尾崎抬起头，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照例没有说话，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
　　怎么看起来又好像不是在难过的样子？
　　吉田心虚起来：“啊，对不起！小野同学因为视力下降了拜托和我换了座位，我、我我从今天开始就是你后座了，所以冒昧想打个招呼……请多指教！”
　　尾崎眨动了两下眼睛，像是有一点点了然在脸上，但仍旧无言，就看着吉田抓耳挠腮，想继续说话却又苦于找不到话题。

　　“对不起，我不记得你的名字。”
　　诶？
　　吉田目瞪口呆。竟然回应了？

　　“啊……我叫吉田義也，叫我吉田就可以了！”
　　“？”尾崎微微皱住眉头，面露迷惑。
　　“啊诶？我是说……呃、我叫吉田義也……来着。”
　　“Yoshida……Yoshiya？”她竟然跟着念。
　　“对对对，那个……诶？”

　　吉田再一次愣住。
　　女生那像面具似焊在脸上的冷漠表情，竟然破天荒地出现了裂痕。
　　……笑了？
　　可是为什么？

　　然而没等吉田问出声，一只锡铁盒突然递到自己面前，打断了思绪。
　　“吃糖吗？”
　　女生脸上的笑意已经收敛起来，恢复了平时的波澜不惊。可她抬着眼睑望向自己，明亮的眸子里却再不见她寻常的戒备和漠不关心。
　　点点头，他要了一颗放进嘴里，甜橙味的硬糖在舌苔上散发着铺天盖地的甜蜜。
　　忽地，就对这人动了心。

　　***

　　“但是为什么尾崎同学知道间老师会帮忙呢？”公交车上落座后，吉田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这个很早之前就有的疑惑。
　　尾崎一愣，没能立即回答。她偏过头，避开男生的视线看向窗外，这让吉田又不禁紧张起来，刚想脱口而出如果不方便可以不用勉强。
　　然而她却还是答了：“有一次……间老师碰巧目睹了。”
　　心脏重重跳动两下，吉田立即联想到她过去的遭遇。而接下来的话印证了他的猜想：
　　“他带我去便利店买了纱布和药，他说第二天会帮我和山下老师反映，承诺一定会帮助我摆脱这个困境，但是……”
　　“难道说山下老师拒绝了？”
　　“嗯。”
　　“可是间老师也可以自己……”

　　“你还记得D班的佐藤奈绪美吗？”
　　“好像是被他们班女生逼到退学的那个？”
　　“当时佐藤被校园霸-凌的事，是间老师执意要干预并且坚持公开的。但是没想到公开之后，霸-凌时期佐藤被迫做的事情也曝光了，佐藤因为受不了被评头论足的压力，差点自杀。”尾崎叹了口气，“虽然间老师没做错什么，但是这件事也让他很动摇吧。所以山下老师让他不要多管闲事的时候，间老师怕重蹈覆辙，最终没有继续坚持。”
　　“尾崎同学……不怪他吗？”
　　尾崎却没有接话。
　　“间老师是个好人。”蓦地，她道，“你也是，谢谢你吉田。”

　　“怎么突然之间又道谢起来了……”吉田的耳朵一下子烧得滚烫，他听不得尾崎对自己这么客气，赶紧转换话题试图缓解这不自在的气氛，“对了！下周你就要补考模拟考试了！到时候就可以根据偏差值来初步定志愿了，话说，尾崎同学……准备考哪里的学校呀？”
　　“嗯？东京的大学。”
　　“果然是东京吗？那我也要努力！……”
　　“吉田也去东京吗？”
　　“啊、诶？因为之前就约定过大学也要和尾崎同学一起……啊啊不是，那个……”
　　“加油。”
　　“唔？”
　　“吉田虽然是笨蛋，但脑子很好用，一定可以的。”

　　呜呜。救命啊！
　　……我在她心里为什么是笨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