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离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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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忽然像是停滞了一般，连同两人的呼吸一并凝结了起来。
缺氧的窒息感沿着神经的触角混沌了头脑，贴在侧脸的热源不知不觉转化成了皮肉自身的热度。
真的不看看吗？
尾崎眼睑颤动了下，没有睁，心口在烧。
男人压低嗓音朝她的耳廓灌进助燃剂，那团火愈发热烈，叫她抑制不住发抖，手指拧住忍足箍在腰间的手臂，指甲扣进去他的衣服布料里。
可是……摇头。
尾崎终于成功把空气吸进肺里。
她不需要看血管和心脏。
救赎她的心跳正紧贴着她鼓动着。
小姑娘执拗地紧闭住眼睛，在一片漆黑里毫无章法地要逃出去。她横冲直闯，找不对方向好几次都几乎要失去重心栽倒下去。
“唉……”忍足拿她没办法，他碰上这小孩总要哭笑不得。他三两步追上去把人捉住，提了一点起来，毫不费力，尾崎瞬间收起刺来任他摆布。
“知道了，知道了，带你下去。”男人把兔子揣好，穿过人群。
回到地面，尾崎顿时活过来。
灵巧地钻出忍足的怀抱，急匆匆地往停车场径直跑过去，大约是害怕一不小心又被抓到几百米的高空上头，也难为她把来时的车位记得这样清清楚楚。
忍足跟在她后头远远地解锁了车门，尾崎先一步在副驾驶坐好，安全带规规矩矩地横在身前。
“幸平明天要出差。”男人跟随她坐进来，偏头过来，“还是回我那儿吧？”
尾崎定定地看向他，倒是点了点头。只是男人再问到她实际什么时候走，她躲闪开视线，不肯再表露一点端倪。
“真的这么不愿意告诉我啊……”
忍足叹了声，却没又表现出多少在意。兴许他早就有预期尾崎会这样反应。
“刚刚在上面我虽然那样说……咳、你放心吧，不会真的抓住不让你走。”他把车钥匙插进锁孔转动到底，给自己也系好安全带，顿了片刻，又看向她，“明天我得去医院，不过晚饭前应该能回来，等下回去做一些饭团备着吧？”
他自然等不到小姑娘的回应，只好自顾自地继续：“后天呢？啊对了，幸平让我把章鱼烧的烤盘带走，要不后天就做些章鱼烧吧？干脆举行章鱼趴怎么样？把丸井兄弟们一起叫来。”
他偏头，看到尾崎望着自己发愣，“啊……你不喜欢人多的聚会吧？”男人有些抱歉，自己只顾着制造美好的回忆，却没有顾及小姑娘的心情。
“那还是只叫幸平，怎么样？正好让他把东西给我们送过来，哈哈……”
笑着笑着便成了干笑。
“唉，我说啊，小兔子你本来就不爱说话，现在就更加捉摸不透你在想什么了呀。”
话音渐落，狭小的空间很快被静谧挤压得喘不过气，余光里的尾崎仍旧一动未动，像是回到了相识最初那个被切断电源的小机器人，只留了一根手指停在自己送她的手绳上，出神着不知道在考虑什么。
男人实在没法继续这场独角戏，只得沉默专注地开车。
回家后，捏饭团期间，尾崎却是反常地在边上观望了全程。
她像是全然自发地、心甘情愿地等在身边，手捧住脸颊安安静静地望着，上下眼睑相互触碰的频率似乎格外缓慢，恍若连睫毛的尖尖上都铺了层暖融融的柔软。
这让忍足反倒手足无措，手上的动作因为过于意识她的存在而不禁有些僵硬。
他觉得小朋友反复无常，实在好难读懂，可他又什么都不敢问，生怕一出声就又把人推开了去，只能按捺着满腔疑惑，由着她看自己。
他自然猜不到尾崎在想什么。
她想，明明第二天都要不辞而别了，怎么此时此刻，她却还没有一点即将和这人分别的实感呢？
原来自己并不会对他舍不得吗？
***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忍足就蹑手蹑脚地出门了。
昨晚睡前，他像心血来潮突然抓住尾崎嘱咐个不停：早餐除了饭团还可以吃麦片牛奶；午餐除饭团之外还有一块解冻过的牛排在冷藏里可以煎来充饥；房门备用钥匙放在一楼信箱的隔层里面；信箱的钥匙一共有三把，全都放在玄关那只棕色的收纳盒里……
嘱咐之余，还有些话被男人颠来倒去、反反复复地说，诸如询问她回去之后是什么打算，又或是叫她以后再到访东京，什么事都可以来找他。
兔子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不厌其烦，听得很倦，可转念觉得他原本就总喜欢事无巨细，况且忍足的念叨未来就要变成奢侈品了，于是从头至尾都点头回应着，给人些想冰释前嫌、友好相处的错觉。
倒是多亏了男人那一段喋喋不休，尾崎拖着行李离开时还记得从玄关的收纳盒里取走了一把信箱钥匙，她把备用钥匙用完后又放回信箱，信箱钥匙却摊在手心里犹豫不决。
忍足会不会介意她把它带走当作成一个希望或是念想呢？
愣了会儿，他那个总是故意表现得无可奈何的表情浮现出来，她想他应该不会。
之前和丸井贵太约好，两人会在某处折中的公交站台碰面。尾崎迟到了三两分钟，然而她抵达时从不迟到的贵太却还在路上，发来消息说出来前耽误了一些时间，尾崎猜想应该是逃课不慎被人发现，不过贵太仍旧成功脱了身，看来是被放了一马。
「不会是……」
「。」
竟然真的是丸井贵太暗恋的那位。
她不由得感到抱歉，好像无端让贵太在对方心里留下些不怎么乖巧的印象。
「对不起啊」
「不至于。」
大约又等了十分钟，男生急匆匆过了马路赶到。他接过尾崎的行李箱，暗红色的，是之前便利店抽奖得到的那个。
“那走吧？”他招呼道，尾崎点点头，示意他自己还是说不了话。
“有这么讨厌去看医生吗？”贵太无语，叹了口气想骂她，“话说你真没告诉他？”骂却掉了个头，换成了八卦。
没有。她摇摇头，知道对方是指列车和忍足。
“不后悔吗？”
……
她觉得应该继续摇头，但没能够。
考虑了一会儿，尾崎摸出手机。
「有一点。」
贵太挑眉，没想到这个嘴硬的家伙居然会承认“有一点”。他凑过头去看她接着打字——
「他昨天带我去了东京塔」
「虽然我怕得什么都没能看到」
「但是昨天的气氛出奇的……好？」
「然后他在上面跟我说——」
「“不要走。”」
“侑士哥直接对你这么说？”
点头。
“那不是很好吗？”
那不是长久以来的努力终于没有白费，心意好好传达到了对方心里，满溢的感情终于得到了回应——那不是好事吗？
「可是太迟了啊！！他知道这会儿我已经不会反悔了，因为不走就永远回不到正轨上去，他是看准了这一点故意现在才这样说。」
不走就永远回不到正轨上去。
贵太沉吟半晌，泄了气：“……说的也是。我能懂。”
两人长吁短叹，不约而同终止了这个沉重的话题。
后来，贵太拉尾崎去吃了车站的咖喱饭，她并无异议，只是不由得想起了愚人节那天的蛋包饭。
其实她所有要对忍足说的道别的话都在那天说尽了。
尾崎无论如何都想让他知道的事，无非不过是——她真的很感激很感激能在这一段逃离的旅途中邂逅了他。——仅此而已了。
无论他实则狡猾也好、卑劣也好，无论他身上是否浸染、又或浸染了多少人性丑恶的弱点。
他都是自己茫茫一片黑暗中唯一闪烁的光。
——即便它终将有一天会因为拉得过于冗长的时间而不得不熄灭。
即便如此，那曾经存在的微弱的温度，都会永远温暖她。
所以她没办法真正怨恨他。
如果感到痛苦，那必然是自己的奢望过了头，越了界，那些是她试图圈握住那光理所应当要承受的痛楚。
怪不得光的。
于是，她似乎与这段暂时可以归于无疾而终的感情和解了。
贵太没有买票，只能送到检票口外头。尾崎隔着检票台朝他挥手，看上去心情不错，贵太不懂她为什么会因为离开而高兴，只得自行揣测她是在为启程追求灿烂未来而欣喜。
他目送着尾崎的背影渐渐消失不见，后知后觉有些怅然，不禁喃喃：“还会再见到吗……”
钻进新干线的尾崎也同样后知后觉怅然若失了起来。
还会再见到他吗？
脑袋靠住窗沿，尾崎望着外头的人来人往出神。
不知道忍足回到家发现自己不见了会露出什么表情。会着急？生气？还是很快猜到这是自己的鸵鸟行为马上打来电话数落她？
会不会，还是应该好好和他道别的呀？
或许还是应该说出口让他等我……
忽地，逐渐稀稀拉拉的人群中仿佛有那个人的身影闪过。尾崎一个激灵，猛地站起身来贴紧玻璃——
「哈哈，小兔子。」
那人挽出个好虚假的笑，做出这样的口型。
为什么……
他只有买了票才能进到这里。可明明谁都不知道自己坐的是哪班列车。
他把手微微抬了抬，脚下后退了一步给着急上车的乘客让出位置。
他咧开嘴露出牙齿，甚至狡黠地冲尾崎眨了下眼睛，像是在卖弄，看吧，结果一切都还是在他的掌控之中。
好像连临近离开前的最后一刻自己突如其来的想念都被这人算了个精准。
「一路顺风哦。」
“等等……”
目光扎在男人身上不敢移开。
“等、等一下……”
尾崎想跑，她的手按在窗户上留下十个歪歪扭扭的手指印。
忍足却短暂愣怔了下，又突然笑起来，伸手指了指自己喉咙的位置，叫尾崎困惑。
而后，车内例行播报的广播响了起来，车门缓缓移动，现在站台上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忍足你个混蛋！”
兔子终于还是哭起来。她明白过来这人在为自己竟然找回了声音而高兴。
她见到他就会变得不想走。
而他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故意现在才现身。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离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