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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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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凝拍了拍脑袋,摸黑把灯盏点亮了,架起铜镜。
因为嫌双髻太麻烦,于是用红绸绑了一个清爽的马尾,套上红绸衫。铜盘上有水,双手舀了一舀洗了把脸。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想起昨晚制作到很夜的玩意,然后又折了回来用包袱皮把床头的那个玩意小心地包了起来,这才出了门。
开门那一霎,就有一阵清爽的风拂来,揉乱了她额上的刘海,露出了嫩白光洁的额头和那双含黛的远山眉。
花树下,一个月白衣袍的少年安静地等着她。
“大哥,走吧,市集往哪个方向?”红衣女孩盈盈站立着,捋着鬓发问少年。
“不知何故,现在听你叫大哥也总感觉怪怪的,以后你叫我阿蘅吧。”记忆中,那个素衣美人手执三岁孩童的小手一笔一划地在纸上写下这个“蘅”字,笑容很美,慈爱地看着那个同样很美的男娃,“阿蘅记住了,这是你的蘅,因为你一出生就带着蘅草香,所以娘给你取名为蘅,希望你长大能像蘅一样芬芳含蓄,造福万民。”
“好!就这么说定了,叫大哥哪有叫阿恒来得亲切,对吧?”日凝笑眯眯的,终于不用叫小子做大哥了。
日凝跟随日恒上了停泊在垂碧湖旁的小舟,由日恒撑着木桨把水划开,小船徐徐往前。
他们上船的时候,天空还是洇墨一片,当他们撑至湖与河流交汇的地方时,东边就开始泛起鱼肚白,也闻见不远处花树下鸟雀的啼叫声。
“阿恒,我们去市集买什么呀?”日凝弯起膝盖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地问。
“给你添一床被子,几套换洗的衣物,还有,你需要一个床罩帘子,我再到书肆挑些书籍。”日恒站在船头,拉起木桨道。
“我那不是有被子吗?还要买吗?”日凝问。
“嗯,买一床新的,那被子以前有人盖过。”日恒道。
小船顺着蜿蜿蜒蜒的河道来到人气渐剩的地方时,两人下了船,这时,太阳已完全升起,把人照得很舒服。
“对了,你包袱里装的什么,看起来沉坠坠的。”日恒走在后头,看着前方走得马尾一甩一甩的小女孩道。
“哦?对了,差点忘了!”走在前头的日凝听到声音立马停住脚步,转身过来解开包袱。
一向波澜不惊的黑色眸子此刻也惊奇地看着日凝手上捧着的木制品,这是一只张开双翅的鸟儿形状的东西,又仿佛有点不像,翅膀的地方是用很薄的竹片制的。
日凝朝他富含深意地一笑,双手高举那只“木鸟”,使力往前一掷,这时,恰好风起,风向也正好是她前掷的方向。
那只“木鸟”就如同御风而行,凌驾在风中,平直地“滑”到了很远很远,最后消失成一点。
“怎么样?昨晚我跟你说过了,今天让你看看如何飞得远了吧?你那竹蜻蜓比不上吧?”日凝哈哈笑着,走过来很大气地拍了拍日恒那比她高一个头的肩膀。
日恒还定在原地,盯着远处看了很久,终于兴奋地抓住日凝的手说:“凝凝,要是能把这物什做大一点,人在下面高举着顺着风向跑,说不定人就能飞起来!”
日凝被他握住的双手顿时感觉冰寒冰寒的,心想,当然能飞起来了,滑翔机也是这么办的!
日恒抓了她一下手就放开了,径自小跑着到前面去把木制飞机找回来。
日凝跟在后头,一边走一边盯着自己的小手看,凑近鼻子嗅了嗅,还残留股如玉兰加薄荷的香气。
“凝凝,这只木鸟赠我可否?”如玉兰般的公子站在离她不远处高举着木飞机对她说。
“好,那与清风来交换吧。”日凝笑得一脸奸诈。
“凝凝,你这么做是不对的,”白袍公子轻步踱来,揉了揉她的脑袋,道:“那清风本来是清妹妹的,我怎能拿来跟你交换木鸟?这样吧,我看这个挺合适你的。”
日恒取下自己脖子上用七色绳打的结,把它戴在了日凝的脖子上,然后笑着叮嘱她:“好好保管了,日后我可要察看的。”
日凝把玩着那个精致的结,上面有和日恒一样的气味。
刚刚赶上了市集,这时人流还比较少。日恒先带她到成衣店挑了几套丹红、朱红、映山红、胭脂红、杜鹃红的衣裳,惹得日凝不满道:“为啥挑的都是红衣裳啊!”
日恒则很无辜地把衣裳包好往她怀中一塞,道:“难道你不是只喜欢红衣裳吗?从你出生到现在我都没看你穿除了红以外颜色的衣裳。”
逛着逛着,人气渐渐旺盛了,摊贩前不时流连了一些挑胭脂、玉簪的姑娘,还有挑着担子经过,不时搓着手停驻的小伙,孩童蹦着跳着拽着大人的手围在一串串红艳艳的糖葫芦摊子前,也有衣着偏偏的公子摇着被婕妤怨恨的秋扇招摇过市。
此时日凝已经被手抬着的如山高的被褥和衣裳遮挡了前面的视线,只得亦步亦趋地低着头在人群中紧认着日恒的靴子走。
“薛日恒你就不能帮忙拿点吗?”日凝不满地对着两手空空闲适负手而行的日恒嘀咕着。
前方立刻传来白衣公子的回应:“凝凝难道忘记了此趟下山来是做什么的吗?”
“知道啦!知道啦!不用你提醒了!”日凝没好气道,该死的清风,对她凶起来的样子一点也不可爱,和日恒一样讨人厌地跋扈,清清咋会这么痴迷?
前方立刻哈哈笑了,笑着说:“我相信你,这些东西远没有我或者小巧重。”然后在一堆聚满和她一样小短腿的地方停驻了。
于是她也顺应着停了下来,过了良久,从那些山堆般高的纺织物旁,伸出了一串红澄澄的东西,一股香甜的味道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日恒的半边脸出现了,只见他伸出一只手举着一串糖葫芦,递到她嘴边,他那墨黑的眼睛笑眯眯的:“来,奖励你的。”
日凝诧异地左右张望了下,发现周围的都是年龄和现在的她差不多的小孩子,都高高兴兴地一蹦一蹦地走着吮着糖葫芦,有的还挂着着两条清涕,吸一吸,鼻涕进去了,舔一舔,出来了。
“不要客气,吃吧!”日恒笑着把糖葫芦塞进日凝嘴里,像大哥哥一般摸了摸她的头,又负着手往前面走了,留下身后僵化着含着葫芦串欲哭无泪的日凝。
日凝抬着织物站在一个书肆门口等着,那文人打扮的老板不时地看着书肆外,指指那个嘴含糖葫芦的小女孩对日恒说:“薛公子,这小丫鬟没见您带过,小小年纪看起来挺厉害的。”
老板指的是她的气力,很少这么小的小女孩会抬着这么重的东西站得动也不动,而且眼神也沉稳老练得很,从不往四周东张西望,只是嘴上含的那串葫芦证明了她确实是个七岁的小女孩。
“老秦,那是我妹妹。”白衣公子翻手把卷籍合上,道。
“那···那孩子是晴儿的女儿?怪不得一个模子似得。”那叫老秦的书生模样老板道。
“嗯···老秦,你这儿有没有水镜监录的上册原手抄?”日恒问那人。
那老秦神情变幻了一下,点点头会意,语气似有深意道:“薛公子请入内堂一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日凝站得双腿酸痛得紧,口中那颗糖葫芦都要含化了,终于把杯子包袱往地上一放,自己往书肆门口的阶级处坐了下来,拔出那串葫芦,用舌头舔了舔起皱的口腔壁。
等到日凝百无聊赖地吮完了那串糖葫芦,用竹签子在地上划了一只乌龟和一只兔子在准备赛跑时,才听到脚步声自内堂传出。
日恒一见那放到地上的被子时立刻责怪道:“怎么把被褥放地上了,弄脏的话得自己洗。”
老秦立刻摸着头过来帮日凝抬起那些东西,歉疚道:“抱歉抱歉!忘记给大姑娘搬凳子坐了。”
于是日凝在那堆如山高的东西之上,又多了一包袱的书籍。她只能哀叹几声时运不济,低着头跟随日恒走。临走的时候老秦在后面问了句:“刘先生近日可好”
日恒回头道了句:“过几天就回”然后就走了。
之后的几天,日凝天天在房舍里帮日恒整理书籍。
原来日恒垂碧湖的房舍里那么多的房间大多都摆满了书籍,天文、地理、历史、军事、医药、诗经、小说,就连玄学风水和一些民间的发明类记载等等书籍都有,也不知这薛日恒往日里是不是就这么埋头在书籍里,当一条书虫子。
日出的时候除了要给他准备早膳晚膳的食材外,还要把房间里的书籍搬出来放到阳光能照射到的地方晒,而傍晚的时候又得把书籍搬回房间。其余时间除了伺候日恒吃饭就是把前一天搬回房间的书籍进行分类、归纳,然后放好,做好标记。
这几天下来都累得不行,天没暗都盼着它暗,一躺床上不到十秒就打起呼噜了。
这天,日凝搬着书籍往房舍尽头的那片空地去,经过花树下的时候,看见日恒卷着一本书籍靠在树下看,头上、肩上已经缀满了黄色细长的花瓣也不自知,这么远远看着,倒像是白袍子上新绣起的花纹。
日凝放下书籍大步走了过去,绕到他身后,弯着腰慢慢凑上前来,薄荷般的寒香混着凉意幽幽地袭击着她的脸庞。
就在双手和脸快靠近他的时候,伸手用力向下一按,在他耳边大叫了一声,那肩膀上的黄花瓣抖落下来,公子惊吓了一下,本来端坐着的身子往上跳了跳,立刻机警地往后一转头。
那墨玉般的眼睛对上了杏仁般的大眼,两人的鼻息靠得很近,近得能把那股寒香摄进身体里。不时有黄色花瓣从他头上落下,断断续续地阻隔了两人相对着的视线。
墨玉的眼睛泛起了阵阵涟漪,公子一贯冰凉的脸庞竟泛起了些热意。
日凝扑闪的大眼闪了几闪,突然“噗嗤”一声抱着肚子笑了起来,指着那公子的头笑得差点岔了气:“你···你···你怎么学大姑娘家用起了花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