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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   日恒刚想伸出手帮她擦,就被她阻止了:“欸!我自己来!”说完,她就匆匆跑了出去汲水洗脸。
      那晚上日凝伏在圆桌上睡了一夜,醒来发现自己已经睡回了床上。
      其实昨天晚上她困得不得了的时候,本想把日恒往床里一推自己躺外侧睡的。但是日恒被她惊醒之后死活不肯,说是什么自己回柴房睡,把房间还她。倒是稀奇这个小子是不是被人宠惯了生起了这么个爱睡柴堆的怪癖,还是他有自虐症?
      后来她想想他是个病人,当然也不忍心叫他去睡什么柴堆,于是就想效仿小巧睡在他的脚踏上,他又忸怩了。于是最后她气得一头扎在圆桌上呼呼睡了起来。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被那小子抱上床睡的吧?算他还有良心。
      她走出房间发现天色已经大亮,忽然想起他丫鬟说他每天都会一早上山定省,吃过早膳后下山。他没有叫醒她一起,大概是感念她昨晚一晚的照顾不忍心劳累她吧?但是他的身子还没有大好,独自一人走上山有没有问题呢?始终还是个孩子呢。
      日凝想到既然他上山去了,那自己的早饭还是得准备,但昨晚明显翻了厨房除了蘑菇之外就没有别的了。
      于是,她又想到自己昨天在这附近发现了一片长着野梨子的树林,但无奈自己现在的身量矮小,搬着竹竿也够不着,即使是爬树,这副身材也很有限制。
      于是她想起了以前小时候曾经发明的“果子收割机”。
      是用简单的杠杆原理把渔网和剪刀用几根竹竿固定起来,把渔网调整在合适的位置,然后拉动杆杠把加长了的竹竿固定的剪刀操作起来,拉一下掉一个果子下来,很快就能收割满满一渔网的果子。
      那时候因为这点小聪明被姥姥姥爷鼓吹着以后当个机械设计师,想不到还真有那么一天。
      日凝兴冲冲地钻进炊房,搜罗了一切可以用的材料,把那些木柴削圆滑了拼在一起当竹竿用,到角落拿了几块破布缝成了渔网,就这么凑合着做了一架“收割机”。
      果然和小时候一样,很利索地拉动一下杆子就掉一个梨子下来,虽然造机器花了不少时间,但至少留着以后都能用。
      就在日凝很轻松地一边啃着梨子一边拉动杆子欣赏梨子自由落体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这是什么东西?”
      她转头一看,就看见日恒一手提着一个木桶,一手攥着网往这边来。
      “咦?你这么早回来?不是要吃完早膳才回的吗?”日凝问。
      “我今天没有上山,昨天娘让我这几天留在山下好好休息不用上山定省了,说是刘先生很快要回来了,让我留在山下不要太劳累,到时候有的我受的。”日恒放下了木桶,日凝就看见里头摇曳着的水光,不时有扑哧的水声和冒起的气泡,“刚才我到垂碧湖里捞了些鱼,打算顺道过来这里摘些梨子回去。不过,看来你已经用这古怪的东西摘了很多了。”
      日恒看了她一眼,好笑道:“梨子好吃吗?”
      “挺甜的。”日凝舔舔舌头道。
      日恒捞的鱼和日凝摘的梨子已经够吃好几顿了。日凝选了一条大皖鱼,打算做个红烧皖鱼段,把头割下来熬成汤,但无奈身子站在炉灶旁,手就翻不动大铲子了,最终还必须在日恒的帮助下才顺利出了一道皖鱼段。
      日恒笑着说:“有你这样当丫鬟的吗?到时候我可不知道清风肯不肯跟你走哦。”
      清风是日恒给小狗取的名字,日凝听后立马嚷着不能这么耍赖,然后就说下回不用他帮忙了,她已经想到办法了。
      日恒笑问又把我的床板削了拼联一起来吗?
      两人把桌椅搬到了黄花树下,一边啃着红烧皖鱼段,喝着浓郁的鱼头汤,一边欣赏偶尔落下的黄花瓣,清风倚在一边啃着鱼骨头。秋风徐徐掠过,把地上的花瓣卷起,便有须臾在半空旋动飞舞的黄衣精灵。不远处缕缕条条的柳枝一点一点地低头,纵横交错的柳影间,一高一矮,一白一红两个身影靠在花树下,末了,啃上个秋梨,甜甜的睡意立马笼罩上来。
      晚间,日恒搬一个板凳提一个铜油灯就坐在花树下,身边堆着一节节长短不一的竹子,手里拿把小匕首细细地削着什么,火光下就看见细碎纷飞的碎屑散落开来。
      本来就是夜猫子的日凝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又听到房舍外面细微的“萧萧”声,于是就披上件红衣裳提了灯走出来。
      今夜月色皎皎,秋日里的朗月分外明亮,映得地上树影婆娑叶如剪,烛光下,屑纷飞。
      日凝走到光影处,把油灯并排放在桐油灯盏旁,一阵凉风过,烛焰忽明忽暗,她挨着那股凝神的寒香盘腿坐下,少年蓦地停下手里的动作,转头看了看她,又兀自低头继续削。
      “你在做什么?”日凝把玩着手里的竹子,扭过头去问他。
      日恒没有放下手里的活,只是淡淡道:“这个时辰你还不睡,明天要早起随我去邻镇的市集采购些物什,你要是起不来这次任务就不合格了。”
      少年变声期低哑略沉的声音伴着萧萧声响起,在这样的环境中听着竟多了一份柔情。
      “那你还不是一样没睡?”日凝托着腮斜睨他,伸出手指戳了戳小男生的脑门,嘟囔道。
      经她那么一戳,日恒动作一兀,“嘶”了一声停了下来。
      “怎么了?”日凝发现了异样,双手伏在泥地上整个人爬到他面前坐下。
      “啊,怎么这么不小心,削个竹子都能削到手。”日凝惊呼一声,立马往衣摆处撕下一块布碎。
      日恒白了她一眼,那还不是你害的?
      “来,把手伸出来。”日凝抓过被按压着伤口的手,顿时传来一种冰凉的感觉,用红布块缠着那里一层层缠绕起来。
      在包扎手指上伤口的时候,她发现他手心也有伤,像是被许多支绣花针扎出的一个个针孔,而且从那些针孔的排列看得出那些针似乎是呈球弧状的。
      “你被绣花针扎成的针球刺到了?”她捧着他的手问。
      日恒怔了怔,点了点头:“对,差不多是这样。”
      包扎完伤口,日凝随手拾起地上的竹片看。
      “差不多好了,给我。”日恒夺过了她手中的竹片,然后从身旁拿出一根细长的圆棒子,把棒子的那头往竹片一接。
      他朝她得意地笑了笑,拂拂袍子站了起来,衣袍上的那些竹屑就扬落到地上。他往手心呵了呵气,双掌摊直把细棒子搓了搓,那东西就旋转着直直往上升,然后徐徐落下,落到丈外处。
      身后传来小女孩不屑的声音:“切,我还以为是什么,不就是竹蜻蜓嘛。”
      白袍公子没有作答,只是走过去拾起竹蜻蜓,眼里似有些濡湿,脸上却是带着抹看不懂的笑意,那个眼神很深刻,在烛光照影下格外沉黑,黑得如同墨玉,如同那汪黑夜里的垂碧湖。
      日凝站在那里都有点看痴了,然后那散发出幽兰般寒香的小公子平静地开口了:“晋书《抱朴子》一文中有记载,或用枣心木为飞车,以牛革结环剑,以引其机。或存念作五蛇六龙三牛、交罡而乘之,上升四十里,名为太清。太清之中,其气甚罡,能胜人也。”
      “什、什么?”日凝以前理科学得好,古言方面是比较差的。
      “这竹蜻蜓制作的原理就是根据这里制作飞车的原理制作而成的,你说,要是真能造一个巨型的竹蜻蜓,能带人直飞入苍穹,探一探那天府的奥秘该有多好。”少年的眼睛熠熠生辉,张开双臂,似要把整个寰宇拥抱入怀,月白的宽袖在风中猎猎作响。
      要是让这家伙知道,苍穹之上另有苍穹,宇宙无边无际,自己只是生存在宇宙中其中一颗尘埃上的尘埃时,不知他会作何感想?日凝想象着,不禁觉得好笑。
      “大哥,难道你就只想飞得高,不想飞得远一点吗?”日凝突然想到了一个好玩意。
      “那该如何飞得远呢?”日恒问。
      “你这竹片子给我一点吧,早点歇息明早就知道了。”日凝对他笑了笑,他看着她,点了点头当作应了。
      是夜未央,只有守在柴房的那只清风在“汪汪”吠叫,清扰了夜的宁静。
      接着,就是“啪啪”的拍门声。
      日凝大字型躺在床上,被褥已经滚到踏脚上了,雪色的亵衣翻到了脐眼以上,她闭着眼皱着眉头不满地嘟哝一声翻了翻身,用手抓了抓肚脐。
      似乎感觉肩上有些寒意,鼻子痒痒的,终于忍不住“蛤嗤!”一声打出个喷嚏来。
      “妹妹!妹妹!赶紧起来了!”房外那小子还在拍着门。
      日凝“腾”一下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屋内依然漆黑一片。
      她赤着脚走出房间开了门,“吵什么呀?天还没亮呢!”
      日恒见她居然只穿亵衣走出来,别过脸赶忙把她往房内一推,关了房门,“妹妹,已经寅时快到卯时了,再不走市集就开了。”
      日凝还有点迷迷糊糊的,“什么玩意,子、丑、寅、卯···才半夜四点多而已嘛!”她半眯着眼伸出手指数着,“还有,以后别妹妹、妹妹地叫,叫得怪别扭的,就叫宁柠好了!”
      大概是大半夜被叫醒生了些起床气,再看到这半大的小子一句一声“妹妹”地叫,叫得她心里不大舒畅。
      “好,凝凝,赶紧梳洗好出来,我在黄花树下等你。”外头安静了半晌后,那低哑略沉的声音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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