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友》苏寥寥

6、六

　　盛昀在国外拍杂志封面，还特地打了一通电话回来。
　　宋晚坐在保姆车上，哈欠连天：“你要我帮衬着点李梓妍？”
　　小方在一边仿佛老僧入定，充耳不闻，翻看着记事本上的日程。
　　宋晚瞅他一眼，听见电话里盛昀说：“嗯，我知道她演技不好，恐怕要让导演发火。你帮着说点话，要是得空，就教教她怎么演戏。”
　　宋晚又打了个哈欠，应下了。
　　挂掉电话，宋晚闭眼养神。小方磨蹭了会儿，还是开口问：“是盛哥的电话？”
　　宋晚嗯了一声，小方又问：“怎么盛哥和李梓妍认识的吗？”
　　小方是今年年初刚招来的，跟他不过半年，难得性格开朗，见人三分笑，出去拍戏和同组的人都相处融洽。宋晚对他颇为欣赏，准备长期雇用他，只是这人向来对盛昀的事都是不言不语，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却多嘴起来。
　　宋晚还没回话，小方已经急慌慌的开口了：“宋哥，我人微言轻，可……可你应该好好为自己打算。”
　　原来是为他着急。
　　宋晚想笑，又觉得笑出来有些对不住人家的一片好心，只好憋下了。他看了看前面齐乐肩膀微耸，就知道他也在憋笑。
　　小方还在看他，深情恳切，显然是觉得他委屈的不行。
　　宋晚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声音平和些：“我一直都有为自己好好打算，他不过是叫我帮衬着点，也没叫我出什么力，怎么你就急了？”
　　小方上岗半年，年方二二，平日里事事顺心，唯独盛昀是心头一根刺。他投简历时就听周围的人讲过，圈子里是个大染缸，白纱进去要浸成抹布，面子上看着都是光鲜亮丽，夜晚回了家，衣服下都是伤疤。那些个温柔和蔼的大明星们，谁知道镜头下是什么猪狗样，结了婚的要去偷吃，吸毒□□更是家常便饭。
　　他报好了一颗必死之心，只盼着能捞点钱，结果头一份工就碰上个好人。宋晚是好人，小方一直这么觉得，他跟着宋晚走南闯北，见过四五十岁的投资商在酒桌上强迫十七八的新人女演员敬酒，也见过当红歌手窝在包房里吸粉，唯独自己的老板宋晚，烟酒荤腥样样都沾，却样样留有底线。
　　他不追星，也不明白那些疯狂的粉丝，所以对大部分人都有吸引力的盛昀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个业界前辈。于是盛昀成了宋晚身上的污点，偏这污点又大又深，老板不在意，齐乐不在意，谁都不在意，只有他在意。
　　小方安慰自己，盛昀也不是一无是处，他给老板找了剧本，平时常送礼物，信息电话也偶尔轰炸，勉强算一个好恋人了。没想到两个月前碰见他和谭斯在同一家餐厅吃饭，谭斯邀请同吃一桌，桌上好一个情深意笃，就差没把嘴亲到盛昀脸上去了。
　　小方这才知道，原来盛昀不是他老板的爱人，是他老板的老板。
　　宋晚一切照旧，盛昀不再来找他，消息也不发，小方只当没看见过。谁知道最近盛昀又找过来，像什么都没发生过。这位李梓妍，多半是新欢了？
　　潜规则就潜规则，圈子里没被潜的人掰着指头也数的过来，可是要旧爱去给新欢帮衬着点，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小方豁出去了，反正车里只有宋晚和齐乐，谁都传不出去，掏心掏肺的想让自己“天真善良“的老板醒悟：“盛哥迟早会……“狠狠心，还是说了出口：”迟早会和你分开的！“
　　他“天真善良”的老板笑了笑，说：“我知道。”
　　齐乐在前面开车，听见自己的艺人言辞凿凿的对小助理说：“我们迟早会分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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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梓妍是个好看的姑娘，可惜娱乐圈里好看的姑娘太多了，单这一条如何出头。
　　宋晚偶尔提点她几句，诸如如何把台词说的清楚点，走位时不要挡住镜头，拍特写时最好把摄像头当成人，做演员就是要不要脸等等。
　　姑娘吸收很快，也很勤恳，剧本上花里胡哨，都是做的笔记。无奈演戏这件事要靠祖师爷赏饭吃，像盛昀那种，出道就能担当电影男一号，一张脸卡在镜头里，比例漂亮，皮相骨相都好，先天条件就把别人甩出去几万里。偏生天赋也高，学校里教的都吸收干净，白鹇生悉心教导，开着辆保时捷就奔着罗马去了。差些，像宋晚，皮囊也算是优越，戏路宽。在学校里用心学了，天分也有，拍过几部戏历练下来，就算是能演的有模有样了。
　　李梓妍这种，实属祖师爷看不上眼，一点天分都不肯匀给她。
　　后来宋晚刷微博时看见她走秀的视频，裙摆甩在身后，像山顶尖环绕的雾，飘渺悠然。李梓妍眼神或凌厉或懒散，总之看的赏心悦目。原来祖师爷也赏了她一碗饭的，只是不在演戏上。
　　他拿着姑娘走秀的视频，去她的休息室，说了半大天，要她把片场当秀场。
　　总算起了点效，离孟思慧差了八辈子，离之前一窍不通的李梓妍也差了八辈子，糊弄过去算了，导演也经不住这一番折腾。只是他从前雄心壮志，立誓要让《昆仑》成为一座里程碑，大概是没戏了。
　　哪座里程碑上能糊弄着过去啊。

　　拍了小一个月，导演安排记者来探班，几个主演穿着戏服戴着头套，手里两把话筒，真够别扭的。
　　记者们循规蹈矩的问了下剧，然后大马金刀的开始向宋晚开炮。
　　“之前听说您进组第一天就中暑晕倒了，现在好点了吗？”
　　宋晚维持着资本主义的微笑冲这位小哥点头：“已经好多了。”
　　“很多粉丝都非常关注这件事，也希望您能好好注意身体，有什么要对她们说的吗？”
　　宋晚看着他扛得摄像机，慢慢开口说：“是应该好好注意身体，让大家担心了，以后会尽量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
　　溜边球打完了，小哥冲着红心进攻：“当天您发了一条微博，能跟我们说说是什么情况吗？“
　　宋晚停了一下，旁边孟思慧瞥他一眼，开口说：“盛老师那天来探班，后来把宋晚送回家的。“
　　早就知道的事情，被抛出来做回答，偏偏谁也挑不出错。小哥还要再问，工作人员已经开口说请专注本剧。
　　无奈之下，只好转移目标。
　　男二号是今年正在上升期的小生，早年拍了几部偶像剧，难得与那些艺人的演技天壤地别，才被导演找来。他生了一双桃花眼，看人时总有种含情脉脉的样子，只是记者不是他的粉丝，问起问题来半点不含糊。
　　不过他也没什么好问的，相识的人比他还不红，《昆仑》就是他合作过的最红的班子，几句就没话说了，记者又转向李梓妍。
　　李梓妍其实还是有点名气的，她走过几场国内的大秀，国内四本大杂志，她拍了三本，还有一本是封面女郎，实属不易。
　　宋晚原以为是金主花了大钱捧她，现在看来，捧是有捧，但她也勉强当的上了。
　　记者们消息渠道多，知道她身后有佛，再加上她也没什么新闻，就中规中矩的问她第一次演戏有什么感觉。
　　李梓妍捧着一把话筒，认真的说：“确实和之前的工作有很大的区别，刚开始真的很难，幸好宋哥常常教我一些技巧，导演也一直给我讲戏，现在比之前要好多了，希望剧出来之后能得到大家的认可。“
　　她这番话说的诚恳，也有新人的姿态，记者本来得了消息要问她导演脾气不好有没有骂她，结果这个答案出来，想问也堵回去了。
　　宋晚一边听着，觉得小姑娘还是挺会来事儿的。想来也是，抱着金主大腿上来的，哪个不懂事儿呢？
　　本以为要掀起一场风暴的探班被孟思慧一句话轻松解决，宋晚没指着她能帮忙说话，谁知道现在受惠，就提议请孟思慧吃饭。
　　孟思慧在减肥和吃饭中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出门，就吃片场门口的麻辣烫。
　　宋晚哭笑不得的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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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一个月都是导演搭的棚内景，地址远在郊外，保密工作做得很好，演员们也都叮嘱过各自的几个粉丝后援会不要组织探班，所以晚上都很清静。孟思慧说的麻辣烫是个摊子，附近的人知道这有人拍戏，第二天晚上就支了摊子卖夜宵，现在规模已经大了，摊子也多，吃的东西五花八门，想吃什么都有。
　　孟思慧想吃麻辣烫想吃很久了，她进组前瘦了6斤，就为了符合角色设定。进组后天天拍戏节食，回了酒店还要健身，没多久就又瘦了4斤，导演发话要她胖回来，不然接不了戏，经纪人才放手，不然今天这顿麻辣烫是吃不成的。
　　宋晚比她好一些，不用减肥，只要保持好身材就行，吃一顿麻辣烫，回头在跑步机上多挥洒点汗水也就行了。孟思慧拿了一把，想了想，问：“宋晚，你说我这一顿肯定吃不了4斤吧？“
　　宋晚看她一副死人脸，好笑的点头：“你放心吧，肯定吃不了。“
　　孟思慧真诚的看着他:”那咱们再要一份旁边的麻小吧！”
　　宋晚被自己的口水呛住，看着还没卸妆的女明星在昏暗的灯泡下做祈求样，豪气万千的拿出钱包往桌上一拍：“吃！随便吃！哥包你吃饱！“
　　孟思慧幸福的像花儿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