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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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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昀来探班,组里都是欢天喜地,毕竟是大名鼎鼎的盛影帝,有几个还大着胆子去要了签名。盛昀很反常的没有拒绝,都帮着签了,也没显出一点不耐烦地模样,一伙人都笑着祝他生日快乐,宋晚嗓子眼这口气却不知该不该出。
他一面放心盛昀没有耍脾气,一面又担心盛昀反常的原因。
晚上坐车回酒店,盛昀不要齐乐跟着,车上只有一个司机是外人。盛昀语气冷冷的,齐乐也不敢触他霉头,只好给宋晚使了个眼色。
上了车,宋晚还没有想好怎么试探,盛昀已经先发制人。
这场景像极了电影里的镜头,一个盛气凌人,一个缩头缩脑。气氛如此安静,空气里都是令人窒息的紧张感,宋晚预感这是一场难打的仗。
司机只当自己是个瞎子,宋晚清了清嗓子,想要随便说点什么混过去,盛昀却不给他机会。
“你每天猜来猜去,猜对过吗?”
这好似一支穿心箭,把宋晚狠狠钉穿在刑场上。
宋晚看过去,盛昀嘴角噙着一丝冷笑,眼里带着嘲弄。他心凉了半截,不自知的问出声:“我猜什么了?”
盛昀紧接着道:“你是觉得自己是什么可怜人吗?我自问对你不算差,人前人后都给足了你面子,钱财不提,就是感情上我也自认尊重你,你究竟哪里不满意?”
宋晚嗓子发紧,脸色惨白,结结巴巴的说:“没有,我,我没有哪里不满意。”
从和盛昀在一起的第一天,宋晚就觉得他是个完美的金主。于金钱上他潇洒,于事业上他鼎力支持,人前他自称欣赏宋晚,人后也并不折辱他。于□□上,他虽然偶尔不爱戴套,但事后清理也全都一手包办。
如果不是他们之间只有一纸合同,这该是一个完美的爱人。
宋晚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让盛昀以为自己跟他耍心眼,不管耍什么心眼,事到如今,他解释都不知道该从何解释。
盛昀看见他这副样子,越发觉得心头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他当初看上宋晚,除了第一面时这个男生的窘迫让他觉得有趣,事后几次接触,也觉得他世事通透,却并不污浊事故。盛昀不得不承认,他有心把这个男生一手捧起来,宛如逼真的养成游戏,他想宋晚干净,想他不要人情练达,想他按照自己计划中的路行走,绝不行差踏错。
可宋晚出了差错。
他怎么能去和白颂珠串通,把谭斯送进他房间,不管是为了试探,还是为了摆脱自己,都让盛昀十分恼火。
宋晚不该是这样的。
盛昀失望之余,又气愤自己竟然选错人。
他已决定要放弃宋晚,不知道为什么,气上心头,看见他那副面容煞白的模样,仍旧觉得不够解气。他平时自负冷静自持,岂知现在碰上宋晚这件事,竟然也没了理智可言,涵养全都丢到了车外:“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是什么九天上的神仙人物,以为我遇上你,就总是不一样些。你以为我为什么选你,不过是因为那时白鹇生说我虽然演得好,可要是有了爱人,于情字上恐怕会更有见解。”
他说话半真半假,语气冷厉,只想着如何让宋晚难堪:“我随手选了一个你,虽然爱不了人,可也做尽爱人该做的事,把一出戏演的足够逼真了。之前说不会和你分开,是真心实意,免得还要再找一个做戏。现在既然是你一心一意的想离我远些,顾着从前你让我有了个“爱人”的份上,我也就不强留你了。”
白鹇生说这话是真,他因这事想找个人演爱人也是真,可什么随手去选的话,就是为了让宋晚心里难受罢了。
宋晚却不知道这些,听完之后咬紧了牙,鼻子止不住的发酸,眼看泪珠就要往下掉。
他知道盛昀骨子里就没有什么爱情的基因,不是单单不会爱他,而是谁都不爱,可现在听到他为了什么选择自己,觉得咽喉好像被人一把扼住,至死方休。
原来他要找一个人当□□人,不是忽然有了良心,而是这样能给他的完美人生添砖加瓦。所谓人生如戏,盛昀果然把这四个字表现的淋漓尽致。
他一要哭,盛昀反而不知道该再往下说什么。他从前每次哭,都是盛昀弄疼了他,这是第一次因为别的哭,倒让盛昀一时失了方寸。
盛昀不是机器人,宋晚和他在一起三年,如今弄成这副样子,心里的气散了大半。他的理智又重新回来,觉得自己说话未免太过分,不软不硬的想给双方个台阶下:“……你既然签了我的工作室,我也不会因为别的事而给你下绊子。你安心拍戏,齐乐还是跟着你,除了我们俩,一切照旧。”
宋晚想逼自己把眼泪收回去,可他憋不住,很快眼泪一颗颗的就把他的裤子打湿了一片。
太狼狈了,他想。
他想和盛昀好好的离别,可人生这条路如此崎岖,做不到事事都顺心如意。
既然如此,索性大家都不要好过。他的伤心被酿成了苦涩的酒,以往所有的委屈和低头,都铸成了心里的刀。
宋晚抬起头,看着这个自己喜欢了这么久的人,恨不得要把他千刀万剐,恶毒的话已经到了嘴边。
可碰撞来的太快。
刺眼的白光最先闯进车内,紧接着是急促的刹车声,司机慌乱中把车开向路旁的绿化带,撞到了后面的墙上。
宋晚脑袋破了,不知道破了哪里,血迅速的流了出来,很快就流了满脸。他皮肤那么白,红色一称,更显得苍凉。
血流到下巴,再滴到盛昀的脸颊上。一点一点,宛如屋檐点水,只是滴不穿磐石。
盛昀被震得从座位上滑落躺倒,事情发生的那么快,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宋晚已经飞一样的挪了过来挡在他面前。
他在挡他的脸。
祖师爷赏他一张拍电影的脸,宋晚要帮他保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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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昀实在不算一个好的暗恋对象。
沈依依自从知道他喜欢盛昀后,就每天都要重复一遍这句话,以盼望宋晚早日回头。可宋晚这个不怕死的货偏向虎山行,以至于求着沈依依送自己进娱天做演员实习生,和盛昀偶遇几次后,竟然真的被记住了名字。毕业被请吃饭,他忙不迭地同意,人家说要在一起,他连犹豫都不犹豫,一口答应。
事后得知是被包养,也毫不后悔。
盛昀不是一个好的暗恋对象,他也不是什么好的暗恋者。
他从来不盼望有朝一日修成正果,所以懒懒散散,只等着分开那一天。
这一天等了三年,觉得太慢了,如今真的来了,他又觉得怎么这么快。
人家说爱情是本能,如此看来,他对盛昀的爱情是真的。
他是本能的去帮他挡住的。
前面的司机不知道生死,总之是没有声音,宋晚背上火辣辣的疼,脑袋也越来越沉。
他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他父母当时车祸,是一命呜呼,还是在车里等了很久,才去了地府呢?
这么疼,这么昏,还是一命呜呼好一些。
生命这么短暂,须臾就没了,宋晚看了看自己身下的盛昀,心中很是不甘。
这是他暗恋了这么久的人,可他还不知道,有一个人曾经这样喜欢他。
喜欢到,费尽心思装着不喜欢。
“盛昀。”
他的声音其实很低,但车里除了他没人说话,盛昀一开始的耳鸣过去,现在已经能听得很清楚。
宋晚眼皮越来越沉,连张嘴都觉得累。
只剩最后一句了。
“我喜欢你。”
他从前奢望着能够从那个人口中听到的话,看来只能自己说给那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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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晚进了手术室,盛昀身上没有什么伤口,只是被撞得狠了,吐了几回,静静呆着会儿就好很多。
他亲眼看着宋晚闭上眼睛,一直叫他的的名字,嗓子喊哑了,宋晚还是昏着。度过了漫长的十五分钟,听见救护车的声音呼啸而来,把他们三个人都救出去。
人家要把宋晚担走,他下意识的抬手要拦,可胳膊一点力气也没有,就只是动了动手指。
在病房里躺了三天,他继母来看过一回,说对方和他的司机都死了,赔了一笔钱安顿好,再给他物色了一个更好的司机。盛昀一概不管,都由她去了,反正她最爱管七管八。
三天后他才见到宋晚,闭着眼睛在输液,手上的针孔随便一扫过去就有四五个显眼的,一片青色。
盛昀说不清自己心里什么滋味,和宋晚的主治医生聊天,人家说伤的不算太重,只是因为伤在脑子,要一段时间才能清醒。
剧组听说他出了交通事故,轮着番的来探病,叶昂一进来先问一句:“没伤着脸吧?”
他伤到哪叶昂都能做主要整个剧组等他,甚至去找替身,文替武替都不在话下,唯独这张脸伤了,大镜头根本没法推。
盛昀觉得宋晚的血还在自己脸上,烧的疼,强忍着说了句:“没有。”
叶昂又凑近观摩了好一会儿,看见连个小伤痕都没有,笑着夸他运气好。
没人知道他运气好不是好在这里,而是好在碰上一个死心塌地的暗恋者。盛昀无心招待他,也不准备把这件事说给他听,只好装出疲惫的样子,希望叶昂早点走。
叶昂果然要走,临走还说:“等这部拍完了,我下一部文艺片,就找你来演了。”
盛昀愣了下,这本是他接下《不夜城》的目的。人人都知道叶昂拍电影只用他用过的人,盛昀有心想拍他的文艺片得奖,只好先接他的商业片拍。他还道说不准要再拍一部,岂料叶昂已经提前邀约了。
只是他也没预料中那么开心,不过平平,但不好让叶昂没面子,又装出另一张面孔应下了。
出院后要飞去拉斯维加斯接着拍《不夜城》,白颂珠来医院接他,盛昀看见她,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觉得宋晚如今这样下场,都是拜她所赐。
他冷冷的看着白颂珠,说:“他不懂事要来探我,你一个半截入土的人,怎么也这么蠢。”
白颂珠却不知道他从哪来得这么大火,待听清楚,细细一想,急急的解释说:“这又关他……关宋先生什么事!”她这几天没见到盛昀,自己想了很多,现在听到他误会是宋晚指使自己做事,连忙解释是自己知道宋晚喜欢他,希望能用这个法子,让宋晚早点明白过来。
一番话说完,她自己也觉得这事做的太过荒唐,静静等着听盛昀的冷嘲热讽,低着头呆了会儿,却仍是一片安静。
抬头望去,盛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进了车。
司南站在她面前,一板一眼的说:“你先回吧。”
白颂珠只好点点头,转身离去前望了望车里。
盛昀的脸隐在一片阴影下,看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