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渺》林茉莉

31、chapter4-7

　　“你走吧。”
　　淡淡地，没有任何的情绪，上官沁舞静静地坐在玻璃花房里，对着一室一地的蔷薇。
　　火红的蔷薇，碧绿的梗叶，一切显得突兀与刺眼，可是她却始终对着她们，好像要看出什么一样。
　　叶双瑶默默地站着，泪光满面，却始终没有出声。
　　“我已经让陈姨把你的东西收拾好了，还有，阮姨和叶叔叔也回来了……”
　　“你是在怪我吗？……小舞？……”
　　怯怯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叶双瑶一径地站着，问着这几天一直都问的同样的问题。
　　小舞一定恨死她了，就连上官伯伯和姚阿姨的葬礼……她都不准她去……
　　陈姨站在一边，有点着急地看着上官沁舞。她的脚旁放着粉红色的行李箱，箱子上还放着一个有点发旧的糖果枕头。
　　“……小舞——”叶双瑶抱着一线的希望，每次，小舞就算很生气，也会回过头来轻轻地说，没有。这一次，这一次——
　　“是。”
　　上官沁舞抬起头，淡漠地看着她。
　　叶双瑶惊怕地抬起头，陈姨也担心地看着她。
　　琥珀色的眼睛没有过多的情绪，可是，多了点什么？
　　叶双瑶强迫自己去与她对视，从小到大，她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小舞。
　　有点冷漠，带点——邪恶？还有，令人捉摸不透的黑色漩涡。
　　这样的她全身的气势有着令人难以靠近的光芒。
　　她有一种预感，她和小舞，永远都回不去了……
　　上官沁舞逼迫自己收回自己的目光。叶双瑶分明看到她在看向蔷薇的时候，眼里、满满都是柔柔的暖意。
　　“我是恨你……”上官沁舞拿起桌上的蔷薇，用花剪轻柔地剪着花茎上的刺。她明明说着令人跌落谷底的话语，可是，脸上的表情却是腻人的温柔，让一切有一种近乎残酷的诡异的氛围，“……可是，要是我恨你就可以让一切回到所有的蚀骨都没有发生之前，是不可能的，恨你，就可以让所有的我恨的人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也是不可能的——”
　　“夫人，这一切谁都不想的，发生的太突然，也不能怪……”
　　“我有让你讲话吗，陈姨？”
　　凛冽的眼光像箭一样刺过来，陈姨怔惊地站在那里。
　　是她听错了吗？夫人，怎么会？——
　　“小舞，你要骂就骂我好了，不要凶陈姨——”叶双瑶哽咽着，焦急地上前一步，突然，又像想到了什么一样怯怯地退后一步，站到刚刚自己站的地方，“……你这样，我会怕……”
　　似乎可以听到上官沁舞嘴边发出的一声浅笑，那声笑波动地太小，以至于所有的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陈姨？我怎么可能凶陈姨呢？”她有点慵懒地看向旁边的陈姨，“……你是这里的老者，更是络敬重的人，我——”她指了指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可笑的附属品而已，一个附属品怎么会有资格凶这里的任何人，更何况是您呢？”
　　“……夫人，我……您这么说，要我如何……”陈姨急急上前一步。
　　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摆，带着冷然的气势。
　　陈姨有点犹豫，最后还是退回原处。
　　“呵，所以，我也得要讨好你，”她继续把玩着手里的蔷薇，“以至于您自主主张把她带进这里，为她出谋划策让她可以死皮赖脸地赖在这里……”突然，她停了停，气息有点急促。
　　“小舞！”

　　****
　　“叶夫人，请。”
　　殷宅门口，殷络下车，绕过车身，绅士地打开车门。
　　阮文馨忽然有点不敢面对。上车前做好的一切思想准备，早在路上被颠簸到支离破碎。
　　紫色的套装，衬得她的更加地肤若凝脂，柔和的侧脸弧度让她有种近乎恍惚的温柔。仿佛世界上一切的丑陋都不曾侵扰过她。她就是被天使保护地好好的公主。
　　纤长的手指紧紧地抓住手袋，阮文馨眼神红肿。她到现在仍然不敢相信，十几年来为了小颖的幸福，自己远离中国，而着十几年来的第一次见面竟然——成了最后一面！而沁儿，甚至连葬礼都禁止她……
　　眼眶再度蓄满泪水。
　　那个小时候黏着她的女孩，那个只有在她面前才会偶尔露出孩童该有的情绪的女孩……如今变的那样的扑朔迷离和深不可测……
　　这是她可以面对的吗？
　　殷络并没有催促的意思，只是静静地站在门边，看上去是那样的优雅，可是，他黝黑的眼神有着迷乱和恍惚。
　　他这样做是对的吗？这个时候带阮文馨过来，是对的吗？这样的结，在伤处的源头把它解开可以免去过多的心结，而且，一切的不谅解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更加的迷茫和深刻，他太明白那样的感觉。可是，在这样的时刻把她带来，会不会让她更加的……
　　她的病，一直是他的心结。
　　左心房收到严重的损伤……
　　眼神微微一动，骨指分明的手轻轻握紧。左心房——那分明是他那一刀造成的影响！
　　他以为她没事了！她一次次冷然疏离地面对他，淡漠地似乎没有一丝的热气——她成功了，她刻意堆砌出来的疏离让她看起来是那样的坚强！
　　他以为她没事了！她一次次留给他倨傲的背影，挺拔地像是一株永远不会倒下的镌竹——她成功了，她倔强的清高让她看起来是那样的淡雅和孤高！
　　他以为……
　　他有那么多的以为！可是那样多的以为却抵不过一个最真实的结果——他的一刀，他自以为是的那一刀竟然成了她这一辈子永远逃脱不了的梦靥。原来，早在十五年前，他的报复就已经开始了！
　　后天性心脏病！听起来是多么的可笑……或许这就是上官家应有的报应！
　　可是，当她嘴唇青紫地倒在他的怀里、惨白着脸色对他露出那样的笑容……在他已经知道找她报复只是当时寻不到上官铤的一种可笑的发泄手段后……她的温柔像是一颗可以包容所有丑陋的棉花糖，轻轻地说着温淡的话语……
　　而上官铤——
　　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个下午——车子打横着划来，姚婉颖抱着上官铤温柔地笑着，她的笑是那样的倾城，圣洁地犹如茫茫雪海里的一朵冰花，自己孤高冷漠却可以融化所有的冰冷……那一刻，她是幸福的吗？
　　车祸——仿佛是他这一辈子的魔咒，也或许世界上真的因果循环，母亲因车祸而死，而上官铤……
　　“走吧。”阮文馨轻轻地步出车子。自己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什么都只会选择逃避的少女了。
　　眼神轻轻地一动，殷络轻轻地点头。

　　****
　　深深地呼吸，上官沁舞轻轻地闭上眼，直到眼里的酸涩慢慢褪去。
　　“……然后呢，我的允许得到的是什么？”她的声音暗哑到让人担心只要她再扬高一点，她脆弱的声带会随之断裂……
　　“……是你！要是没有你！我的父母就不会死！是你！你们全都是杀人凶手！全是你们！是你们！”
　　“沁儿！”
　　软软地带着浓浓鼻音的声音突兀地在花房里响起。
　　奇迹般地，一切似乎都定格了。所有人都静静地站着。
　　紫色的身影出现在花房的门口，娇弱的身影在清冷的阳光下轻轻瑟缩。
　　上官沁舞眯着眼，好似看不见眼前的人影，她的眼睛红肿，整个脸颊消瘦地深深地凹陷。
　　慢慢地，上官沁舞无意识般走到阮文馨地面前，缓缓地，像是正在琢磨眼前的人影是不是幻觉。
　　叶双瑶紧紧地捂住嘴，深深闭上的眼里又眨落一道晶莹的热泪。
　　殷络匆匆地追上来，他的呼吸有着急促，却在看到这样的她之后，硬生生地停下脚步。
　　“……”
　　上官沁舞嘴里像是说着什么，却没有人能够听清楚她到底在说着什么。
　　殷络惊痛地看着她。
　　她的眼神红肿，声音嘶哑，头发蓬松着……现在的她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晚上……
　　她看不到他，至始至终，她都看不到他！
　　“……你是吗？……”她的声音轻轻地，似乎怕自己说的太过用力，呼出的气会把眼前的人影吹走。
　　酸涩地眼角承受不了太多的压抑，阮文馨慢慢地点头，斗大的泪珠大颗地滚落。
　　“……我是，我一直都是。”阮文馨对着她伸出她的臂膀，“……你不要一直都看不到我……沁儿……”
　　琥珀色的眼神突然清醒般轻轻一动。然后——
　　“……你不是她，你不会是她……她不会这样温柔地叫我……她的眼里不会有这样的感情……不是的，你不是她！”
　　在所有人都还没来得及意识过来的时候，上官沁舞开始恍惚地冲上去，“……为什么，你要穿紫色？你怎么可以穿紫色？你不配！你不配！”修长的手开始疯狂地拉扯着阮文馨身上的紫色的套装。
　　“上官沁舞！”殷络上前抱住她，他强劲有力的大手紧紧地扣住她的手。“冷静点！”
　　……“夫人！”陈姨慌忙跑过去替阮文馨拉好衣服。
　　叶双瑶仿佛是一尊没有生气的娃娃，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好像什么都没有看到。她的眼神空落落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不可以！……”上官沁舞挣扎着，她的眼里涌出泪水，所有的泪水仿佛在见到阮文馨后找到了出口，“……不可以的……”
　　阮文馨拉紧自己的衣襟，惊痛地看着恍惚的她。
　　“……你知道吗？……她的衣服都是紫色的……”上官沁舞轻轻地抬头，有点不知所措地看进他的眼里。消瘦的脸庞使得她的侧脸有着几乎僵硬的弧度。
　　轻轻地点头，殷络深深地看进她的眼里，黑润的眼里有着湿润的光芒，“我知道。”
　　上官沁舞停止了挣扎，只是呆楞地像是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中。
　　“……你们知道为什么吗？……”她的手紧紧地抓住他的衣角，她慢慢看向门口的紫色身影，“……因为，阮姨喜欢紫色……”泪静静地滑落，滴进他的白色西装，瞬间被吸收，只留一圈深色的印记。
　　阮文馨紧紧地捂住嘴。
　　“……她什么都在模仿阮姨，你喜欢的花、喜欢的鱼、喜欢的歌……她都在模仿你……你知道吗？……”
　　阮文馨颤抖着。婉颖她……
　　“……可是为什么？既然你要给她幸福，为什么不消失！”
　　“……我……”阮文馨一步步后退，知道靠到冰冷的玻璃，“我有，所以，我才消失了十几年……我一直都回来，可是，看不到他们幸福，我不能回来啊……”
　　“既然要给她们幸福，你为什么不永远消失？！”上官沁舞盯着她，仿佛盯着世上最厌恶的东西。
　　“沁……”
　　“不要叫我！”她大声地吼着，“你不要这样的叫我……你是恶毒的！你很好，你温柔，善解人意，每天的笑容好像是上天派来的天使……所以，你才会在父亲的心里留下永远抹不掉的印记，就算母亲再怎样的努力，都不会……咳咳，都不能替代你……”她急促地呼吸着，头好像要炸开了……
　　殷络紧紧地扶住她，“你没事吧？”他的声音暗哑惊痛。
　　她好像完全没有听到，她的眼神定定地看着阮文馨，“……你走了，却不带走你的影子……”她缓缓地转头看着叶双瑶。
　　“……”
　　叶双瑶只是看着她哭泣。为什么？为什么小舞要这样？伤害她真的会让她开心吗？这样的过程太过残忍……
　　瘦骨嶙峋的手慢慢地指向她。
　　“……你把她留在这里，她有着和你一样的眼睛、一样的嘴角、一样的笑容……你要让父亲明白，虽然你走了，可是你却一刻都没有离开……你时时刻刻提醒着她，谁，才是他应该要爱的对象！”
　　深深地闭上眼睛，“……而我，每天想着怎样讨好她，因为——父亲只有在看到她的时候才会露出笑容……我讨好她，奢望哪天他微笑的角度中也有我的影子……我卑微地，卑微地……奢望着一个永远都不会成真的幻境……一场不愿醒来却时时醒着的梦……”
　　“你父亲是爱你的。”阮文馨上前一步，铤他，是爱她的。
　　“……你是凶手！”上官沁舞挣脱开殷络的怀抱，她冲上前紧紧地抓住眼前的人，“……为什么，你要现在回来……为什么你要回来？为什么，在我偶尔可以做梦的时候你要回来……为什么你看不到那辆车？……为什么，你不走快一点……为什么……”
　　阮文馨任由她抓着使劲摇晃，她没有力气，更不想推开她。是她，本来就是她。一切，本来就是她造成的。
　　“上官沁舞！你明知道这是一场意外的！你可不可以冷静下来。我……”殷络从背后抱住她，头深深地埋进她的单薄的背，“……我，求求你。”
　　琥珀色的眼神慢慢清晰，长长的睫毛颤抖着。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只能发出沙沙的声音。
　　她连哭都不会吗？
　　她什么都不会，现在，甚至连哭的不会吗？
　　瘦弱的肩膀松松地垮下。
　　感觉到她整个身体都不再紧绷，殷络小心翼翼地放开她。
　　“……你们走吧。我现在，现在有点糊涂……”她好像自言自语，没有转过头看他们。静静地走出花房，“……我要好好……好好的想想……”
　　清冷的路上，只有她单薄到随时都会倒下的身影缓缓地走着。她的被挺得笔直，有种难以言喻的倨傲感。她孤高的似一只天鹅，披着残破的羽翼却依然高傲地舞动。
　　世界仿佛是一道黑白的屏幕……
　　风卷起脚边的蔷薇叶……
　　然后，在一片惊呼中，她慢慢地，慢慢地软到在冰冷的□□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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