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渺》林茉莉

19、chapter 3-4

　　上官沁舞淡淡地站起身，走到休息室的化妆间。
　　“哧！”水急急地从水龙头里奔涌出来。她静静地冲洗着手臂上的抓痕。
　　化妆间门口的光线被挡掉一点，浓密的睫毛微微地动了一下，上官沁舞继续清洗着手臂。
　　“我请人过来帮你处理一下吧。”殷络半倚在门口，神色复杂地看着她手上抓痕慢慢隆起。
　　“不用了。“她关掉水龙头，从手袋里拿出手帕，轻轻地拭水。她神色平静，淡淡地疏离中多了分冷漠。放回手帕，她绕过他准备走出去。
　　在她越过他的时候，他拉住了她的手。她没有说话。
　　“怎么了？”他的问话里没有往常的戏谑，只是淡淡地问着，像是结婚多年的夫妻，平淡地问着家庭琐事。
　　“殷先生。”她转过头，平静地仰起头和他对视，“现在已经没有必要假装了。我承认，我和您的婚约是建立在企业合作事宜上的，可是我还是您名义上的妻子。”她挣开他的手，“所以，希望您可以给我应有的尊重。”
　　“您？”他玩味地重复着她对他的称呼，“夫妻间应该的称谓是‘您’吗？”他弯下身体，轻轻靠在她的耳边，“夫人，‘您’不是比我更清楚这桩婚约在你我心里的意义吗？”
　　“殷先生！”她对他的称呼里第一次有了情绪。
　　“那我是不是应该称呼‘您’为上官小姐呢？”殷络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他也不明白怒气是从哪里来的。
　　深深呼吸，上官沁舞平静地说：“对不起，我以为您，你会更满意我那样称呼你。毕竟，或许对你来说，我的存在是一个累赘的附属品。既然你不满意我原先对你的称呼，我会改正。”
　　“改正？上官沁舞，你说话永远都需要这样官方吗？这是真正的你吗？”殷络眯起双眼。
　　心口传来一记重重地颤动。这是真正的自己吗？从小到大，她做的是她自己吗？
　　“那么你呢？”她回视殷络，浑然不知现在自己眼里流露出的是从来不曾外泄的情绪，“你一直都微笑着面对所有人，可是其实真正的你呢？真正的你隐瞒着你过去的一切，用虚伪的假象……”
　　“我的过去？”他打断她，“我的过去，你不会想要了解的。”仿佛被人踩了痛处，他有点狼狈地打断她。
　　她直直地看着他，好一饷没有说话。慢慢地，琥珀色眼眸里的情绪渐渐平稳。
　　“对不起，我失态了。”她转过身，“我想现在的情绪恐怕很难再继续参加这个晚宴了。”停顿一会，上官沁舞慢慢离开，“先失陪。”
　　殷络没有说话，他的眼神深邃，紧抿的唇角有着僵硬的线条。
　　“原来，你会的也只是逃避。”眼神空落落的，他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
　　脚步停止，上官沁舞直直地停在门口。
　　“小时候的你，现在的你，都没有变。无论你把自己伪装得如何的坚强，其实真正的你还是那个看到满身是血的我会害怕，会想要逃避的你。”殷络微微扯出一个笑容，那份笑容里夹杂着太多的东西，淡淡的，涩涩的，“你说我一直戴着虚伪的面具，可是你呢？”他抬起头看着她纤弱的背影，“你其实和我一样。同样虚伪的你，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的虚伪呢？上官沁舞。”
　　“……我没有。”她有点僵硬地反驳。转过身，发丝上那朵小巧的细钻百合微微发出耀眼的光芒。
　　“是吗？”殷络眼里又多了分玩世不恭，在她转身前，那个脆弱的他早就被仔细地藏起。
　　“是。”上官沁舞轻轻地叹了口气，“你所要做的一切，不就是要我难堪吗？米设计师的做法虽然会出乎你的意料，可是你看，无形中老天还是会帮你的，她不是间接帮你达到了你的期望吗？”
　　今天是他们结婚后的首次亮相，虽然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惊天动地”的婚礼，上官企业的上官沁舞，一向高贵清雅的公主，就似送礼物般送进了殷氏。
　　可是，上流社会有它自己的原则，毕竟，平时他们受到媒体的渲染不是一两次了。没有真正亲眼所见，都不会全然相信。而今天的晚宴，就是他向所有人证实的机会。他选择了这样的一个方式，这样一个残酷的方式，让自己接受自己的立场。
　　“你好像对我有什么误会，今天只是纯粹的交接仪式而已。”殷络缓缓勾起嘴角，满意地看到她眼里惊讶的光芒。
　　门口传来有规律的敲门声。
　　“总裁，夫人，原上官企业执行董事与他的夫人已经到场。”
　　不！不可以！上官沁舞急急地转身。他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
　　“殷络！”
　　“请你不要高估自己，对于和你婚姻是我没有料想过的。不过没有关系，这样的游戏不是会更加有趣吗？只是，上官铤要是认为，和你结婚会改变些什么，那就错了。你——”他懒懒地说“还不值得我去思考改变什么。”
　　上官铤今天的到来无非是想借机证明上官企业并没有倒闭，从而挽救上官企业近期在倒闭传言下各大合作公司纷纷撤约的局面。他以为他应该会帮他的，可是他错了。他错在一开始就以为上官沁舞可以挽救些什么。既然他没有放弃，那么他就让他真正地清醒。
　　他倚坐回沙发，眼神淡淡地看着她眼里的惊慌失措。
　　“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对他？你要的一切不是都已经达到了吗？”他，那样高傲的他怎么会同意来。那样高傲的上官铤，他，怎么会来？
　　“他有！”殷络定定地看着她，眼里迸发出强烈的光芒，“他还有希望。”上官铤他不会知道，一个人走到连希望都没有的地步是怎样的绝望。只是兼并了他的公司，就叫做“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得到了”？
　　不可能！
　　上官沁舞怔怔地看着他，现在的他仿佛和小时候的那个他重合了，那种绝望与不顾一切的光芒重重地把他包围起来。
　　殷络一步一步地朝她走过来，原本黑润的眼眸发出淡紫色的妖媚光芒。走到她面前，修长的手指强势地托起她的下巴。
　　他望进她的眼里，她琥珀色淡漠的眸子里有着焦急和心痛。
　　这是她现在担心家人的心情吗？多好啊，她现在还可以有家人能够担心。而他，生来就是为了成为恶魔的！
　　“他因为有你，认为自己还有希望。”他轻笑着，“因为他自己的女儿成了我的妻子，正如他一直以来的在走的路一样，当初他也是为了解救上官企业才会娶了你的母亲姚婉颖，放弃了他深爱的女人阮文馨！”
　　上官沁舞瞪大了双眼，眼里满满的不可思议。
　　阮文馨！竟然是阮文馨！
　　殷络邪魅地看着她，不在乎她眼里脆弱的难以置信。
　　“所以，他以为，我也应该会像他一样。今晚，就是因为这个，所以他还不会放弃，哪怕这场晚宴会令你不堪！你对他来说不过是一个包装精美的洋娃娃一样，为了他的目的，他可以毫不留恋地把你送给别人。一开始是荣世翼，然后是我。”他放开她，眯着眼睛看着她捂着自己的胸口。
　　胸口仿佛有锤子敲打一样，一阵一阵的抽痛伴随着窒息一般的感觉，上官沁舞捂着自己的胸口，想要平息自己过快的心跳。
　　“他真的是很伟大，亲手把自己最爱的女人送给了别人，与姚婉颖联姻，就是为了家族企业。如今，他依然可以为了家族企业，把自己的女儿送给别人，甚至不在乎有没有风光的婚礼，有没有什么流言飞语可以刺伤你！”殷络定了定，“当然，你也很孝顺，安安静静地放任他摆布你。他应该是笃定上官企业以后会一直稳稳顺顺吧，否则他生一个女儿不是太少了吗？”
　　“请你不要说了……”上官沁舞狠狠地抬起头，慌乱怔惊的眼里有着酸涩的通红，“我一直都知道自己的立场，自己在他眼里的地位……，并不需要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我，”她看向他，憋进酸涩的泪意，“只是，我愿意而已。”她高高地抬起头，像一只骄傲的孔雀，“你要我不要高估我自己，那么也请你不要高估了我。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样淡雅孤高，我是虚伪，甚至更甚你一筹。所以你永远也看不清我。”
　　殷络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在她眼里他看到了另一个自己，义无反顾，仿佛周围都燃烧着烈红的火焰。他看到她慢慢放下捂住胸口的手，在身侧轻轻握紧。
　　“就像知道今晚是你为我‘精心’设计的晚宴，我还是来了，”她看着他，嘴角有着飘渺的笑意，“我打扮得高贵大方来接受你令人难堪的羞辱，哪怕这样会让我显得更加不堪。”殷络眼睛眯起，看到她的眼里似乎微微泛出湿意，他的下颚紧绷僵硬。而她继续讲着，“那一切只是因为……我的人生，只有四个字——偿还，贡献。”
　　偌大的休息室里，她抬起头，看进他的眼里。
　　“可悲吗？”她的眼睛空洞洞的，“我也觉得可悲，学钢琴只是为了在某次晚宴上为一群不认识的人演奏，听着他们不甚在意的夸奖，领着虚伪耀眼的继承人的光环，做着超越自己承受力的训练……”慢慢地，她的声音渐渐弱下。她转过头，强撑着忍受一阵锥心地刺痛慢慢过去。
　　殷络觉察到她的异样，手不自觉地扶住她纤弱的手臂。
　　“既然你也知道我是个善于逃避的人，”她淡淡地挣开他的手，“那么你也不会诧异我的再次逃避。”上官沁舞下意识地撩起自己耳际的碎发，淡淡地转身。
　　原来，她真的是很会逃避的人呢！
　　“你就这样走了吗？你难道不知道你走了以后，你的处境会更加的不堪吗？”殷络压住心里的烦躁，一缕发丝掉落在他的眉间，“‘殷夫人’，将从见死不救的荣世翼未婚妻到见死不救的上官企业的继承人。你难道没有想过吗？”
　　上官沁舞没有停下脚步，“想过又怎样，已经不会在意了，那么想过的结果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殷络站在那里，看着那抹纤细的背影消失在厚重的门口，空气里留下她身上特有的清冷气息。
　　她这是在赌吗？她明知道自己的筹码是那样的渺小，她还是要赌吗？还是，她真的已经放弃了？
　　或许，他真的看不透她!
　　他的眼睛冰冷冰冷，心中更是有着不知名的烦躁在翻滚。
　　她的眼泪——那始终没有流下的眼泪，竟然就像一把刀，狠狠地在早已经冰封的心里划下裂缝，甚至划出血丝。
　　不该是这样的，他应该像十五年前一样，毫不留恋地把刀刺进她的肩头，淡漠地看着她倒在自己的脚下……

作者有话说

　　今天有点小小的郁闷，因为写到沁舞要遭到伤害的一幕了（还没贴）就觉得~~~~~~~
别理我，别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