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出你的骨头》余牧

47、诛邪47

　　念空拿起那个透明的小盒子，里面半凝固状态的东西晃动了一下，隐约还能看见是在四处游动，但是却无法出来。
　　林清脖子上的瑾瑜很凉，刺的她皮肤有些痛了。

　　“果然没错，小姐就是当初那个人。”念空已经连着叹了好几口，十分头痛，“小清，想必一些东西你应该也知道了，那位陆小姐肯定也告诉了你很多，我就不用一一赘述。”
　　林清极其的在招摇还魂时那个梦境，里面的道人太熟悉了，她似乎在哪里见过，如今再加上念空这么说，“师父，当初是不是师祖做的这件事？”
　　“没错。”但是又不仅如此。
　　“就是为了牡丹！”所以枉顾他人性命，武家只是一个噱头或者说是一个合适的机会，“那你也肯定知道，后来陆家惨遭灭门的事对不对？”
　　现在算什么？
　　念空却毫不知情似的摇摇头，有些茫然和惊讶，“陆家，陆家又怎么了？当时就只动了陆大小姐一个人，后来师祖扛不住内心的愧疚云游四方去了，可就是这样也没有逃过天罚。”
　　在入门的第一时间他们已经用身家性命发了毒誓，如若作奸犯科，那便永世不得超生，这种恶毒的法子在后来门派分离演变过程中也逐渐的失传了。
　　林清闭了闭眼，心中涌动着一股类似于愤怒的情绪，夹杂着失望和被利用的伤心，“师父，陆家就在蒹葭出葬的那天起了一场大火，无人生还。”
　　陆家，灭门。
　　“什么！”念空并非作假，他是真的不知道，从上至今一直流传下来的那本书并没有记载后来陆家发生的事，反倒是把师祖的天罚记得清楚，以警示后来人。
　　林清看着这个暗红的棺材，“这不会就是那位师祖的尸骨吧？”
　　她这才想起来，也是自己不用心的缘故，一进门在大堂里挂着的肖像，虽然被抽象化了，可还是能依稀分辨清楚。
　　林清无话可说，现在这算什么事？就算她没了以前的记忆，且轮回了这么多次，可得知间接害死自己前世家人的凶手现在竟然是收养自己培养自己的师父，这种心情……根本无法可说。
　　念空一直打量着林清的表情。
　　“师父，难道当初打着武家的名号真的只是为了掩饰这个吗？”林清指指被念空拿在手里的透明盒子，那么，那是陆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全都是为了一个人冤死的？
　　接着她就有了一个更大胆的想法，这些惨死的冤魂会不会流离人间不肯离去，在一个跟堂庭一样的地方等着人来解救自己？
　　念空摇头，“不是这样，陆大小姐确实命格奇异，千年难遇，后来一代代武家都顺风顺水也是她的缘故，不过，”他话头一转，“也就是到现在为止了。”
　　陆蒹葭既醒，那么一切都回归原位，他们武家所有的后人，恐怕都不得好死，最好也是潦倒一生罢。

　　林清沉默许久，总觉得这话不对，缺了一个最重要的线索，事情的开始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现在心里很乱，面上一直习惯性带着的微笑也消失了，淡淡的看着透明盒子里折射出来的光斑，“牡丹是个戏子，师祖为什么要把一个戏子的魂魄留到现在？他想要干什么？”
　　念空察觉出林清对自己态度的微妙变化，也没有立场指责，他知道今天是给她造成了太大的冲击。
　　面对着自己一向格外偏爱的最小女弟子，他依旧要把话说出去，事情已经到这种地步，开弓那一刻就已经没了回头箭。
　　“师祖喜欢上了牡丹。”那时候道士成婚是万万不可的，“牡丹被逼良为娼，一直不甘心，却无可奈何，直到遇见了师祖，这才看见了一丝生机。”
　　林清觉得瑾瑜更冷了，是不是陆蒹葭在提醒她，换了平时陆蒹葭不可能不跟进来的，那么现在她在哪？
　　她有一瞬间的走神，脸沉沉的看着那个黑玉镇，却并没有焦点。
　　“可师祖他并没有银两给她赎身或者把她买下来，后来牡丹也没有等到就死了。”戏子就是一个物品，富贵人家的少爷买来玩玩也是普遍的事，好有些是合伙买一个，后等腻了就转手卖或者直接扔掉，更有甚者会以十分不齿的手段活活把人折磨死。
　　“那时候一个偶然的机会师祖就碰见了武家少爷，这才有了后面这一出，师祖把牡丹的尸骸葬和陆家大小姐葬在一起，她们两人都死的不甘心，在一起却可以互相牵制，以免后来生异，想着等有一天再去把她取出来。”
　　可谁知道，却发生了变故，林清皱着眉想，自己就是那个变故，不过，师父应该不知道这其中的原因。
　　念空看着林清苦笑，“是啊，谁知道陆蒹葭会分了一缕魂在你身上，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可这微小的偏差已经发生了，而如今，陆大小姐更是已经挣脱束缚出来了，她有你，可牡丹却不行，如今也只能把它放进这一方寒玉中，等待机会。”
　　林清微微颔首，“师父，在招摇的时候，牡丹企图占据我的身体。”

　　念空脸色有些不好，一震尴尬过后，老脸都有些红了，“小清，这是因为它们脾气暴躁……就像陆大小姐之前那样。”
　　林清点头，“嗯，没事，我知道了。”这不是理由，林清不明白师父一直铁了心要维护牡丹的理由，“您想怎么做？”
　　念空咳嗽几声看着林清，有些不好意思，他觉得自己毕竟是长辈，这么堂而皇之的跟一个小孩洗要东西始终是不太好。
　　“不过师父，为什么一定要留着它？”林清大为不解，“莫非这牡丹还有什么用处吗？”
　　世界上每天都有死在城市角落里的穷苦人家，陆蒹葭是被人陷害现在出来势必要报仇，可牡丹呢？师父留着它是为了什么？为什么要把这个秘密告诉自己，林清深知，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的道理。
　　“还是你心思细……”念空围着棺材转了一圈轻轻四下贴在边角的一个黄符，霎时，从棺材里传来激烈的拍打声，好像有人在拍棺材盖子，要从里面出来似的，声音一声盖过一声，棺材都轻轻晃动起来。
　　林清往后退一步，“师父，这是怎么了？”
　　念空暂时没有看她，一边小心割破自己的手指用血把黄符在黏上去，说来也怪，本来黏度不够的血一沾上棺材就好像渗进去了一般，比胶水更有效。
　　“这样做，是为了师祖。”

　　放完血的念空撑着旁边的墙喘了好一阵子，当初把林清收在下面其实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陆蒹葭出来之后势必也会找当初的道人算账，他们肯定不能幸免，不过如今林清也是自己这一门种的弟子，或许能化解一段孽障。
　　他还是存了私心，当初一见林清是就发现了她的不同，也算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谁知她俩竟然真的渊源深厚 。
　　“天罚之后，师祖的灵魂也被劈的四分五裂，分别在不同的地方无穷无尽的受折磨。”
　　林清无话可说，尽管她心里认为这是他罪有应得。
　　“小清，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拯救师祖是我们这一支延续到现在唯一的意义。”
　　它们本应该早就散了。

　　“师父，您有话就直说吧。”
　　“能不能……小清，你不用勉强自己，如果可以，我想用你的瑾瑜。”
　　林清不可思议的看着念空，“您说什么！”
　　这块玉自己是从来不外借的，师父也知道，可他现在跟自己要这个干什么，果真前面的一切都是铺垫。想想还被蒙在鼓里的师兄们，林清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是很快她就接受了自己一开始是人想着利用才被收养。
　　“和陆大小姐不一样，牡丹就是一个普通的灵魂，她逃开了这么多年，根本没办法在人间出现，只有瑾瑜，它可以待在里面。”
　　“待在里面干什么？牡丹她已经是个鬼了！师父！你要它干什么！”
　　念空这是第一次被林清这样吼，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师祖唯一的心愿就是牡丹能好好活着，至于鬼，阳间游魂阴鬼着么多，多一个也不算，再说，陆大小姐……小清，跟你直说了吧，无论书陆小姐还是牡丹，她们最终的结果只有一个，除非，能让她们重新活过来，在这世上再走一遭。”
　　林清睁大眼，自顾自的喃喃，“或过来？怎么可能？”
　　“唉，这也是逆天而行，我会付出应有的代价。”
　　林清一个激灵，她知道了，师父要去夺舍别人的身体！

　　不不不，这绝对不是以前那个嘻嘻哈哈待自己如亲生女儿一般的师父，这个人竟然如此心狠，“别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她颤着声音问，心里却想着，陆蒹葭会魂飞魄散？
　　怎么会这样，她是无辜的呀，从生到死都不是她做主的，为什么报应却要在一个无辜人身上。
　　念空往前一步，逼近林清，“陆小姐不在需要这个瑾瑜，她不需要寄居在这里，你们的魂是融合在一起的，可是牡丹不行，小清，如果你还认我为师父……”这是一种很自私的说法，念空摇摇头，“罢了，你再想想，我不逼你，如果不愿意也没关系，我会找出其他的容器来的。”
　　林清还是不明白，“师父，你为什么这么执着？”
　　“这是祖训。”念空不愿意多说，痴痴的望着透明盒子里的东西发呆，眼神痴恋不已，看的林清害怕。

　　门外的响声越来越大了，突然一声声撞击撞着门。
　　“你先想想吧，大概是陆小姐来找你了。”念空摆手，示意林清出去，他自己在原地岿然不动。
　　“师父……”
　　“走吧。”

　　在墙门关上的时候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念空整个人都被笼罩在黑暗中，渐渐的失去一切颜色，只有眼前那个小透明盒子吸引着他的目光。
　　林清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可细细思索也找不出漏洞来，玄铁的大门铿铿作响。
　　陆蒹葭为什么没有跟自己进来呢？
　　她有一瞬间的停滞，进退两难，头好像要炸开一样，心乱如麻。
　　怎样面对陆蒹葭 ，又怎么样对待师父，还有那个想要夺取自己身体的诡异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