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骁》禁庭春昼

1、不是还有你……

　　天色渐晚，日薄西山，霞光万丈染红半边天。忙碌一日正归家的人们纷纷惊诧驻足，这样的景可不多见。
　　再难得一见日子总是要过的，驻足也就是那么一会，接着该划船的划船，该挑担的挑担，陆续归家去了。
　　喧哗渐息夜幕降临。
　　今日商队在此停留补给，加上逢十的大集寨子里着实热闹非凡。
　　肖骁难得见到这样热闹的景象，兴奋极了，和师傅将寨子逛了个遍，大开眼界，归家已有些晚了。
　　虽是有些忐忑，却依旧兴奋难掩，直到看到熟悉的小楼挂上了久违的灯。
　　“那灯……”肖骁莫名有些不安，进了屋见养父坐在桌边似是在等他，于是上前小心翼翼地说：“阿爹，你身子还未大好，师傅说了，你不能……那灯……还是让我，我撤了吧……”
　　一边仔细观察养父的神色。
　　不是肖骁过于小心，实在是阿爹虽疼他，但随着年纪渐长生活不顺，曾经不在意的病痛一点点浮现，加重，说是百病缠身不为过。
　　阿爹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偏偏又和寨子里唯一的大夫——肖骁的师傅有些牵扯，三不五时地摔碗倒药。
　　这些日子也不知师傅做了什么，许久不见有人光顾这小楼了。
　　阿爹身子难得有了起色，偏偏看到镜子里自己的病容……
　　肖筠当然知道自己不丑，不止不丑，出身富贵，清隽的相貌加上清朗疏离的气质在任何地方都是焦点。
　　偏偏他身边还有明明身为男子却越来越艳丽的养子，两相对比，衬得自己黯然无光。
　　他竟然嫉妒自己的孩子，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但他克制不住也不想克制，只要一想到自己心心念念许多年求而不得见一面都难的男人，日日带肖骁读书识药，心中的火就止不住的燃。
　　就这样吧，随心就好，反正我也没多少日子了，我得不到，也不会把你让给任何人，即使是我一手养大的孩子！

　　此时听了肖骁的话，肖筠古怪笑，掐着肖骁的下巴仔细端详许久，肖骁转开眼，这样的阿爹让他害怕。
　　肖筠不以为意，放开他，轻描淡写的说：“我身子不好，不是还有你？”
　　肖骁猛然抬头却只惊骇的睁大眼，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话。肖筠似是被他的反应取乐了“怎么，不认识阿爹了？”
　　半晌，肖骁艰难地开口：“阿爹，莫不是开玩笑么？”
　　肖筠敛起笑：“你也不小了，我身子不好，家中积蓄总有用完的一日，该早作打算……子承父业，不好吗”
　　肖筠说话时站在窗边，话音随风消散，散在清脆又缠绵的水声里。
　　阿爹看起来不像是玩笑，他该怎么办，怎么会这样，师傅不是说不会有人来的吗？
　　肖筠看起来有些不耐烦了，这毕竟他的孩子。
　　“别想了，下午来的可不是什么寨子里的人。”言外之意不会认识黎大夫。
　　“你要去找他吗？你的好师父。”肖骁确实想去找大夫，现在却不知为何觉得这话不该说，于是只好继续沉默。
　　见他依旧沉默，肖筠冷笑：“这样好看的容貌难怪他不来见我了……今天你若出了这门就再也不要回来，再不要喊我一声阿爹！”
　　说完也不管肖骁是何反应转身离去，到门口顿了顿说：“东西都备好了，在客室”。
　　“阿爹……”肖骁苦笑，若说先前只只是猜测，现下倒可以肯定了，阿爹喜欢师傅，至于师傅自然也是一样的，只不知两人为何闹到这般地步。
　　或许受阿爹影响，肖骁喜欢男人，甚至他第一次梦，遗，梦到的就是黎大夫，但大夫与他说过这不是爱，他记在心上，依旧将师傅当作长辈，当作另一个父亲，如何会有这般想法。
　　想来阿爹也不是不知道吧，或许只是嫉妒罢了，嫉妒他可以肆无忌惮接近那人。
　　肖骁不知他只猜对一半，肖筠这两年睡得不好，常夜间去看看儿子，为他关窗，盖被。
　　那一日却从儿子口中听到心上人的名字，结合第二日肖骁有些羞涩尴尬的告诉自己他长大了，之后又迫不及待的去了黎大夫那，肖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肖筠今日接待的不是水手是个商人，不知道他和黎大夫的关系，不知道这小楼已许久未曾挂灯。
　　肖骁不知该如何向阿爹解释，但总归要说点什么。
　　追上楼去，听到阿爹急促的咳嗽，想来是方才忍得狠了。急忙推门进去，倒水顺气做的顺手。
　　肖筠一把挥开他的手，肖骁还未开口便听得阿爹嗤笑一声：“你慌什么，左右我也活不久了，你若真不愿我又能耐你何？你翅膀硬了……咳咳咳咳也别等我死了，你趁早搬去医管住吧……”
　　“阿爹！”肖骁有些痛苦，他不知该如何打消养父的疑心，难道只能……他自然知道师傅不愿他承袭父业的。
　　这算哪门子业呢？女人也就罢了，在这白水边上两边的吊脚楼里住的都是女人。

　　此地民风纯朴，即便是这样的皮肉生意，也带有此地特有的质朴，水手与妓子也非嫖客与娼妓的关系。我供你生活所需你安抚我的灵肉。
　　这样说来其实男女并无甚差别，但毕竟阴阳调和方为正道，况且此地男子大都剽悍健壮，这般愿居于人下的总是少数……
　　但不管他怎么想，放在他面前的只有一条路。咬咬牙，开口道：“阿爹，我听你的就是了，你别赶我走……”

　　若是平时肖骁或许会撒娇耍赖，但如今这样做显然行不通，他不知道阿爹为什么非要用这种方式，这样极端的方式来求得心安。
　　明明如果他真的同师傅有了什么不该有的情感，这也无济事。
　　阿爹的心思越来越难猜了，肖骁苦中作乐。真应下了反倒是看开了，不过就是睡一晚的事，他在这白水边的吊脚楼长大，对这事还会陌生么？
　　肖骁无所谓地笑笑“阿爹放心，我既应下了自然做到，天晚了，我去做饭。”
　　说完转身下楼。

　　肖筠张了张嘴似要叫住他最终却并未开口。
　　肖骁是他一手带大的，他提出这要求时就知道肖骁会怎么选，他知道的，肖骁是个孝顺的孩子，是自己卑劣，不配为人父。
　　肖骁看了看墙上还挂着一串粽子，取两个煮了，在另一边灶上烧了热水，想来今天是少不了水的。
　　肖骁坐在灶前发呆，时不时的添把火，看着火舌一点点舔上竹片，时不时发出些哔啵声，火光映在脸颊上，有些烫，肖骁回神，闻到竹叶与糯米混合的香气，知道粽子该出锅了。
　　肖筠已整理好情绪，开弓没有回头箭，即便是错，他也只能一错到底了。
　　他没有对肖骁说今天下午来的虽然是个行船的商人，晚上要过来的却多半不是他，他看着更像是来给晚辈寻个经验不多的姑娘……今晚来的人年纪该不大才是。
　　他几乎可以看到两个少年相顾无言的样子，能不能成事还是两说，倒是有些对不起的丰厚的红包了。
　　肖筠颠了颠手中红色布袋包裹的六块钱，心安理得，笑的开心。
　　肖骁端了粽子来，正看到阿爹脸上还未褪去的不同于方才令人胆颤心惊的笑，心想果然应下才是对的吗？
　　肖筠看着已去了竹叶冒着热气的粽子：“你，多做些准备，今晚来的……”
　　想想又觉得说穿了没什么意思，于是闭口不言，挥挥手让他下楼去了。
　　肖骁莫名，也不甚在意，来的人如何，第一个与他肌肤相亲的人如何，他虽然在意，但既然没得选，他也懒得纠结。
　　没有直接下楼而是到了隔壁自己的屋子，拿了长衫。又到楼下靠东的客室取了一对红烛。
　　平日里家里多用油灯，寨子里也不会有人用蜡烛照明，红烛甚至难得见到，阿爹这里倒是不少。
　　肖骁知道阿爹没什么钱，好东西却是不少。
　　肖骁提了水，将水半桶半桶地倒进厨房隔壁的客室，这屋子开了两道门，一道通着厨房，一道通着廊道。
　　一架不小屏风将屋子隔成两段，临水的那一边小些，却格外精巧，隔壁厨房灶上的热意似乎能透过门传过来，地上铺了竹管，方便将水排出，一侧还立着衣架。平时父子二人在这里洗澡。
　　屏风外格外简洁，只有床，桌，椅。这是肖筠“待客”的地方。今晚肖骁会在这里度过。
　　等会未必有精力烧水洗漱，肖骁有些困扰不知是现在洗还是……之后再洗。
　　犹豫半晌还是踏进了浴桶。洗漱完毕，抹了些香膏换上略有些大的长衫。长发还滴着水，有些麻烦。
　　肖骁一直想剪成短发，寨子里如今留长发的男人可不多，连阿爹自己都是短发，却偏不许他剪，说是他初生就在水上漂了不知多久，从小身体弱，剪不得。

　　坐在客室的椅子上，边擦头发边等人来，却直到头发已干只微微泛着潮意依然不见人来。水面上已过了夜间喧闹的那一阵，这会便是有些声音也都是水边吊脚楼里来的。
　　肖骁开始怀疑阿爹不过是同他开了个玩笑。起身想上楼去问个究竟，却听得一阵水声，这是竹篙划破水面的声音。
　　肖骁在水边长大，他甚至听得出划船之人毫不费力，一篙一篙；不紧不慢，悠游自在。
　　莫名地，肖骁听到心中有个声音对自己说，就是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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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啧，改了一下分段，当初自我感觉良好，现在看起来言语间有些别扭，人设也不太满意……想修文都无从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