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相许》星海游

76、番外4.2

　　这一夜的对话，最终因为朴胜基的沉默无疾而终。

　　但王琪并不是一个容易放弃的人，接下的时间里，他但凡是寻到了空子就将朴胜基叫到身边。

　　朴胜基的清醒能让他区分出两个世界。
　　如果不是朴胜基，在这两个一模一样的世界里，他迟早会迷失自己。

　　之后的日子，王琪似乎是接受了现实，每天处理折子，或者是叫上朴胜基陪自己赏花散步、对弈谈心。

　　然而朴胜基知道，他并没有放弃。

　　王琪还在不断寻找回去的契机，只是他没有再将这件事情放在明面上来。
　　他用半个月的时间将宫里人再次控制，期间朴胜基没有任何反抗。

　　朴胜基不会特意阻止他的离开，如果这位能够靠自己找到回去的办法……那朴胜基也期待这他的殿下能够回来。

　　他可能高估了自己，每日看着这个人冲他笑，听着这个人用殿下的声线喊，温柔地唤着他的名字。

　　他对殿下的思念与日俱增。

　　*
　　转眼间，三月过去。
　　忽如一夜吹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好几年没有下过的冬雪，一夜之间为皇宫点缀上了银白。

　　“绿蚁新酿酒。”王琪喜欢那些从蒙元传来的汉人文化，他看着冬雪，再邀请朴胜基去湖心对饮。
　　他是真的爱酒，在他的世界里，因为他身上的伤，已经好久不曾开怀畅饮。

　　朴胜基从来没有拒绝过王琪，自然是答应。

　　自从两人挑明了王琪的身份，王琪才发现，朴胜基从来没有称呼他为“殿下”，每一次都以“您”代指。

　　昨夜里虽然有雪，今日却是个大晴天，天上的太阳晒得人浑身懒洋洋。

　　“您还没有放弃吗？”朴胜基从来没有阻止过王琪的行动，就在昨天，已经有探子摸去了他许愿的寺庙。
　　他不知道王琪会不会发现寺庙中的秘密，在收到消息时朴胜基没有做任何的动作。

　　他在等待命运的判决。
　　无论是什么，他都接受。

　　“你觉得我应该放弃吗？为了成全你的殿下与爱人分离。”王琪走在朴胜基前方，两人顺着花园里的小道走得漫不经心。

　　今日饮酒不是重点，重点是王琪是否找到了回去的方式。

　　朴胜基知道要求这人留下来是强人所难，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可是殿下……
　　如果殿下回来了，还是会和原来一样，孤独、难过。

　　他是最不愿意看见殿下郁郁寡欢的那个人，可是他没有办法让殿下展露笑颜。
　　可以做到的那个人，已经不在皇宫中了。

　　“臣，听凭天意。”朴胜基不阻止不挽留，只任由王琪自己寻摸。

　　“或许明日，你看见的就不是我了。”王琪难得开怀一笑，“不如我们就来赌一把，看我到底几日能够回去。”

　　朴胜基没有接话，他想要他的殿下快乐，但他心里对殿下的思念早就如滔滔江水般奔涌。
　　水浪打在他意志的堤坝上，一个疏忽便会决堤而下。

　　两人走到湖心亭中，早有侍从温好酒摆好菜。

　　“这酒不错，在我离开前可要多喝一点。”王琪连饮三杯，在他要去斟第四杯时被朴胜基拦住了他的手。

　　“如果您喜欢，可以去城外一处周家村。”朴胜基将酒壶放到自己身前，“周家村里有一位酿酒的周师父，他在十年前因为偷盗罪被赶出酒庄。您如果替他翻案，他定然会将这酒的方子献上。”

　　那是在今年春天，殿下馋酒，在朴胜基看不见的地方命宫人为他开上一坛酒。
　　宫里酒烈，痛饮之后殿下因发热足足躺了三日。

　　那之后，朴胜基跑遍了整个王城，这才寻摸到了这能让殿下喜欢而又不伤身的果酒。

　　“你倒是用心。”王琪随口一夸，每多发现一分朴胜基对那个人的用心，他就远想念自己的爱人。
　　或许，他现在所在的世界，真的是可能存在的另一种发展。

　　每每这么设想，王琪都会庆幸自己当初选择的是朴胜基。

　　“您昨夜睡得好吗？”朴胜基收了酒，便亲自为王琪布了几样小菜，“昨夜的雪不小，不知道是否吵了您休息。”

　　“昨夜是你叫人送来的炭火？”今日王琪早晨一起来就看见了宫门口的火盆，“难怪你今日看上去有些疲惫，是昨夜没睡好吗？”

　　“我不过是担心殿下。”朴胜基不爱饮酒，为了不勾起王琪的馋虫，却还是几口将酒壶里的清酒喝了个干净。
　　“您平日里总是用手捂住手肘，殿下手肘不曾受过伤，想来……是您伤过。”手肘那个位置若是伤了，每每下雪落雨，都会痛痒难忍。

　　“啊……”王琪没想到朴胜基会观察到这些细节，“也不过是隐隐作痛，当不得什么事情。”
　　这是承认了自己确实有伤。

　　“若是……您真有机会回去，可以去城西学堂旁的小药铺子。”朴胜基的手落在自己的左膝，“那里有位大夫配的药有效，您可以尝试一番。”
　　昨夜雪还没落下，他就已经隐隐有所察觉，就是靠着这膝盖。

　　殿下从未受过苦，又该怎么忍受这样的疼痛？
　　或许……洪林会陪在殿下身边，与他一同靠在炭火边，也不知道洪林是否会用湿热的毛巾为殿下擦拭痛处。

　　饮过最后一杯酒，王琪放下酒杯站起来，“我都记住了，等我回去，一定派人去你说的这两个地方看看。”

　　当天下午，王琪带着几名侍卫去了寺庙之中，朴胜基没有随性，只是在宫中等待消息。

　　王琪在出宫时曾邀请他随性，可惜他拒绝了。
　　他无法保证自己在寺庙中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王琪这一去就是大半日，等他回宫已经天色苍茫，匆匆用过饭食就躺去床上睡了。
　　在睡前，王琪将今日求到的符箓压在枕头底下。

　　*
　　“朴胜基。”王琪被打更的声音惊醒，睁开眼第一句话竟然是叫朴胜基的名字。

　　“殿下，朴将军在外面候着，要奴叫他进来吗？”伺候的侍从听见声响上前询问。

　　王琪从床铺上猛地起身，环顾四周。
　　虽然摆设有一点点的变化，但是不难看出这里才是他生活多年的寝宫。

　　在前几日住的那个地方，虽然说大体布置与他的会庆殿一模一样，可是那无数的细节却一直在提醒他。
　　他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不用叫他。”王琪阻止宫人，随后再宫人的伺候下换上一身新衣，“给孤烫一壶清酒来。”
　　他是真的爱酒，将近一个月没有酒的滋味，也就他受伤的那段时间曾经尝试过。

　　内侍虽然奇怪大清早为何要温酒，却依旧照王琪所说的去做。

　　喝下一口酒，他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去叫朴胜基进来吧。”或许是酒壮怂人胆，命令侍从们将殿里打扫干净，他终于将朴胜基叫了进来。

　　“您……”朴胜基行礼起身，却在空气中闻到若有若无的酒气。
　　这大清早的，殿下为什么会饮酒，他抬起头看向正位上坐着的那人，瞳孔一缩。

　　“殿下，清早不宜饮酒。”他低下头，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王琪嗅了嗅空气中的酒气，张嘴就想说什么，却在下一刻闭上。
　　他想到了昨夜的梦，梦里有另一个自己。

　　梦里的那个自己说，“你渴望的东西明明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在去到另一个世界的时候，他见到了洪林，没有他的“干预”，洪林在适当的年龄娶妻生子，那个小姑娘格外可爱，与洪林小时候一样笑得灿烂。

　　还有……朴胜基。
　　那个自己与那个朴胜基，就像是曾经的自己与洪林一样。

　　不，也不一样。
　　他们似乎过得更好。

　　他在会庆殿里看见的所有东西都成双成对，那天清晨他也是被人用柔和的声音唤醒。

　　那是他曾经在梦境里都渴望过上的生活。
　　有爱人陪伴，柔情蜜意，形影不离。

　　他曾经以为自己是不配的，曾经他那么努力过，到头来还是只剩下一场空。
　　可是为什么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那个不曾谋面的自己，却拥有了这一切。

　　他们之间唯一的区别，就是眼前这个人。

　　“殿下，您要用早饭吗？今日不是朝日，或许您能去观摩一下新的建龙卫训练，今日正巧是他们的第一次大比。”朴胜基久久没有等到王琪开口，只能自作主张，询问王琪的意见。

　　“去看看吧。”王琪的手放在身前，有些僵硬，他不知道自己此刻该如何面对朴胜基。

　　他羡慕与那个自己与朴胜基之间的亲密无间，却又在面对这个朴胜基时感到抗拒。

　　那还是几年前，朴胜基曾经说过“仰慕”他。

　　那时候他与洪林正是情浓——不，不对，那时候的洪林，恐怕正在与奇皇后亲密。

　　他当时，到底是如何忍受洪林与别人亲密的？

　　朴胜基不知道王琪心中所思，在陪着王琪用完早饭后与其一同到了建龙卫训练的场地。
　　他当初也是在这里一遍遍练习着武术，也是在这里对自己许下要守护殿下的承诺。

　　可惜，殿下还是受伤了，每一次都让他感觉无能为力。
　　要是……没有洪林就好了。哪怕殿下注定不会喜欢他，至少殿下也不会受伤。

　　“殿下，新来的建龙卫都十分刻苦，再过不久或许他们就可以编入巡卫里开始做事了。”朴胜基跟在王琪身后半步远的地方，这是一个恭敬有余亲近不足的位置。

　　今日惠风吹拂，两人的袖袍微微鼓动，在行走间若即若离一触即逝。

　　朴胜基不是没有试图靠近过，只是被斥责两次后，再也不越雷池半步。

　　“辛苦你了。”王琪看着场下站列整齐的建龙卫，好似回到了当年朴胜基等人刚入宫时。
　　那时候朴胜基不过几岁的年纪，却是板着一张小脸。

　　“不辛苦。”朴胜基担任了建龙卫总□□的名头，但他只负责掌舵，建龙卫们都是手下的人在带。

　　他现在需要做的事情不少，一个建龙卫并不值得他花费太多心思。
　　若不是他也是建龙卫出身，经常过来转转，恐怕连人都认不全。

　　下午王琪去了书房批呈，朴胜基则留下旁观建龙卫大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