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阴阳师》冬陽

2、葛叶

　　“妾即离君若逝露，萦思会逢和泉处。”
　　“景风萧然人孑立，信太泪痕凝悲树。”
　　入眼是一位面色苍白，穿着素色单衣和绔的女子。她的容貌绝丽，脖颈颀长，姿态高洁，一双眼睛生的是极美，眼尾微微上勾有些欲说还休的妩媚，只是此时的她静静注视着庭院中和侍女玩着蹴鞠嬉戏着的孩子却目露忧伤。
　　“母亲大人”晴明把蹴鞠丢给侍女，朝母亲跑去，撒娇似的的抱着母亲的腿，抬头道：”母亲大人，父亲什么时候回来啊？”
　　葛叶微笑着摸了摸晴明的头：“我的童子丸想父亲大人了啊，平时你父亲在时也没见你向他撒娇啊。”
　　“才...才不是......父亲才离开两日...我才没想他......只是...只是...父亲说归来会带予我一些有趣的玩意儿，我想要早点看到。”
　　“你的父亲可是说你得安分读书，不可调皮叨扰别人才行，依母亲来看这几日你可一点也不安分，活泼得很呢。”儿子的小脸软软糯糯，葛叶心想，我的儿子可真可爱啊，别的孩子聪明的没有我的孩子好看，好看的没有我的孩子聪明。嘛，童子丸可是我葛叶的儿子，当然与寻常的孩子不同。唉，只是这俗世无法孕育纯净的灵子，我既无法汲取，也无法炼化，近来自身灵力也在愈渐枯竭，不知是否能在灵力完全枯竭之前守护着我的童子丸长大啊。如果在信太之森就好了，那里有稻荷大明神的庇佑，灵子纯净充沛，童子丸在那里肯定会远离污邪之物的侵染....只是......想起贺茂忠行的话...说这孩子来时可堪大才，并不属于隐世山林之处......
　　“母亲，您为何面露忧愁，何事烦扰着您呢？”晴明偏头望着陷入沉思的母亲，疑惑道。母亲似乎停顿了一下，然后笑了，开口说了什么，咦，只见母亲的嘴唇上下开合着，到底说了什么呢，听不见，我怎么听不见呀，我着急的摇了摇母亲的手：“母亲......母亲.....”
　　啊......头好痛.....一阵白光袭来，我忙用手遮住了眼睛，再睁开眼时，母亲不见了，四周白雾茫茫一片
　　“妈妈......妈妈......”你在哪里，你在哪里？妈妈......我四处奔跑寻找着那抹素色衣衫
　　头又一痛，再睁开眼的时候，我看到了一双白瞳，由于惊吓倒抽口气，退了几步，然后我看见了另外一个自己，五岁时被吓的嚎嚎大哭的自己。
　　可能因为我是半人半妖的孩子，来自于母亲血缘中的那份力量很早以前便不自不觉已觉醒，由这份天生灵力带来的同时还有各种魑魅魍魉的侵扰和窥觑，我从小便能看见在这世间不存在的东西，但因为弱小，很容易成为鬼怪们口中的食物
　　但我依稀记得我五岁之前却是很快乐的，现在想来大抵是身旁强大的母亲一直在默默守护着我，才能让我的日子过得那么的安逸畅快。
　　只是，因为母亲离开了信太之森，到底灵力还是逐渐枯竭了，她怕不能再好好的守护我，所以才总是面露忧愁之色。为了我，她不惜与避之不及的阴阳师们打交道，过程很辛苦，她沉默的次数也多了起来。大概，她觉得她已经不能再守护我了吧......
　　而我最终还是辜负了她，伤透了母亲的心。
　　在我五岁那年的仲秋，身边一位侍女被以靠吃别人的脑子，寄生宿主身体而活的恶灵侵占了，也不知道是钻了哪个时候的空子，如果不是母亲那时太虚弱了，这类魍魉可是连近我的身都难的。虽然敏感如我，感受到了侍女周身萦绕的黑气不同寻常，但可能就是因为那一停顿，给了恶灵可趁之机，那时母亲才稍微离开我一瞬，这恶灵定是看准了这个时机才下手的。
　　“妈妈......妈妈......”我转身拔腿就跑，大声呼救，恶灵弄死我身旁两个瑟瑟发抖的侍女后，一瞬移步到我身前，用枯瘦的手扼制住了我的呼叫。
　　她的头一点点凑近我，突然张开了嘴，她的下颌竟与上颌分开了，下颌掉到了颈处，可怖的我心脏当时骤然停了，挥舞挣扎的四肢都僵硬了。
　　就在它腥臭的口水滴在我的脸上，我以为我要被吃了时，我的母亲以天人之姿赶到了，手指翻飞间发出狐火燃烧了它的脸
　　它凄厉的尖叫了声，松开了我，我趁机向母亲跑去，躲在了她背后。
　　母亲安抚似的拍了拍我的背，然后与面前的恶灵进了战斗，大概这真的是个吃了太多人脑子的强大的恶灵，母亲不一会儿便陷入了苦战
　　熊熊大火中，胶着着的母亲不得已现出了真身，一只额前有着紫色菱形，白瞳的，身形高大动作矫健的白狐
　　我完全被眼前的事实吓呆了，只见火光中母狐为了护子，与恶灵撕咬着，互相斗法......而我却一动不动
　　终于战胜了恶灵的母亲以白狐的形态，一步一步，姿态优美的走向了我，双眼冒着青光。我当时可能真的是被吓傻了，竟发出了尖叫
　　“妈妈......妈妈......好可怕”
　　“不要......不要......靠近我”
　　白狐刚抬起了前爪，一支冷箭便射到了她的面前，原来庭院里的火光把外面的护卫还有仆人们都吸引了过来
　　“保护少主还有夫人，这只白狐肯定是要伤害少主”
　　“夫人呢.....怎么不见夫人......莫不是被这只恶狐......”
　　“杀了这只恶狐，再有几人出去找阴阳师大人过来”
　　我只顾着“哇哇”大哭，母亲在旁不知如何是好，眼看来人汹汹，只好空中一跃，随着一阵轻烟消失不见了
　　晚上，母亲没有回来，尽管父亲大人也很难过担忧，但还是勉力和仆人们安慰我直到我入睡
　　夜深人静，在一缕缕安宁镇邪的香薰中，我好想感受到了母亲的气息，然后脸上一片冰凉。葛叶在枕边端详一阵童子丸睡着时可爱的小脸蛋，最后还是忍不住在儿子蹙着的眉间印下一吻，留下一封书信后，幻化成一缕烟消失不见。
　　其中万般不舍，皆在信中
　　“童子丸吾儿，母有一事，不得不言，将于信中告汝。我本非人类，乃居信泰森林之白狐也。六年前为恶右卫门所逐，赖汝父益材相救，方得保全性命稻荷大明神深感益材殿信仰之至诚与再兴安倍家之夙念，特赐我神力，变化女形以报恩。乃于益材殿结缘生汝，以为安倍家再兴之望也。夫妇亲子之爱，纵然畜生三界，亦毫无二致。本当至少育汝至十岁，不期被汝见破本性，再难顿留。今后汝当善从父上之喻，精修学问，勿违仁义之道，必有益于汝哉！”
　　信的内容，懂事了后，自己才知其中涵义，记得第二天，天微亮，自己拿着信纸急匆匆的去找父亲，推开门时见一贯骄傲的父亲正对着障子以手掩面，泣不成声。
　　凑近障子才见其上留下了几句和歌：
　　“妾即离君若逝露，萦思会逢和泉处。”
　　“景风萧然人孑立，信太泪痕凝悲树。”

　　“果然如梦中所言，她并不属于此处啊......”父亲如是叹道

　　后来，才慢慢想起，那时母亲大抵说的是：
　　“母亲烦忧的是你，喜悦的也是你。世间大概只有你的一举一动才会牵动我至此。只是怕当母亲以后不在你身边时，身旁无人像母亲一样牵挂守护着你，一想到此，便忧愁难耐了。”

作者有话说

　　葛叶是狐仙，性格应该是爱捉弄人，但作为母亲和妻子都是温柔而称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