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汐》娑兰

3、2

　　西悦在生下我之后死去，这样也好，否则如此混乱的局面，我都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生下我的母亲了。
　　只是，除了我出生那天令来看过，给我取名为凉，我就再没见过他。
　　想到这儿不禁有些懊恼，当时的我口不能言，如今好容易会说些话了，却总也见不着他。
　　也难怪，毕竟我现在是西悦所生的孩儿呢。
　　“三皇子！”不远处华苑大喊着跑过来。
　　我喘口气，右脚一歪，一屁股坐在地上，外人只当是小孩子摔倒了而已。
　　来得正好，我已经走不动了。
　　华苑一把抄起我就往我自己住的水阁跑：“三皇子，皇上有旨意来了。”
　　我一听，立刻振作了精神，令有旨意！
　　难道是有机会见到他了？
　　进了屋，一个紫袍子的太监公公正坐在椅子上喝茶，见我们进来，抱怨的说：“怎么这么慢？皇上的旨意是能等的么？”
　　他抬头，我见他一脸稚气，若不是其他太监都在他身后垂手而立，我还以为是哪个公公带的小太监呢。
　　不由得呵呵笑出了声。
　　小太监脸色一沉，华苑连忙掐了我一把，赔罪道：“顺子公公喜怒，三皇子还小，多有怠慢了……不知皇上有何旨意？”
　　我闪动着泪眼哀怨的看着华苑，她却理都不理我，我便又将目光放到小顺子“公公”脸上。
　　小顺子整整衣冠，清清嗓子：“传——皇上口谕：三月十四春祀，诸宫妃嫔皇子至春熙殿，戌时夜宴，共享天伦。”
　　华苑抱着我跪下，听了口谕，送走小顺子“公公”，把我放在床上，拍拍身上的灰尘：“真是麻烦。”
　　“花（华）……月（苑）……”我“口齿不清”的说道：“为何满帆（麻烦）？”
　　华苑瞪了我一眼：“还说呢，像你这样话都说不清楚，到那种宴席上不被人吃了才怪！”
　　我呵呵一笑，华苑平日里虽凶，也不怎么管我，但毕竟还是关心我的，更何况她也不过十四五岁，一直跟着个没用的主子，抱怨肯定是有的吧。
　　我爬过去，拉拉她的袖子：“不……担西（担心）。”
　　华苑叹口气，俯下身来捏捏我的脸：“真不知我前世是欠了你什么。”
　　我嘿嘿一笑。

　　宴会比想象中还要累人。
　　因为想到可以见到令太兴奋，头天晚上我一直没怎么睡，直到天快亮了才迷迷糊糊眯了一会儿。
　　不多久却又被华苑拉起来，沐浴、更衣、熏香。
　　我眯着眼，挣扎着抗议华苑剥夺我睡眠的举动，却被对方死死压制着。
　　“再动，我就把你丢去荷花池子里冻着！”华苑恶狠狠的威胁让我瞬时清醒过来，无视我哀怨的眼神，继续蹂躏着我头上几根不多的头发。
　　唉，再拉就没啦！
　　“虽说宴会是戌时开始，可哪个宫的娘娘、殿下们不是一大早就起来梳洗打扮了？我好心好意给你洗澡穿衣服，你还给我脸色看！我的命怎么那么苦？”说着，华苑拉起袖子擦擦眼睛。
　　我探头看看：“莫有（没有）眼泪。”
　　登时，小媳妇成了婆婆，变天了。
　　“你说什么！”
　　我连忙转身抱住华苑，蹭蹭，大眼睛忽闪忽闪。
　　“……唉，你，算了，不跟你小孩子见识……”继续手上的工作。
　　我放下心来，乖乖任华苑折腾，心思却跑到了别的地方。
　　听宫人说，这几年来，令的脾气越发暴躁起来，战场上几近肢解的杀人方式与战后对俘虏的任意凌虐，让战场修罗的名号远播各国，一提起天夜帝，三岁的小儿都能被吓哭。
　　宫内可能稍好一点，或许是因了小时候被父母抛弃的悲伤，令对于亲情自有一份保留，因而即使与后宫妃子儿女不亲近，却也不会太过严苛。尤其是这一年多，除了我和上边两个哥哥，令又添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大皇子允已经三岁多，母亲是当朝宰相梁成的女儿，受封贵妃，因为家世显赫，备受宠爱，早早就被封为太子。二皇子冕差几天满三岁，母亲原只是一卑贱宫女，毫无家世，偶然获宠，生下冕之后被封为礼嫔。三皇子就是我，两岁，母亲已死。四皇子昭、五皇子衡和唯一的公主舞都是刚刚才出生的宝宝，其中五皇子和小公主是龙凤胎，他们的母亲因难产而死，四皇子的母亲才封了贵人，为了方便照顾，便都由那个刘姓贵人暂时抚养。
　　而我，虽然在令眼中，我是他仇恨的女人所生下的儿子，但除了对我不管不问之外，他似乎也并没有对我做出过什么迁怒或者报复的举动，虽然不像万般宠爱一身的太子允，但我至少是活了下来，当然这其中也有我自己守拙藏愚的功劳。
　　一切准备就绪，或许是怕我把衣服装饰弄脏，整整一天华苑都守在我身边，寸步不离，弄得我也没机会去练习走路或者说话。
　　好容易捱到了晚膳十分，华苑硬是塞了几块糕点在我嘴里，说是怕我饿着，便带着嘴边恶质的笑意抱着我往春熙殿走去。

　　来到澜汐殿的时候，似乎来得早了点，只有刘贵人带着四、五皇子和小公主坐在左侧下首。
　　而巧的是，又遇上了小顺子“公公”为我们引路，小顺子还是一脸稚气加倨傲，也不知是有什么靠山可以让他这么肆无忌惮的。
　　不过我现在的兴趣不在他身上啦，而是在我的对面，那三个白白胖胖、纷纷嫩嫩的孩子。
　　我伸出手指向对面，示意华苑抱我过去，刚把我放在椅子上的华苑立刻瞪了我一眼：怎么不早说？！
　　我嘻嘻笑着，越来越觉得欺负华苑有成就感了。
　　更何况是她先欺负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