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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顺藤摸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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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将军,您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
莫玄尘一身铠甲,笔直地伫立秦战身侧,仿佛一柄蓄势待发的寒剑。
“明天就要拔营回京了,路途艰辛遥远,还望您保重身体。”
秦战合上公文,双眼布满血丝,“什么时辰了?”
他不是不想睡,只是一躺下耳边就回荡起阿无那令人揪心的哭喊。
“回将军,午时了。”
秦战账外,被那日光刺得眯了眯眼,不由喃喃:“已经过去整整一天了……”
“将军,阿无他……”莫玄尘刚想出言宽慰,却被秦战挥挥手打断,“通知下去,准备好明日回京的事宜。”
“是。”
“报!”一名将士转入帐中,半跪在地道:“将军,哨兵在距军营2里处发现人的踪迹,看身形,似乎是阿无小公子。”
“你说什么?”莫玄尘大为震惊,“这不可能,可有看错?”
那将士低着头忽然也犹豫起来:“这……距离太远,面容实在看不清,但衣着确实和阿无极为相似。”
莫玄尘有些说不出话来,正准备掉头请示秦战,对方竟一声不吭地冲出了帐篷,等自己追出去的时候,对方已经跨上了马,眨眼消失不见。
阿无又饿又渴又累,勉强拖着沉重的步伐向前挪动,眼前阵阵发黑。
这一昼夜,他没有片刻休息过,更是粒米未进,明明秦战留给他的包袱里面有很多银子和干粮,却被他视如蛇蝎,遗留在饶山之巅。
“他就在前面吗?”
肩上的鸟儿啄了啄他的脸,叽叽喳喳地跳来跳去,阿无便又有了动力,咽了口唾沫缓了缓嗓子眼里的铁锈味儿,“谢谢你。”
秦战风驰电掣般赶到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个狼狈到极点的阿无,他本该白净的脸已经分辨不出原来的颜色,脚上的鞋也脏污得厉害,这么一个小孩到底是凭着怎样的毅力和决心准确无比地找到自己。
秦战无法想象,也不敢想象这一天一夜阿无到底经历了什么。
跃下马,他一步步走到阿无跟前,胸口仿佛被无形的手缓缓捏紧,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气。
陌生气息的靠近令肩上的鸟儿受惊,扑腾着双翅飞入高空,却久久盘旋不愿离开。
“秦,”哭了太久,阿无一双眼肿得几乎睁不开,他努力分辨出眼前男人的轮廓,在笃定是秦战之后,哑着嗓子喊出了他的名字。
他什么都不记得了,被孤零零扔在饶山时,心中刚刚才撑起的天地几乎随着秦战的离开而崩塌。
如今见到了人,紧绷的心弦终于一松,灰扑扑的小孩直直向前倒去,就像数天前刚睁开眼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一样,再一次被秦战稳稳接住。
眼前变得模糊,身体里的骨头更是锈蚀了似的咯吱作响,阿无艰难地抓住了男人的衣袖,就像快要溺毙的人紧紧抱着求生浮木。
“秦,我听话,别扔下我……”
视野中最后的画面,定格在阿无手里那片被眼泪濡湿的月白色布料上。
——
“哗啦!”
冷水灌入口鼻,夏川猛地惊醒,被呛到激起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
“醒了?”
夏川难受地捂着喉咙,大片的水渍将他睫毛打湿,惨白的脸因为剧烈的呛咳染上了一丝晕红,好歹有了些血色,不像刚才那么死气沉沉。
“你干什么啊,”夏川口中溢出一句呻吟,他现在精神虚得很,连发火的劲儿都没了。上半身几乎全被浇湿了,半透明地贴在白皙的皮肉上。
韩成毅将手里空了的矿泉水瓶从车窗扔了出去,“哐啷”一声撞入不远处的垃圾桶内,“你睡了一下午了,该醒了。”
男人淡淡地说。
夏川皱着眉坐了起来,在副驾驶位上转了转脖子,“你把我搬车上的?”又狐疑地问,“我是不是热晕过去了?”
“嗯。”
“你怎么这么淡定?”
“习惯了。”
夏川被他堵得一哽,讷讷道,“我平时身体挺好的,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觉得怪怪的。”他耷拉着脑袋,有些闷闷不乐。
“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松手?”
“嗯?”夏川被他这么一提醒,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一直紧攥着韩成毅的衬衫下摆不放。
脑海里忽地闪过一个熟悉的画面。
“抱,抱歉。”他连忙松手,但那被攥出的深深褶印还留在那儿,像是一道道咧开的嘴无声笑话自己。
“梦到什么了?”韩成毅似是无意地问,夏川却在对上他那双漆黑幽深的双眼的瞬间,莫名感受到了一股不小的压力。
“不记得了,”他移开目光,皱着眉说,“喂,你泼我一身水的账还没算呢。”
“那是为了叫醒你,后座有干净T恤,”韩成毅神色从容,“不舒服就换上。”
夏川意外于他的周全,便没再继续计较他奇怪的举动,就连胸口那股奇异的温度,亦被冰凉的水渍淹没了,未曾觉察。
他并不知道,自己这一回的昏迷极不寻常,发作突然甚至出乎韩成毅的预料之外。比上次的“鬼缠”严重得多,这次夏川不仅被缠缚上身,更是陷入了极深的梦魇之中,韩成毅为了将他唤醒,不得不用了一些非常手段。
以血为媒,在他心口设了阵。
等人醒了,再一瓶水将那人胸前血阵的痕迹冲个干净。
……
二人到达黑市附近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夏川原本是打算立马和季白陈墨汇合的,但顾忌人多眼杂,怕引起过多注意,最终还是安排先分头行动,等查出了什么眉目再汇合商量。
这条小巷子很深,人来人往也热闹得很,但怎么瞧也不像是个黑市据点。他和韩成毅来来回回逛了好几趟,就连个整儿八经的古董店也没见着,更别说什么黑市拍卖会了。
入眼是清一色小卖铺,卖什么的都有,就是没有卖稀罕物件的……总之和普通步行街没两样。
他有些颓丧,踢了踢脚底下圆滚滚的小石头,旁边儿韩成毅则一副漫不经心的态度。夏川感到头疼,自己在想方设法打探那些个店家口风的时候,这男人居然点了一碗面静静地吃着。他现在自然没心思什么跟男人商量,不过在巷子口吹了会儿冷风,脑子冷静也清醒不少。
手机一震,收到条短信:
【川儿,你确定严晋那小子没给错地址?】
夏川叹气,果然那边也没什么进展。他也清楚,这地儿能在S市藏这么深,显然不会那么容易就被自己找到进入的门道,而他和韩成毅又都是陌生面孔,除非能有个熟悉这儿的人带路……
他正想着,韩成毅忽然动了,对方迈开长腿朝巷子口石狮子那儿倚着的男人走了过去。
那是个近四十的男人,很瘦,黑背心、短裤衩,脚上趿拉着一双塑料拖,穿着十分邋遢寒碜。夏川微微皱了皱眉,在对上那人不怎么友善的目光时双眉拧得更紧了。
原因无他,此人长了一副极凶的相貌,印堂狭窄,颧骨突出,一双绿豆似的小眼睛迸□□光,怎么看怎么觉得不怀好意。
夏川记得这个男人,他和韩成毅刚到这儿的时候,对方就这么一副懒散的姿势倚着巷子口的石狮子。眼见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基本就没怎么动过。
“抽烟么?”
夏川看见韩成毅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熟练地抽出了其中一支递给男人,面上客客气气的。
“这牌子还行,”男人接了,嗓音粗哑,他叼着烟让韩成毅给自己点上,显然没怎么把韩成毅放在眼里。
夏川瞧这男人眯着小眼睛吞云吐雾的模样,莫名觉得反感。奈何韩成毅对这人却表现出了一定的兴趣,他不得不跟过去瞧瞧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嚓”的一声,韩成毅用修长的手指挡了风,叼着烟低头给自己点上,火光跃动,将黑暗中他英俊深邃的五官勾勒出一丝不羁的意味。
不知道怎么回事,同样的动作由韩成毅去做竟是无比的……洒脱帅气?
夏川心头一跳,下意识避开了眼,在离了几步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默默地聆听他们的对话。
“年轻人,眼光不错。”男人抖了抖夹着的烟灰,斜睨着他道,“说吧,想打听些什么?”
韩成毅并没有因对方傲慢的态度而不悦,薄唇勾勒出一抹弧度:“这巷子弯弯绕绕得很,能不能劳烦您带个路?”
“嗤,”男人轻慢地笑了笑,“就凭你?外乡人,你别看我这样子,想让我为你引见,还太嫩了点。”
“这倒也是,那可怎么办呢……”韩成毅抱着胳膊似是感到为难,一双深沉如夜的双眼不紧不慢地和夏川对视,一副看好戏地样子。
夏川听了他们的对话,这才意识到男人不简单,不过……比起这个傲慢的男人,韩成毅此人更令他觉得深不可测。
“哟,你朋友?”男人见不远处的夏川靠了过来,扔了烟头笑得让人很不舒服,“脸不错,可惜了,是个带把儿的。”
离得就几步远,夏川自然听得清清楚楚,他跟除了局里之外的人交流少,一时间没回过味儿来男人这话里的龌龊意思,等到心头那股怒火窜上来,就眼见着韩成毅一手扣住男人的肩,将他提小鸡似的拎了起来,然后一拳狠狠揍在对方的肚腹上。
男人缩在韩成毅高大的影子里,无声无息地瘫软到地上,看样子竟是痛得叫都叫不出声了。
“你算个什么东西。”韩成毅揪着他的衣领,唇角含笑。
帅爆了。
夏川默默地想。
韩成毅这家伙的异能他是见识过的,饶是自己挨这么一拳也够呛,别说是这么个身材瘦小的中年男人了。不过闹成这样让这人心甘情愿地带路是不现实了,搞不好还会闹大。
“我来吧。”
他走上前,在男人身前蹲下,无害地笑了笑,然后闭上眼,
再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