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特殊事件处理总局》二柒拾肆

34、顺藤摸瓜

　　‘满记’是一家风格独特，历史悠久的百年老店，算是S市一绝。不同于现如今层出不穷的花样主题餐厅，它的营销手段和装修风格显得内敛而低调得多。传统深灰色石砖铺地，古朴的屏风作为隔断，陈设多而不杂，简而不俗，清净雅致，十分难得。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这儿的厨师手艺绝佳，花样繁多，八大菜系样样拿手，抓得住客人的胃，甜品更是无可挑剔。
　　这么一家上乘的餐厅，当然菜品的价格也要贵不少。
　　韩成毅选了这个地方请客，诚意可以说是相当的大了。

　　“真请？现在反悔AA还来得及。”
　　夏川在门口踯躅了一瞬，有些不大过意。
　　韩成毅揽过他的肩，不由分说将人带了进去，后背紧贴的温热胸膛驱散了入夜的凉意。夏川有点赧然，忙从他怀里跳出来，拉开距离。
　　“两位吗？”服务员迎了上来，微笑道，“里面请。”
　　到了指定桌位，还没落座，就听见旁边一道诧异的低呼。
　　“川儿！”微微上扬的语调掩饰不住其中的欣喜。

　　巧了，居然是樊亮飞。
　　“S市还真小，”夏川微笑着冲他走了过去，却在瞧见樊亮飞身旁的女孩儿的时候怔了怔，“小倩？你也在的么，我之前听你哥说你出国了。”
　　“办个入学手续嘛，还没正式开学呢，”樊小倩叹了口气“谁叫老哥这么让人不放心，一接到他动手术的消息我就和爸妈飞回来了。”
　　“哎，在医院憋了好多天，总算能大吃一顿了！”樊小倩身体往后一抻，两腿在桌下荡了荡，活泼地说。
　　“说起来，你什么时候出院的？”樊亮飞精神不错，一点不像是刚动了手术，这令夏川安心很多，“看得出小倩把你照顾得很好，我最近忙着单位里的事，没能去看望你，真是抱歉。”
　　“你在我动手术的时候一直陪着，已经够让我过意不去了，怎么还说这话。”樊亮飞一把揽住他的肩，一副哥俩好的模样，然后状似无意地瞥了眼夏川背后的男人。
　　“对了，这位好像有点眼熟啊。”
　　夏川介绍说，“韩成毅，我同事兼室友，上次在家居城你们见过的，没记错的话之前不是还一起吃过饭么。”
　　“是这样吗？”樊亮飞装模作样地想了想，“……不好意思，我这人有点脸盲。”
　　上次在医院，他对韩成毅的敌意才刚刚消了那么点儿，对方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把夏川给拐跑了。话说，这人脑回路也很是清奇，自己偷亲夏川被逮了个正着，对方却像是什么也没看见似的，而且照眼下的情形看，应该也没有对夏川提过。
　　好消息是好消息，至少能肯定这人对夏川没那方面意思，不过，正常人会是这种反应吗？
　　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商才会表现得这么……淡定？。

　　他这边还在暗自琢磨，某人却在一旁很不给面子地笑出猪叫，
　　“脸……盲？”
　　樊小倩在他旁边捶着桌子笑得停不下来，“哥，你个颜控还脸盲，我看你是嫉妒人家比你长得帅吧，哈哈哈！”
　　樊亮飞眼皮抽了抽，不过他平时被自己老妹拆台拆习惯了，倒也没怎么在意。
　　“你看，既然这么巧遇到了，不如一起坐吧，我请客。”
　　他搭着夏川的肩，话却是对韩成毅说的，语气听着十分客气……客气得过了头。
　　夏川条件反射地看了眼韩成毅，有些为难，却不料一旁韩成毅主动点了点头，似乎并不在意。

　　于是，两人便在樊亮飞兄妹对桌坐下。
　　夏川接过服务员呈上来的菜单，想了想，还是推给了樊亮飞。毕竟对方说了要请客，还是得给足面子。
　　这顿饭，不知道韩成毅吃得会不会不舒服，夏川叹了口气。不过转念一想，这么一来正好给韩成毅省了笔开支，自己也落得轻松，也算是好事。至于樊亮飞，以后自己再请回来就行。

　　樊亮飞也不推辞，接过菜单就猛点一通，笔头刷刷几下，完了也不问其他三人的意思，直接合上，利落地递给了后头等着的服务员。
　　坐他身边的樊小倩当他点菜的过程尽收眼底，脸上不动声色，左手趁人不注意探到桌子底下，狠狠拧了一把他哥大腿上的肉。
　　樊亮飞自觉心虚，一声不吭地受了。

　　菜品一道道上来，清一色满是刀工精细、口感偏甜的淮扬菜。
　　红烧狮子头，粉蒸肉，花雕蒸鲥鱼，脆皮乳鸽，松鼠鳜鱼，荷塘素炒，文思豆腐，金玉满堂，银耳莲子羹，桂花拉糕，还有甜点栗子布丁和椰香奶冻。
　　漂亮的摆盘加上独特的灯光效果，一眼望去，直叫人口舌生津、食指大动。
　　夏川忍不住喉结滚动，之后掩饰性地蹭了蹭鼻子，又觑了眼身边的韩成毅。
　　他只清楚自己和樊亮飞都爱吃淮扬菜，至于樊小倩……口味很有可能随他哥，也偏甜，唯独韩成毅他不了解，不知道这满满一桌会不会不合他的口味。

　　既然菜上齐了，樊亮飞、樊小倩和夏川也就陆续动了筷子，韩成毅却眼观鼻鼻观心地坐着，久久没有动作。
　　夏川有点头疼，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怎么？都不喜欢？”他压低声音凑近对方问。
　　韩成毅摇了摇头，然后拿起勺默默盛了一碗银耳莲子羹，不紧不慢地喝了起来。
　　却始终没有动筷子。
　　夏川叹了口气，这情况不是闹别扭就是嘴太刁，不过搁韩成毅身上多少都觉得有点违和，对方怎么看也不像会有这种三岁小孩身上的毛病啊。
　　只好夹了一大块粉蒸肉在对方碗里，温言劝道：“喝汤也喝不饱啊，多少吃点菜，这粉蒸肉不错，你尝尝。”
　　韩成毅淡淡地看他一眼，然后用勺子将那粉蒸肉从碗里舀了吃了，慢条斯理，优雅无比。
　　夏川见他不排斥，一股脑儿夹了不少菜放他碗里，然后自己专心吃自己，哪料到也就几个抬手的工夫，对方碗就空了个干净。
　　就在咬着筷子逡巡的空档，夏川惊得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
　　这，完全不像是不爱吃的节奏啊。可如果不是因为这个的话，那是……？
　　他将韩成毅上下打量了好几遍，然后视线停在了那双甚至没有拆封的筷子上。

　　对了，据他了解，韩成毅刚留学回来没多久，十年里一直生活在国外，难道是不会用筷子？
　　这就说得通了，怪不得从汤下手，因为勺子用得比较顺手。
　　不过……真是这样吗？之前在味之轩的时候，大家不也一起吃饭了么？夏川努力回想了一下，却没有当时的印象了。
　　那会儿人很多，又有季白和陈墨在，整个气氛乱哄哄的，韩成毅坐在离他挺远的位置，一直没什么存在感，至于他到底动没动筷子，吃了点什么，又或者什么都没吃？
　　自己真的一点都不清楚……就连住在一起的这几日也没怎么留意过。
　　想到这儿，忽然觉得一阵内疚。韩成毅特意选了‘满记’请客显然是打听过自己的喜好，可相比之下，自己却压根儿没有注意到对方的情况，真的是……

　　“喂，我说！”
　　樊亮飞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咬着牙沉声道，“你俩这是吃菜呢，还是吃人呢？”
　　夏川被他这么一声低吼整回神了，一转不转的眼珠子干涩地眨了眨，这才注意自己从刚才起居然一直在盯着韩成毅的脸。
　　樊小倩也不情不愿地收回目光，恰巧和夏川对上，不由相视一笑。
　　两个人把樊亮飞气得不轻，本来吃得嘴里快淡出个鸟来，现在，看那模样他简直能喷火了。
　　“那不如别吃了，我们仨一起看他看个够？”
　　樊亮飞忍了忍，将一口带发作的怒气咽回了肚子里，皮笑肉不笑地说。
　　“哥！好啦！”樊小倩冲他笑得天真，撒娇似的身体一歪撞进对方怀里，然后用极低的气音森森说了两个字，
　　“活该。”
　　显然还在为点单的事儿记恨着呢。
　　樊亮飞上扬的眉狠狠一抽，气得直想摁死她。

　　“行了，别闹了，”夏川对这对兄妹的小打小闹习以为常，自然不会想太多，“还是正经吃饭吧。”
　　“就是，就是。”樊小倩立马坐正了身体。
　　她偷偷瞧了一眼韩成毅，对方正捏着小勺在羹汤里不紧不慢地搅着，骨节分明的手指倒映在瓷白的碗中，漾起的丝丝涟漪沉淀了喧嚣。这位话题中心人物看起来丝毫没有被他们所影响，冷静得像个局外人。
　　她忽然就变了话风，
　　“我最近看了本书，里头提到寡言慎行，是立身之本，想不到这么快就见到了真正能做到这一点的人，而且还是像我哥这个年纪的。”
　　樊小倩一番话说的正经过了头，樊亮飞忍不住斜睨了她一眼。
　　“说实话，我十分向往那位主人公，为人处世内敛有度，步步为营。所以我想，所谓君子，并不是对欲求的否定，而是将欲求糅合并提升到一个更高的意识水平上，达到不显山露水的境界。”
　　她这一番话间接将韩成毅吹得天花乱坠，活脱脱迷妹附体，奈何对方一双眼抬都不抬一下。倒是夏川触动很大，正琢磨着说些什么和她好好交流一下那本书，却见樊亮飞龇起一口白森森的牙，满脸嘲讽相地笑了。
　　“小倩，咱家没书房，你看过的书也就藏在枕头下那两本吧，所以我很好奇到底是哪本让你有这么深的感悟？”
　　顿了顿，一对王炸报复性地砸下来，“是《冷情总裁的禁脔》？还是《狼性首席狠狠爱》？”
　　夏川：？？
　　……！！！

　　樊小倩被他这么狠狠捅了一刀，清纯正直的学霸形象瞬间崩塌，嘴角抽搐着恨不得拿着手里的筷子和她哥同归于尽。

　　“呵，有意思。”
　　韩成毅忽然说。
　　他的嗓音本就低沉而富有磁性，添上点玩味的意味在里头就显得更加性感了。
　　樊小倩顿觉血槽全空，
　　根据她阅文无数的经验，这句话绝对可以翻译成：“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然后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紧接着就是冷情男主邪魅一笑，开始各种不择手段、强取豪夺的剧情……
　　啊啊啊啊啊！
　　虽然狗血又玛丽苏，但她就是吃这套啊！

　　不得不说，能把这么一顿饭愣是吃出了腥风血雨，鸡飞狗跳的既视感，樊家这对兄妹也是有意思。
　　韩成毅勾唇笑了笑。

　　……看吧，我说什么来着，
　　XXXXX邪魅一笑XXXXXOOOOOO
　　樊小倩的脑袋轻飘飘地磕到桌上……失血过多，她有点晕。

　　樊亮飞从后头掐着她的脖子，提小鸡似的拎高，牙缝里勉强挤出一句话，“是不是嫌不够丢人，嗯？”
　　樊小倩破罐子破摔，翻了个白眼，一副你爱咋滴咋滴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