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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有求必应 ...

  •   正如某部地球漫画里的男主角——克拉克.肯特一样,尼摩第一次被父母抱在怀里逗弄时,没有人能预料到他会如何地异于常人。

      那时候他还不叫尼摩,他有着一对或许有些粗心大意但生活还算和睦的父母,和一个简单但充满爱意的名字——乔。

      蟹甲布洛卡特人拥有得天独厚的精神力强度,比起出声说话,他们更喜欢用向四周发出精神电波的方式来讲话,乔的父母也是如此。他们就像世上任何一对父母一样,耐心地教导乔读书、写字,乔的每一个微小的进步都让他们欣喜若狂。然而,突然有那么一天,他们发现,他的步子跨得大了点。

      那是乔上学后不久的事。乔的妈妈在哼着歌做饭,乔的爸爸下班回家收拾好工作文件准备去接乔,这时,家里的电话响了,是乔的班主任。他们不敢相信班主任所告诉他们的事——乔会在考试中作弊?会向老师撒谎?会说校长的坏话?那不是他们用心养大的孩子会有的样子!

      他们急急火火赶到学校,来到教师办公室,班主任面色阴沉地坐在办公桌后,乔则一脸不服气地坐在班主任对面的板凳上,他见父母进门,兴奋地站起来想说话,却被班主任拦住了。

      “裴迪尔先生,裴迪尔夫人。”班主任向二人微微一点头。“自从乔开始上学,我们就发现他有不妥当的行为,我们以为适当的包容和警告可以帮助他改正,可很显然,他不具有知错就改这样的美德,我们不禁怀疑他的家庭教育存在某种缺陷——”

      “才没有呢!”乔不顾班主任的瞪视,气得跳了起来。“我没有做过违纪的事情!”

      “那你向你的家长解释吧。”班主任用精神力从旁边的书架上抽出一沓资料,翻开到最新的一页。“为什么你的小考卷子上的答案和我的标准答案一模一样,连主观题也是?”

      “是老师你自己说的。”乔在三位大人的注视下重新坐回板凳上,气鼓鼓地说。“考试前的自习课上你亲口告诉我们的,还说要写出这个答案很不容易。”

      “我没有说过那样的话。”班主任瞟了乔的父母一眼。“他一向如此信口雌黄吗?”

      “我亲耳听到的。”乔坚持道。

      “你还说校长挪用学生们额外交的学杂费。这个总不是你听他说的吧?”

      “就……就是我听到的啊!”

      “乔!”班主任随着乔拔高了声调。“你的父母现在也在这里,请你认真对待这个问题!”

      “老师。”一直没有出声的乔的妈妈突然开口了,她走到乔身边,礼貌地对老师鞠了一躬。“我不认为乔是个坏孩子,他这么说一定是有依据的,所以,能不能调查一下?调查一下其他学生,问问他们有没有听到你讲乔听到的那句话?或者向校长求证,他是不是真的挪用了学杂费?”

      班主任还没说话,乔就先指着他说:“你们看,老师他也知道这件事!但他从来不阻止!”

      父母疑惑地皱起眉,班主任的脸色一下子很难看,妈妈弯下腰问道:“乔……你突然怎么了?”

      “刚刚他明明就说——”

      “老师。”这次是爸爸开口打断了乔,他也向班主任微微鞠了一躬,来到乔的另一边,和妈妈一起把他从板凳上扶起来。“请容许我们回去和乔单独谈一谈,”

      好不容易离开了学校,乔咕哝着抱怨没有人相信他的话,走着走着,他停下脚步转向爸爸,惊恐地问:“为什么要去医院?我生病了吗?”

      “乔!你在说什么?什么生病?”妈妈担忧地蹲下来握住乔的肩膀。

      “——他说的是我脑海里的念头。我刚刚在想,乔是不是应该去医院检查一下。”爸爸也蹲下来,轻声说。“乔,你为什么要挖掘别人的思维?”

      “我没有挖掘啊,我只是……”乔斟酌了一下字句。“我就是能听到。”

      父母对望了一下,均看出了彼此的惊恐。

      “我们真的得去医院看看。”妈妈牵起乔的手,坚定地说。“你的脑波太富有侵略性了,我们大家都不会这么自然地听到别人脑海里的想法。”

      经过检查,果不其然,乔的精神力简直出类拔萃到了一个可怕的地步,他不用费心费力就能知道自己方圆大概十米内的人在想什么,就好像这些属于别人的念头是自己钻到他脑袋里去的一样。医生还说,蟹甲布洛卡特人在先天性疾病这方面的研究相对落后,乔必须做好被这症状伴随一生,或许还要听得更多更远的准备。

      “我不觉得这是个病啊,它能帮助我了解别人,这样的话我做什么都能抢占先机!”乔在回家的路上兴奋地说,丝毫没有注意到父母脸上忧虑的神色。

      然而,没过一年,乔就后悔了。

      仅仅一年里,他就转了三次学,乔无法分辨入耳的哪些话是别人真正说的,又有哪些是自己从别人心里听来的,难免会冒犯到别人,几乎没几个同学能忍受脑海里的想法随时被探知。

      医生也一语成谶,短短一年里,乔的能力范围从十余米扩展到了整个街区,他能听到隔壁的主妇在考虑晚饭做什么,能听到街角的大学生在构思论文,能听到小夫妇琢磨着床上的姿势,也能听到警察回忆刚刚发生的血案……他渐渐夜不能寐,他的大脑被各种各样的思绪充斥,不给他留下自己思考的空间。

      随着症状越来越严重,乔开始休学,父母本来想带他住院治疗,但一接近医院,他就要被那儿的负面情绪冲击得近乎晕厥。

      离家出走渐渐变成乔的习惯,他往城郊跑,坐在空无一人的荒野上,享受些许安宁。但日子一天天过去,乔从儿童成长为了青少年,他的精神力已经可以笼罩到整个星球,只有注射大剂量的麻醉药才能让他休憩片刻。

      有那么一天,乔从噩梦中醒来,愕然发觉自己躺在一片废墟中,把他挖出来的爸爸告诉他,他入睡没多久,就发出了混乱的精神能量波,其强度足以摧毁整个屋子,并砸伤想去叫醒他的妈妈。

      乔想伤心,也想内疚,他好不容易抽出一丝神智来思索了一下这种心情,屋子的碎片竟随着他的歉疚回复原位,与原先丝毫不差,不过其中难免还会有无法补充的破碎与缺漏部分。

      “这样可以了,乔,你做得很不错。”爸爸惊讶地拍了拍颤抖着的乔的肩膀,要知道,虽说意念移物也算是蟹甲布洛卡特人的常用能力之一,但他从没见过谁能像自己儿子一样以这么高的效率干得这么好。

      “……还不够。”乔用黑眼圈严重的双眼盯着妈妈卧室的窗户,那里的玻璃有几块不知哪儿去了,正在漏着风。

      “乔?……可以了,回家吧。”

      “不,还不够。”

      乔捏紧双钳,眼睛干涩到充血,他脚下的石板、周围房子的屋顶瓦、路边的砖块……它们开始轻微地颤抖,抖落一地细尘形成一个个空洞,这些粉末渐渐往乔面前聚集,它们在乔眼前融合交织、拉伸延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形成几块玻璃,飞到窗户上,与窗框相接连。

      当乔终于松了一口气,浑身的肌肉筋骨也终于放松下来时,他愕然发现邻居们都在围观,他们神情或惊讶或恐惧,脑海里尽是创造各种各样东西的画面。

      这件事故过后,来裴迪尔家拜访的人意外地多了起来,大都是家里什么东西坏了或者丢了,想拜托乔帮忙修补或再做出来一个。一开始,本着大家都是街坊四邻的想法,乔的父母不好拒绝,乔也没有什么别的事要做,便一一应允,但时间一久,事情渐渐变了味。

      他们想要的东西越来越多、越来越大,乔不知道自己创造事物的材料从哪儿而来,但他还是隐隐地感到恐惧,他所做的一切肯定不是没有代价的。

      随之而来的,出钱拜托乔打听人隐私的人有之,想要让乔帮忙危害别人的人有之,想让乔参与犯罪的人有之,他们开始绕过乔的父母直接寻找他本人,乔只好将自己锁在屋里,只敢与父母见面,不再接受任何人的愿望。

      每一天,依旧会有人徘徊在裴迪尔家附近,但以往的称赞和感谢慢慢变成了抱怨和质问。

      ——为什么不肯帮忙?

      ——反正你自己不上学也不工作不是吗?

      ——啧,怪胎。

      ——窝起来有什么用?懦夫!

      祈求、倾诉、以至谩骂,无数个声音在乔的脑海里回响。

      一直被小心翼翼控制住的思维终于忍受不了,乔的恐惧和质疑一股脑地爆发出来,这股头脑风暴掀翻了房屋,掀飞了门外想要许愿而不得的人们,然后,乔将目所能及的一切事物向自己卷来,桌椅、家电、天花板、邮箱、栅栏……它们被拆解成无数碎块,又合并在一起聚出一个严丝密缝的空心球,把乔罩在里面,“倏”地飞出了人们的视野。

      他以最高的速度让自己不断地前进前进再前进,向着没有人思考的方向赶去,他在空心球里快要耗尽最后一口可呼吸的空气时,就会有不知什么东西互相反应生成他可以呼吸的气体,他甚至可以听到球体中的元素产生化学反应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他头也不回地用这颗简陋的球飞离了母星,在飞行中渐渐学会了如何创造一块玻璃般透明的小窗,让自己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象。

      他在不同的星球落脚,尽可能快地用自己捏制的金属货币买真正的食物吃,并找寻各种各样的金属,改造自己用作铠甲也是飞行器的球。他试过无数种材质,但没有一种能完全隔绝他的脑波,无论他走到哪里,都还能够听到人们心里的声音。

      他一边继续加固铠甲一边继续流浪,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找到了一个足够偏僻、了无生机,足以让他听不到任何人脑海里声音的地方。在这儿,他卸去防御,不断实现自己诉求衣食的愿望来保证自己能活下来。

      乔以为自己可以这样孤独终老。

      可他又错了。

      ……

      在他已不记得是第几个一成不变的早晨,他来到这颗如同陨石般荒芜的小星球的唯一一处水源地,用意念掬起一捧水喝下,一如既往地动一动念头,面前就出现了一块不知由什么成分构成但还可以勉强入口的面包。

      这时,一个细小的声音传入他的脑海,这种感觉实在太熟悉了,吓得他把面包和剩余的水都掉在了地上,只能不停地猜测。

      ——有人接近这里了!

      ——怎么办?有几个?

      ——我是不是该搬走!

      等到他足够冷静到用心聆听脑海里的声音到底在说什么时,那股思维的主人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视野范围内,那是个通体洁白,像是穿着紧身衣的家伙,他个子很小,有着细细的绿色眼睛和耳机状的耳朵,脖子上挂着一块板子。

      ——没想到这里会有人。

      简简单单的一个念头被乔的脑波捕捉到,小个子在冒出这个念头的同时摘下脖子上那块板子,用挂在板子上的电子笔在上面写下一句话:“没想到这里会有人!”

      “……你,是谁?”乔紧张地开口,许久不用的声带所发出的声音极度沙哑走音,他自己都差点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

      “唔,说来复杂,你就当我是个流浪儿吧。”小个子犹豫了一会儿,这么写道。

      然而乔已经在小个子犹豫的那几秒间窥见了他脑海里划过的记忆,他知道了小个子小时候被拐卖了,还被犯人切开喉咙做了什么手术,那以后就发不出声音了,他知道了有一个自称水电工的星际警察在案发数年后查获了这起案子,把小个子和其他几名受害者救出,他知道了小个子找不到家人于是被送到了福利院,他也知道了小个子不喜欢那个地方,已经屡次出逃,而这次是他跑得最远的一次。

      乔还在回味小个子的经历,小个子已经写下了第二句话:“你呢?为什么一个人住在这种地方?”

      “你就当我是个……苦行僧吧?”乔苦笑着耸耸肩,在小个子面前造出又一块面包。“要吃点什么吗?”

      “好神奇!”小个子看到这个景象,本来眯成一条缝的眼睛都略微瞪大了,立刻在板子上写下新的话。“这是什么魔术吗?”

      “这是……我的种族的能力。”乔想糊弄过去。“我们蟹甲布洛卡特人可以用意念做事。”

      “宇宙里不同种族的不同体质果然有意思!”小个子没有追问,按下板子侧面一个按钮,上面的字就消失了,以供他重新写下更多的字。“我是索诺罗萨人,我们有制造超声波的能力!因为某个……事故,我用来正常说话的声带被弄伤了,所以现在我只剩下用来发出超声波的声带了,不能出声跟你说话,抱歉啦。”

      小个子脑海里又划过一幅幅画面,尽是拐卖犯人将他禁锢、不用麻醉剂就割开他喉咙的画面,痛苦在一瞬间席卷了他的大脑,这股负面情绪冲击得乔又有些失神,但小个子调整心情的速度很快,立刻又弯起嘴巴露出了笑容。乔为了转移话题,连忙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感受到小个子的迟疑,一堆名字在小个子脑海里奔腾而过,其中第一个出现的是“托马斯”,而“尼摩”这个名字停留的时间最长,最终他在板子上写道:“叫我约翰吧,你呢?”

      乔推测这不是小个子的真名,他觉得自己也没必要告诉小个子实话,便抿抿嘴,挑了小个子考虑得比较久的那个名字:“我叫尼摩。”

      小个子脑海里产生一丝诧异,但他只是笑了笑,写道:“是个好名字。”

      小个子非常自然地留了下来,他每天早上早起打水,用泥浆和灰土堆成稀奇古怪的雕塑堡垒,然后用石块做士兵,和乔玩起攻防战。他的脑海里每天都充斥着各种奇妙的故事,有他自己编的士兵们的故事,也有逃离福利院途中的旅行见闻,有福利院的其他人讲给他的传说,还有小时候妈妈讲给他的童话故事。

      乔好久没有听到这么多如此纯粹的思绪了,他小心翼翼地倾听小个子的心声,尽管其中难免有悲伤和痛苦,但小个子总能立刻甩掉不好的念头,转而去想些积极的事情。

      “——为什么你从来都不动手啊!!!”

      在乔第三百六十六次将小个子用来攻城的士兵在护城河外就全部歼灭后,小个子脑海里冒出一个充满冲动的念头,他在板子上写下这句话,还多加了好几个感叹号。

      “因为——我习惯了?”乔眨眨眼。“我一向习惯用意念做事……”

      “你也试试动手嘛!”小个子的电子笔在板子上发出砰砰的敲击声。“如果什么都能心想事成,那日子得有多无聊啊!”

      乔深吸一口气,点点头:“我尽量试试。”

      在这之后,乔接连十二局惨败给小个子,小个子得意地把自己用作将军的石块放在堡垒顶端,拍着地面咧开嘴发出无声的笑。

      “别笑得那么夸张。”乔阅读着他的思绪,郁闷地说。“我好久没用过手了,动作难免不熟练。”

      “你们种族的人都这样吗?”小个子一边用右手写字一边用左手将石块重新分成两堆。

      “不全是……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不太公平——好,这次我守城,你来做攻方!”

      乔伸出几对蟹足努力把石块士兵排列成自己想要的队形,让最前面的几个向大门开始冲锋,同时分出一只队伍赶向侧面较低的一个塔楼。

      “哪里不公平?”他自以为不以为意地问。

      “你们心想事成,不需要付出什么就能完成所有的愿望。”小个子虽然在板子上写的字与脑海里想的完全一致,但语气明显比思想和缓了不少。“要是我也可以的话,说不定就能保住我的声带了……我都不记得自己的嗓音了。”

      “我倒宁愿自己不是蟹甲布洛卡特人。”乔的两个士兵掉进了护城河。“总被人拜托实现愿望也很讨厌。”

      “我觉得被人拜托也挺不错的,至少那能证明你的价值不是吗?从来没人拜托过我什么,我倒是很想被人拜托一次。”小个子忙着写字时,几个士兵叠人梯登上了塔楼。

      “我的价值才不是做别人的工具!”乔的语气烦躁起来,他的前锋被歼灭,他便让剩下的几梯队补上去。

      “不是说做工具。”小个子惊讶于他的反应,一边组织士兵集中兵力抵御正面冲锋,一边分出几只小队去各个塔楼。“我只是想说,既然有这样的能力,那么接受更多的责任也是无可厚非的——”

      “那根本不是我的责任!我没有义务帮他们做那些事!”乔和小个子的士兵在塔楼上遭遇了,石块碰撞在一起,开始争夺位置。“你又懂什么?托马斯!又不是我自己想有这种能力的!”

      他本能地使用了精神波而不是声音怒吼过去,小个子被震得捂住脑袋,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歪歪头,用仍在颤抖的手写道:“你刚刚叫我什么?”

      ——糟了,把心中认为的他的真名说出来了。

      乔哑然半晌,干脆扔下石块,稳稳当当地坐下来,破罐子破摔般地说道:“我——我骗了你。蟹甲布洛卡特人不都是这样……倒不如说,只有我是个特例,这是种病,而不是什么能力……”

      也许是阅读了很久的小个子率真的内心让他对小个子信任起来,他第一次对外人坦白实情,从小时候被老师误解开始说起,说到休学、震塌房子、逃离母星、辗转漂泊……直说到来到这颗星球、遇到小个子开始。

      乔停下来,小心地看向小个子,他白色面庞上常常弯出微笑弧度的眼睛和嘴巴此刻紧紧平直成三条线,脑海里蹦出了一个个问题。

      “这么说,你一直都能在我写下字前知道我想说什么?我想什么你都能听到?你一开始就知道了我的名字?我知道你能听见!回答我!”

      “嗯……是的。”

      小个子皱着眉头看了他半晌,突然张开了总是紧闭着的嘴,乔还没反应过来,霎时间被无声的音浪拍到堡垒上,砸塌两座塔和半个正厅,失去了知觉。

      ……

      当乔醒来时,身边多了一座摩天大楼般的石堡,小个子——托马斯叉着腰站在堡垒门口。

      “呼——消气了。”

      这样一个念头飘入乔的脑中。

      “……托马斯?”他试探着叫道。

      “你早该告诉我的。”托马斯转过身来看他,在脑海里想道。“我感觉自己的隐私被侵犯了!而且,你害我白白浪费了这么久的电子笔!”

      “……对不起。”乔只能说出这一句话。

      “果然不公平啊。”托马斯虽然在抱怨,面上却终于又露出了笑容。“你可以读到我的思维,那我也要知道你的名字——你不叫尼摩吧?”

      “的确,尼摩是我从你脑海里听到的名字,但你又为什么要说自己叫约翰呢?”

      “诶——那是因为刚认识你时要保持警惕嘛,而且万一福利院有人找我,也不会从你这儿问出什么。约翰是最近流行的通用语里最常见的名字之一了,而尼摩有着‘无名之人’的意思,不是也挺合适的吗。”

      “我倒觉得你‘不能说话’这个特点已经很明显了,名字反而不重要……”

      托马斯微妙地沉默了一会儿,脑海里划过一串带有恍然和尴尬信号的念头。他努力转移话题似的反问:“那你——你到底叫什么?”

      乔张开嘴,却突然想到什么,停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才微微笑道:“我从今起就叫尼摩。”

      “你这是耍赖。”托马斯不高兴地抱起胳膊。

      “正如你说,无名之人……我希望自己是这样。我希望自己能平平淡淡地过完我的余生。”他沉吟道。

      “那你也不能就这样闷死在这颗星球上啊。”托马斯摸摸自己的下巴,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我来帮你吧,我可以帮你适应在人群中生活。”

      “怎么做?”尼摩有些意外地问。

      “嘿嘿……你看着!”托马斯神秘地眨眨眼睛,他身形一闪,在尼摩面前重影般分裂出无数个身体,一群一模一样的托马斯顿时包围了尼摩,他们的思维交织在一起,在他脑海里形成了立体声。“这是我作为索诺罗萨人除了超声波以外的能力——每一个分/身都有着我的脑,但性格并没有均匀分配,所以我也不能控制每个人具体在想什么。现在,咱们来玩一局真正的堡垒攻防战吧!你可以尽情用你的意念移物能力,我也不会手软的!”

      无数的托马斯跑进了堡垒,尼摩匆忙用精神力击碎旁边的一座石山,雕刻出真正士兵大小的石头模型,操控它们冲了上去。

      无数个托马斯思考着的各种各样的战略在尼摩脑海里响起,他努力分辨每一句话,并据自己听到的内容作出对策,用精神波摧毁托马斯们扔下来的石块,又作出逼真的冲城锤放到士兵肩头让它们一起奔城门而去。

      尼摩好久没有这么畅快地使用过自己的能力,此刻听着脑中无数个此起彼伏的声音,竟觉得有些怀念。

      他们从早上直玩到恒星落山,累得躺在战场中睡着,这场战斗持续了数天,才以尼摩登上堡垒告终。

      “怎么样?”回复成一个的托马斯紧闭着嘴微笑着问。“有没有感觉适应一点?”

      “好点了。”尼摩变出两块面包,喘息着用精神力回答他。“我发现……我可以跟不同的你同时说话……这也是索诺罗萨人的能力吗?”

      托马斯的思绪难得清净了几秒,随后,他转向尼摩:“不,我想是你的。为什么你不试试看跟我以外的人这么说话呢?”

      “我怕更多的人知道我的事,会让我的处境变得像我刚刚学会修房子时那样。”尼摩犹豫着说。

      “我倒是听过与你很像的传说故事。”托马斯边咬一口灰扑扑的面包边告诉他。“故事里的主人公呼风唤雨无所不能,他为了寻求人生的意义而踏上旅程,他闯过一道道难关,帮助了各种各样的人,最后他终于释然,回到了家,与父母再度团聚。”

      “这像是个愿望。”尼摩听了这话后,沉默半晌,突然开口。“无害的愿望。”

      “无害的愿望?”托马斯歪了歪头。“那是什么意思?”

      “嗯——要是一个人许愿要毁灭一颗星球,那当然就是有害的愿望;如果一个人许愿要开凿一条河,但这会害一侧的居民受洪灾,另一侧的居民遭受干旱,那么这也是个有害的愿望。但这个不一样。你说的这个故事,对创造故事的人来说,是个无害的愿望。”

      “你怎么知道?”托马斯好奇地问。

      “我……就是能知道。就好像是打哪儿听来的。”

      尼摩说完,以为托马斯会笑话他,但托马斯没有,他只是任凭自己天马行空地想象出好多种许愿的画面,然后弯起嘴巴笑了:“从简单的话语中读出愿望大概是你的天赋吧!那么,你打算回应这个愿望吗?”

      “这个愿望,是希望我能……回家,但我还是不敢回到那个地方。”尼摩喃喃说着垂下了头。“这是来自……爸爸和妈妈的愿望。”

      “我还能读到别的哦。”托马斯嚼着面包想。“我觉得,他们想让你不再受能力所拖累,想让你把‘实现愿望’当成一件值得开心的事而不是负担,凭借自己的意愿去决定实现什么愿望。”

      “他们……认为我应该踏上旅程?”

      “我也这么认为。”托马斯笑起来,眼睛眯缝得更细了。“你是个不错的人,值得拥有更丰富有趣的生活!离开这儿,去各种各样的地方吧!”

      “……你会陪我一起吗?”

      托马斯转头望向天空,思绪中掺进了一丝哀伤。“我不能永远陪着你的。我还要去找我的家人呐。”

      但是,在顿了顿之后,他熟练地甩开这些情绪,重新笑起来,向尼摩伸出一只手:“但是,在你能像故事里那样‘释然’之前,我会陪你的!一起出发吧!”

      “……嗯,好。”

      尼摩凝视托马斯的笑容半晌,伸出因不常使用而光滑如孩童的蟹钳,在离开母星后第一次地,交付了出去。

      “——一起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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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有求必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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