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痕迹》江中鱼儿

2、第二章 这才是开始

　　掌握生死的神永远比不上掌握尊严的人。
　　我不知道其余的军校什么样子，这儿是正义滋生如野草般疯狂的地方，似乎成了被上帝遗忘的乐园，一切都循规蹈矩，简直妙到极点。
　　已经第三天吃到食堂发酸的豆腐了，墙上从冬天起就贴着严禁浪费粮食的标语。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3分钟内吃完整整两碗饭的，快到没有时间被酸味恶心到。然而陆波就坐在我的对面，他朝着我笑，笑得就和迎春花儿一样灿烂。
　　他是那么自然地把自己那块吃不下的豆腐夹到我的空碗里，这样的行为使我刚刚平静的胃突然抽筋，将满满一口没有嚼烂的米饭一下喷在了陆波笑容可掬的脸上。
　　这响动不大不小，影响却在一刹那波及了整座食堂，就像聚光镜一样集中着尽可能多的目光。
　　陆波和我，没有人站起来。
　　“你怎么搞的？”有人打着圆场，是我的好兄弟白瑜。
　　陆波还是笑，笑得抽筋的表情。嘴巴里还有饭渣，对准这张无赖的脸，我将这剩下的也请陆波“一并笑纳” 了。
　　陆波像狮子一样跳起来，却被一直沉重的手掌按了下去。
　　“你们有什么问题？”是指导员徐良，他刚刚在水池边洗好自己的碗，声音温吞，绵里藏针。
　　陆波整个人就像羽毛收拢的斗鸡，捏紧的拳头垂了下来：“首长，于栋……”
　　徐良扫了我一眼，就和冰水从头浇到脚一样的彻骨：“你是哪个班的？”
　　“一年级10班。”我的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
　　半夜，忐忑不安的陆波从上铺垂下他剃得很短的小平头，在月光下显得异常突兀。他的眼睛看着我：“被你害死了，徐良要找我麻烦不是一天两天了。”
　　我懒得理他。陆波居然从上铺轻手轻脚地下来了，在我的耳边吹气：“上次宁小毛为了一副扑克被劝退了，你不是不知道？徐良他真的不是人，心狠手辣。”
　　“反正找不到你头上。”我扭过脸继续睡。
　　“你是全优生，我不是。”陆波急了，“别和徐良抖我那些事儿，否则……”
　　我嘴里哼哼着答应，心里却打定主意出口恶气，反正都是实话，又难得抓住了陆波的软肋。尽快滚出寝室吧，混蛋，最好滚出学校。
　　第二天中午，我找到了徐良，他正在阅览室看书。
　　说明情况后，和辅导员的态度截然相反，指导员徐良决定严肃处理。整整一年无处伸冤，我对陆波恨之入骨，话说完后，竟还激动难抑。“指导员，陆波平日里飞扬跋扈，大家都是敢怒不敢言。”
　　“为什么敢怒不敢言？”
　　“他有关系。”
　　“什么关系？”
　　“他舅舅是辅导员的战友，铁哥们。”我毫不留情地揭露，并没有点到为止。指导员比辅导员大得多，我不担心。何况，辅导员不痛不痒的包庇确实让人痛恨。
　　没想到就在这一通慷慨激昂后不久，我接到了学校留校查看的处分通知，说我恶意中伤校管干部，造成恶劣影响。
　　因为我是全优生，没有做开除处理，但是留校察看已经是非常严重了，我知道自己的前途在这个政治第一的地方算是彻底完了。和陆波说的一样，徐良心狠手辣，但是——为什么？难道他和陆波串通一气，这世界未免太不可思议了。
　　整整一个星期，我躺在禁闭室的床上哭泣，哀悼自己的又一次彻底的失败，哀悼自己完蛋的政治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