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神：细灵归》五月薇

3、木瑛子？难道是姓木吗？

　　入夜，一轮明月，满满地清辉洒无双镇和周围的山峦上。层层的树林，反射出淡淡的白光，而雾气氤氲的树林，更加暗黑。山道上黑影憧憧，尖利的鸟叫时断时续。
　　无双镇有一座高塔，塔顶在浑圆的金色满月下闪着如剑气般时长时消的光，纵横的树影不时扫过塔身，塔似乎也随之浮游不已。
　　崔云石带着六个碧落宫的弟子白衣潇潇地立在塔下。
　　街边一块残缺的酒坊招牌下，有一辆破旧不已的木推车倒在那里，车上凌乱的枯草里，还放着一件旧褪了色的布袍子。很显然，这是一辆刚刚埋葬过死人的车，浓浓的怨气还浮在车周身。
　　木瑛子无意中看到那辆车，心中泛起阵阵凉意。
　　崔云石认真地绕塔巡视一周，这座塔，就是冥府通道。塔的后座，有一个奇怪的灰石浮雕，龙盘凤绕，中间却是一只张开巨口的怪兽。崔云石掏出一个符咒，念动口决，符咒闪着几乎要燃起来亮红的光，飕地一声飞向浮雕，然后慢慢地渗到灰黑的石缝里。
　　从戊时到亥时，崔云石带着大家在无双镇地外围巡游了十来圈，跑得木瑛子面红耳赤，气喘如牛。
　　“大师兄，大师兄，今天你存心蹓咱们呢？”停在塔前的时候，灵珊把剑拄在地上，扶住剑有些怨气了，“再这么跑几圈，不等大鬼小鬼出来，木瑛子们自己就累趴了，打不动了。”
　　崔云石神色淡然，眉尖往上一挑：“哦！碧落宫的人这么没用？”他并不理他们，独自一人又围着塔身上上下下飞巡了一圈。神色越发凝重。
　　崔云石抬头看天空，晴空如洗，月挂中天。月色虽明，却似乎透出淡淡的诡异，粘稠的光被塔前梧桐树的枝叶切割，变成一股股能量一样的东西，欲往塔里地下流过去。
　　子时快到了。
　　崔云石把木瑛子留下他身边，守在塔后，其他四人分别把住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并严令没有命令不得离开。
　　他将一把很短的上古桃木剑，交到木瑛子手里，对木瑛子说：“小木头，这把木剑在最紧要的时候防身。如果有鬼魅出来，你要迅速跑开自保。这剑可敌任何鬼魅，但是太短，只能防身。现在，你要集中注意力看或者听，有任何响动提前告诉木瑛子，木瑛子们只要出手早，在对方阴力合成之前，击中它的命穴即可。”
　　木瑛子微微觉得头晕，手心里沁出了汗，轻轻地点点头。木瑛子不知道自己的一只手正死死地抓住崔云石的袍子。
　　月亮要移到塔顶时，木瑛子耳朵里传来一种低低的粗重的声音，似乎很笨大的东西被大石压了胸在拼命呼吸，带着饥饿和焦渴，沙粒子一样地磨着她的耳膜。木瑛子极力忍耐。崔云石问：“来了？”
　　木瑛子无法判断什么来了，迫近的令人难受的压抑感让木瑛子不由自主地点了头。木瑛子看见塔座下的灰石浮雕突然变得极其红亮，刺眼。崔云石侧身挺立，面对它，抖动长虹剑，催动全身的力量向浮雕的兽口发力。
　　木瑛子耳朵里的声音忽然增加痛感，带着愤怒和咆哮，带着撕天裂地的怨气。木瑛子忍不住捂上了耳朵。兽口里的红光渐渐淡下云。看来崔云石一击而中。不过剑起招落的瞬间，在木瑛子的感觉里却无比漫长，木瑛子看到汗如瀑布一般从崔云石的脸上和脖子上流下来。
　　此时，明朗星明的天空中忽然一道暗影急速飞来，直扑塔座处的崔云石，并以极快的速度一掌拍中他的后背。凝神发力的崔云石一个趔趄，剑锋偏斜，灰石浮雕处的红光立时大增，他喷出一口鲜血，勉强仗剑回击，与飞来的魅影打斗。
　　木瑛子耳朵里的声音顿时杂乱起来，越来越近，越来越密集。木瑛子知道，封门很快要打开了，无双镇马上就要成为人鬼难分的鬼魅世界，那些鬼会上了人的身，厉害的鬼魅甚而要斩杀宿主才能将其擒拿。
　　很显然，崔云石一个人的力量明显不足，木瑛子挥动刚拿到手的桃木剑，使出笨掘不堪的招式，刀光只在胸前不过手臂所及的位置，看来，木瑛子帮不到崔云石一点忙，妄动就会成会他的后顾之忧。
　　只见一团黑影恶狠狠地缠住崔云石，崔云石步态踉跄，险象环生，连束发的带子都被打散了。灵珊和其他四人分别守着另外四个方位的出口，丝毫不能动弹，根本不可能来救援。崔云石内外受攻，失手在即。
　　木瑛子准备横剑冲出，拼一死命。
　　情急中，听到一声清亮的哨声，四道白影从远处街市极速迫近。为首的少年怒喝：“蓟凫，追踪你很久，我们知你今日必现，你跑不了！”四个白袍少年将黑影团团围住。
　　木瑛子心中一惊，来的居然是蓟凫，他打开冥府地牢通道逃出，并成功进入阳间，潜伏。八月十五月圆，是他阴力最盛之时，他真的是来揭封印，开冥府的。难怪听到那么多密集的声音，这是冥府鬼魅们拥挤在道口，等着揭印那一刻冲关而出。
　　五道剑光瞬间将黑影团住，罡风阵阵，鼓起漫天的枯叶和尘土，蓟凫不敌，重重地幽叹一声，化成一道黑烟，逃遁而去。
　　崔云石嘴角含血，一手护胸，一手用剑尖指向红得几乎喷然欲爆的灰石浮雕。那四个人会意，一齐发力压制，渐渐地，红光消歇，四周归于平静，木瑛子耳朵里那些令人难受的沙粒般的声音也终于消失了。
　　当崔云石把抖抖缩缩的木瑛子从树阴中拎到塔前空地灯光下的时候，木瑛子还是满脑子嗡嗡声，还在为那些庞大嘈杂的声音心悸。木头木脑地站着，木瑛子听到师姐们和那几个白袍人善意的哄笑。
　　为首的那个少年，笑吟吟地，盯着木瑛子手里的桃木剑：“你不知道今晚会有场恶战？带着一把小刀就来了？”
　　灵珊笑嘻嘻地：“她不打，她是来‘听’和‘看’的。”
　　那少年未解其意，哈哈大笑：“真是闻所示闻！”
　　木瑛子实在难堪，不觉道：“贼目灼灼，小刀惹着你了？”
　　那少年一愣，有点不好意思。崔云石忙制止木瑛子：“木瑛子，什么时候变成刺猬了？刚才情势凶险，多亏这位仁兄出手相助。在下碧落宫崔云石，敢请仁兄尊名？”
　　“别客气，叫我小易就好了，我们是从邕山来的。”
　　小易回答着崔云石的话，却深深地看了木瑛子一眼，木瑛子不由得一阵心跳。好像除了长年在一起的师兄弟，并没有接触过其他的青年，在木瑛子的记忆里，也似乎从来没有人这么认真地看过她一眼。
　　木瑛子也不由得仔细看看他：宽宽的额头，两道眉直直地，很黑，眼睛里闪出充沛的精力，有什么东西星子似的亮着，很容易闪到人的心里，他唇弧微微上扬，整个脸上含着笑意，有一些可亲的样子，长长的衣袍在夜风里飘动，显得他颀长而高大。
　　小易似乎在问崔云石，又似乎在自言自语：“木瑛子？难道是姓木吗？”
　　他这么一问，大家全都不知如何作答。崔云石紧张地看看木瑛子，又看看他。一团怒气在木瑛子心中隐隐升起。
　　按照常理，木瑛子是应当姓木的，可木瑛子不姓木。
　　了解木瑛子名字来历，知道花瑛子的人，都知道木瑛子不姓木，是木瑛子这人很“木”；不了解木瑛子名字来历的人，都常照规默认木瑛子姓“木”了。
　　这是木瑛子第一次面对木瑛子不姓木的问题，除了怒气，她心里还有一丝自卑和丧气。还能再怼吗？木瑛子低下了头。

作者有话说

　　谢谢阅读，我继续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