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星》毋我

18、礼物

　　第一次吃生日蛋糕的经历让我记忆深刻，我从来没有吃过那么松软的面包，上层是细腻的奶油，铺着一层五彩缤纷的水果。甜甜的却不腻的味道勾起了孩童的天性，我吃完一块后，仍然意犹未尽地看着剩下的蛋糕。
　　林雨婷得意洋洋地说：“怎么样？好吃吧！这可是我和哥哥一起做的！”
　　我把目光转向林晨，疑惑地问：“今天没有志愿活动吗？”
　　“我翘班了，”林晨向我眨了眨眼睛，说：“今天有重要的事，今天是小沐的生日呀！”
　　我皱着眉头看着他。
　　“哈哈，骗你的，我请假了。”林晨似乎很喜欢逗我，每次成功之后都会笑得很开心。他心情很好地将另一块蛋糕放进我的盘子里，我闷闷地把叉子叉到一颗樱桃的肚子里。
　　我很疑惑他们是怎么知道我的生日的。小的时候，我经常缠着沈沫给我过生日，沈沫都会很烦躁地告诉我：“你知道你的出生给我带来了多大的痛苦吗？真后悔当初生下了你！过生日？有什么好过的？？你生到这个世上就是个错误！”
　　然而这个错误竟然不知不觉长到这么大了。我嘲讽地想，真是奇怪，老天就是不肯让我死掉。我知道沈沫在怀我的时候曾经想方设法要除掉我，但是去医院做人流时，却找不到一个亲属签字，怎么求医生都不肯做手术。折腾来折腾去，还是没能摆脱我。这样熬到了冬天，终于在一年最冷的时候生下了我。沈沫转变了主意，打算联系一个买家，把孩子卖出去。终于联系了一个没有男孩的人家，可不知怎么回事，价钱都商量好了，买家却突然变卦了。一来二去，我就留在了沈沫身边。
　　我知道沈沫的内心深处还是对我有仁慈的，是产后的激素作用也好，是真心实意也好，现在谈这些，都已经太晚了。
　　“啊！对了！”林雨婷突然站起来，飞奔上楼。楼上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我感到莫名其妙，转头却看见林晨神秘兮兮地朝我一笑。
　　不一会儿，林雨婷又咚咚咚地跑了下来，怀里抱着一只比她还要高大的泰迪熊玩偶。
　　我的眼皮跳了一下。
　　果然，林雨婷把熊硬生生地塞到了我的怀里，然后一脸得意地瞧着我。
　　“林沐，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泰迪先生；泰迪先生，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林沐。今后，他就是你的新主人了，不用害怕，虽然这家伙脾气不太好，但是其实不是个坏人。”
　　林晨在一旁笑出了声。
　　我强行忍住把熊扔出去的欲望，面无表情地把泰迪先生放到我身边的座椅上。
　　“生日快乐林沐！这就是你的生日礼物！”林雨婷一副我欠她人情的样子说：“这可是我最喜欢的玩偶了，你可要好好照顾他！”
　　“既然是你最喜欢的，就不要给我了。”我说。
　　“喂，你这人怎么这样!”林雨婷鼓起脸，“这可是我想了很久才打算送给你的，我已经把你当做好朋友了！”
　　我可没把你当做好朋友。我默默地想。
　　“好啦好啦，雨婷，小沐哥哥的性格比较内敛，你就不要为难他啦。”林晨笑着摸摸林雨婷的头，“我们的雨婷越来越懂事了。”
　　我看着林晨亲昵地和林雨婷互动，产生了撕碎身旁的玩具熊的冲动。手上的指甲在挖掉女人眼睛的时候被折断了，我只好低下头认真地用刀具把盘子里的水果切成碎片，用力榨出里面的汁液。
　　我知道林晨和林雨婷对这个家族深处隐藏的黑暗和龌龊一无所知，林俞将他们保护的很好，但是我是不同的，他对待我，就像一个有目的的商人对待一件容器，为了盈利，商人可以用容器盛载任何液体，清澈的也好，污浊的也好，只要容器还未被腐蚀殆尽，它就可以作为工具，为商人带来源源不断的商机。
　　我一口一口认真地品尝着蛋糕，很甜。
　　我突然想起第一天来到林家，我被强制按住剪指甲，在挣扎中伤了手。林晨仔细地为我包扎，然后给了我一颗大白兔奶糖，说，小沐，甜的东西能让人幸福。
　　甜的东西能让人幸福。
　　晚饭结束后，我盯着那头巨大的泰迪熊思考了很久，还是认命地把它背到背上，费力地上楼。本来想把它直接丢到垃圾桶里，但这头熊实在是体积太大，太引人瞩目。我倒是不怕被林雨婷发现，我只是不想被林晨发现，让他失望。
　　终于来到卧室门口，我把熊扔到地上，开门把它拖了进去。真搞不懂为什么一个毛绒玩具会这么重。我把熊丢在地上，疲惫地倒在床上。手臂很酸，不知道明天林俞还会不会给我安排各式训练。
　　“小沐，你在吗？”林晨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我飞快地从床上爬起来，把熊拽到了床上。
　　“小沐？”林晨轻轻打开了门，看到我压着那头巨大的熊，笑出了声。
　　“看来泰迪先生给你带来不少的烦恼啊。”林晨打趣地说，然后拿出了一只金色的笼子。我惊讶地看着那只笼子，笼子里卧着一只毛茸茸的白色的东西——那是一只兔子。
　　“我不知道该送你什么比较好，”林晨有些犹豫地看着我，说：“后来我想，也许你需要一个陪伴在身边的宠物，这样你就不会孤独了。”
　　我接过那只笼子，笼子里的小东西静悄悄地缩在角落，好像在瑟瑟发抖。我试探着把手指伸进笼子里，那只小兔子颤抖了一下，但是没有躲避，毛茸茸的温暖的触感从指尖传来，我抿起了嘴角。
　　“…小沐，如果你觉得麻烦，可以把它给我，我来帮你养。”林晨慌乱地说。
　　“不，哥哥，我很喜欢。”我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林晨呼出一口气，露出了笑容。
　　“嗯，那就好。小沐，生日快乐！”
　　林晨伸手摸摸我的头，和平常人家的哥哥一样宠溺地带着微笑。我低着头，悄悄眯起眼睛感受着林晨的体温。林晨放下手，和我一起把笼子安放在阳台上一个较温暖的角落，然后满意地打量了一会儿，告诉我随时可以找他帮忙喂养兔子。
　　我心想着一会儿要去查找一些喂养资料，然后陪着林晨走到卧室门口。林晨和我道了晚安，刚要出去，突然转过身靠近我，弯下腰温柔地抱住我。
　　我愣在原地，林晨的体温传过来，我下意识地伸手环住他的背，把脸埋进他的颈窝。
　　“谢谢你每天夜里等我回来，小沐。”林晨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笑意。
　　我的脸越来越红，闷闷地推开他。
　　“我才没有等你。”
　　我气呼呼地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