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仙道（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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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世上，神仙与人的悲喜不相通，而有时神仙与神仙的悲喜亦不相通。
这段时间仙界风平浪静，尧川不算忙。不过他今日倒没有如以往闲暇时那般找个仙人下棋品茶，只是在紫微宫内几番来回踱步。
尧川的神侍蕖染见此情形，自是觉察到主子心中有事，回忆了一番，想到了玹音神君此番下凡遴选神侍之事。
“神君可是为玹音神君忧心？”
“胆大妄为。”尧川摇了摇头，“都已尊为玉清宫的主人，仍是这般任性。”
蕖染闻言，美眸一转。“神君不必多虑，凡事发生自有天意。玹音神君此番为瑾行神君遴选神侍，旁观者看的是一时兴起，可或许参与者的命运早已在冥冥中注定。”
尧川听罢，眉头有些许舒展。“你倒是会宽慰人，总这般善解人意。”
蕖染莞尔一笑。她跟了他几百年，又怎会不了解他的所思所想。又是一年神侍大典，那时她在一众青年中脱颖而出，尧川神君凤眸间含着一缕亲切与温柔，亲手交给她那片属于紫微宫的翎羽。“从此以后，你便是我的神侍了。”
初见仿佛还在昨日，却转眼已是百年。
而这一次，到底又会是谁能得此殊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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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针锋对决】—
玹音等着看的“好戏”如火如荼上演了。
雪山祭台之上，尊卑有别，玹音神君位列上座，啟焱上仙、兰舒仙君和平溪城主分别坐于旁侧，族中长老列席两边。其他人则围在祭台之下，远远仰望着台上的一切。
“果然是沈瑛和隋玉对决。也不知二人究竟谁能胜出？”
“估计是沈瑛吧，前几日我看她兄长沈瑜往长老那里跑得勤，保不准打动了长老，请长老在神仙那里美言几句，最后神侍就花落沈瑛了。”
“别瞎说，神仙都发话了要亲自选人，长老哪还有说话的份儿。要我看，最后肯定神仙看中哪个就是哪个。”
“别妄议，你们以为压低了声音，神仙们就听不到咱们说什么了？”
“……”
台下人偶有窃窃私语，却悉数被湮没在山顶卷起的风声中。山风烈烈如歌，寒冷、坚硬，毫无感情地吹拂着一切。
沈瑛与隋玉站在台上，等待着神明发话，确定他们今日比试的内容。
玹音神君转头，对着啟焱上仙，“依你看，让他们比什么好？”
啟焱恭敬回应道：“以往数代，多是比武，因胜负直观，难有争议。”
玹音点点头。“那我们今日便换个方式。”
啟焱微微一笑，“下官以为，凡人身弱，即便是比武胜出者，法力又如何能比得上神明。反之，既然二人最终的命运是侍奉神君，那么必是说话、办事更能符合神明心意者，才是合适的神侍之选。”
“确是此理。”
得了玹音肯定，啟焱不再有疑，直接奉上排忧解难之计：“若是让二人去揣测神君您的想法，实在太过冒昧。不如这样，由下官代替神君，去试一试这二人，究竟谁更加心思玲珑，也好为神君分忧。”
沈瑛和隋玉就站在台上听着这一切。余光中沈瑛能感受到隋玉神情自若，想必他是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
啟焱这个主意出得滴水不漏，包括他主动请缨来做这一切。神侍存在的意义是侍奉神明，所以会察言观色比任何事情都更重要，考验点设在此处，堪称妙笔。而玹音尊为神君，又怎能轻易为了一场比试，将自己的想法暴露给诸多凡人。
所以，最好的方式，自然是由啟焱上仙出面，去试探一番隋玉沈瑛二人究竟谁更懂得揣摩神仙的心思，更适合当这个神侍。
“好。”玹音同意了啟焱的提议，“那就按你说的办。不过我很好奇，你打算如何试探这二人？”
啟焱回道：“下官有一想法，不知可行与否。我将带二人入幻境，由他们对环境进行观察，随后我会要求他们为我备置一物，二人根据观察，确定要如何准备。最佳之选我已提前写在纸上，对比二人上呈的情况，更准确者则获胜。如此下来，三局两胜，您看如何？”
玹音应允。
啟焱已事先做好准备，将三张折好的纸放在玹音面前。随后他走到沈瑛和隋玉身前，长袖一挥便将二人带入幻境。
沈瑛只觉得眼前倏然出现一道令人晕眩的白光，片刻之间，她眼前的景象便由雪山祭台变成了一个神殿。
这不是她所熟悉的昆仑雪山的神殿，陈设并不华丽，甚至过于简洁，却反而更彰显着大道至简的庄严肃穆。殿中隐约有浅淡的薰香，似清冽松柏，又如焚香后的灰烬相融于初雪。
这是由啟焱上仙所幻化的……神仙的宫殿么？
分明是陌生的场景，却莫名带给她熟悉的感觉。沈瑛循着那一丝薰香味道，缓缓地、不由自主地向前走着。她深知这不过只是一场幻境，自己却又好似在义无反顾地探寻。
瑾行神君……到底会是怎样的人？
若她赢了这场比试，她便会成为他的神侍，从此伴他身侧，或许形影不离。她的往后余生也将牵系在他的身上，喜他所喜，忧他所忧。
这是第一次，沈瑛对一个未曾谋面的人而心生万千思绪。她尚未见过他，却莫名有些微妙的感受在心底浮沉，一时像是命运在推着她不断靠近，一时又好似被束缚的灵魂想要挣扎逃离。
蓦地，沈瑛停下脚步。
此时此刻展现在她面前的是一道屏风，屏风上绘着的图案，似远山和流水，却过于朦胧，教她看不真切。她刚想再上前一步仔细端详，却被眼前猝不及防的一道白光晃了视线。
再一回神，她便回到了这雪山祭台。
沈瑛随之收回思绪。
“刚刚你们所见到的，是我简化后的四汇神殿——即九重天宫议事之处的部分场景。现在，你们作为神侍，请为神君议事做准备。”
随着啟焱上仙这句话落地，两个小童子分别从沈瑛和隋玉两侧走过来，他们手里各端着一盘器具，两边放的东西一模一样，都是一盏琉璃灯，一杯茶，一支毛笔和一面铜镜。
“请从下面四件物品中，挑选出一件。你们谁先来选？”
沈瑛不动声色，只微微侧头看了一眼隋玉。隋玉察觉到了沈瑛的视线，淡然一笑，“姑娘优先，请沈瑛先来作答吧。”
沈瑛没有推辞，“那便承让了。”
随后，她的目光聚焦在这四件物品上。琉璃灯，茶，毛笔，铜镜。她没有过多犹豫，选中了那杯茶。
“看来沈瑛已经作出了选择。隋玉，到你了。”
隋玉面不改色，他看着这四件物品，似乎比沈瑛考虑了更长时间，最后选择了那面铜镜。
“这是我的选择，铜镜。”
隋玉选完之后，台下立刻产生了窃窃私语。别说是台下的人，就连原本更看好隋玉的几位长老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为何选择铜镜？神仙议事，拿镜子作甚？”
“我也不懂这铜镜究竟有何玄机，难道这是神仙的法器？”
面对众人的质疑，啟焱上仙轻咳了一声，示意台下安静的同时，也对二人道：“你们选择的物品，都有何依据，说来听听？沈瑛，你先说。”
“神仙议事，劳心费神。作为神侍，应当及时为神君添水添茶。”
听到沈瑛的回答，玹音赞许地点点头。沈瑛的考虑是没错的，以往他们在四汇神殿议事，都是由神侍添茶倒水。不过这尚不能体现出沈瑛的聪慧之处，这完全在人情世故的范畴之内。相比于沈瑛，她倒是更好奇隋玉为何会选择铜镜。
“很好。那隋玉，你又为何选择铜镜？”
“回上仙，在下认为，铜镜乍一看似乎与神仙议事无关，但实际上，凡人有句话，叫以人为镜可以正衣冠，想来，神仙也许也正是在议事过程中将铜镜设于身侧，在议事中时时互相提醒自身和他人。这般风骨，也彰显着神明的高风亮节。”
玹音闻言，面色如常，甚至还微微点了点头，示意隋玉此言确有道理，可实际上这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件事，能让他延伸和解读到这么道貌岸然的层面上去，实在让她这个神君都“自愧不如”了。
所以，啟焱所设定的答案，难道真是按着这个来的？
玹音不好评说。九重天议事从未出现过铜镜，可若啟焱真的将此设为答案，当着众人面认可隋玉的解读，她也并不会选择反驳，生生将神仙的境界降下一个台阶。
啟焱上仙听完沈瑛和隋玉二人的解答，取来了摆在玹音神君面前的第一张纸。他将它双手奉上递给玹音，“这是下官已提前设定好的排序，请神君过目。”
玹音收敛起思绪，神情淡定地接过那张纸。玹音将纸缓缓展开，纸上从上至下列着这四件物品的名称，她直接读了出来——
“茗茶、灯盏、笔墨、铜镜。”
“正是此序。”啟焱上仙对着沈瑛和隋玉二人，缓缓道来：“如沈瑛刚刚所言，神明议事时长难定，及时添茶倒水是神侍之责，不论何时，备茶自是第一位的。其次，刚刚你们所入幻境较暗，议事可能在夜间进行，需为神君备好灯盏。再者，神君地位崇高，只吩咐，不执行，普通的仙君才需记录几位神君的指示，所以笔墨虽可以适当为神君备着，但多半用不到。最后，这铜镜……”
啟焱说到此处，微微一顿，“一般说来，神君召众仙议事，无需此物，不过刚刚隋玉说的一番话，倒也颇有一番见解。只是此题更多需要考虑神明的需求，对于这个答案，只能是遗憾了。”
这话说得委婉，但听在旁观者耳朵里，都不难听出“隋玉聪明反被聪明误，牵强附会解读并没有被认可”的含义。
“因此，这第一局，沈瑛胜。”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仙道（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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