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命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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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我很开心，但是不代表我还想再见到他。
“喂！你究竟还要来几次才甘心啊？！”
我直接从沙发上一蹦而起，忍无可忍地指着他的鼻子抱怨。这种情况简直就像是小本经营濒临倒闭的杂货铺，还总要遇上喜欢刷脸赊账的客人一样憋屈。
求我的心理阴影面积。
“抱歉，又要麻烦你了。”
他这次反常地没有再反驳。
也对。我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毕竟返生了那么多次。虽然在所有人的记忆里都是无迹可寻，不过世界的命途仍然会忠实地记录下一切。
他无疑是一个背负着「命运」而生的人，说得矫情一点，他就是一个「天命之子」。像这类型的家伙比一般人更容易接触到命运的轨迹，感知到上天的提示。
往简单里说，也就是会有一种相当于既视感之类的存在。
这也是我建议他返回更久之前的原因，重复经历同样的过去越多，熟悉感就会越重，随之而来的对于危机的预感就会越明显。而他也说不定真的能够靠着这种预感改变命运。
他现在便是如此了吧，靠着重复经历的时光，以及与生俱来的惊人直觉，得以捕捉到了那切实存在过的每一次相遇。
“我不是第一次来了吧……我是说，虽然脑海里找不到确实的记忆，可是我大概知道我经历过什么事……包括这家店以及交易什么的……”
艾斯组织着语言，断断续续地说出猜测。期间他的目光一直紧贴在我的脸上，仿佛是在向我寻求答案。随后他像是从我的情绪里得到了什么确认一般，神情和态度也随之变得坚定起来。
“总之，可以再次卖给我吗？”
相遇，究竟是一种幸运……亦或是不幸呢？
我专注而认真地凝视着他，这一刻的时间仿佛都奇异地变得静止下来。
许是对这家店有所印象，让他感觉多出了一条退路的原因，他这次的状态倒是比前几次都还要好上不少，周身减去了那股笼罩的沉重阴霾，整个人也显得精神了几分。
他的眉眼舒展而放松，连带着轮廓的线条也变得柔和下来；唇角不再冷漠地紧抿，而是勾着惬意的弧度；双眸里盈满一种明亮的色彩，如同湖水潋滟的辉光。
他可真好看。
我想，要是能一直笑着那就更好了。
我就这样看着他，声音轻得仿若叹息：“雀斑仔，有时候紧抓不放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无奈，“你好像很喜欢这样叫我呢……雀斑什么的，真的很奇怪吗？”
“不，很可爱！”我一本正色地告诉他。
看到他对我的劝慰避而不谈，我也懒得再于这件事情上多费唇舌。
对于能进到这家店里来的客人，我没有拒绝交易的资格。这是我需要遵守的规则。
我再次卖给了他「返世」。
我很清楚自己身份的定义，这家商店是一个中立的存在，我也必须要维持一个微妙的平衡，禁止倾向于任何一方。
可只要是切实活着的生物，都会是拥有感情的吧。人心总是偏着长的，若一旦产生了好感，就很难真正做到公正无私了。
而事实上我并不会有这种烦恼。
所幸……又或者不幸的是，唯一会与我有所交集的客人们都是来了又去，每一个相遇都仿佛流星那般转瞬即逝。
所有的一切都如同浮萍流水，匆匆擦肩，一挥手，一转身，就是永别了。
而现在不同了。
他是特殊的存在。
我想我大概是在恐慌了。
这个男人他一而再、再而三地闯入我的生活，在我的视野与领域内留下耀目的火光。
然后就好像是星火燎原，所有的一切都熊熊燃烧了起来。即使我竭力扑灭这些火花，可他总是能再度点燃新的火花。
这种前所未有的陌生冲击撕扯着我的灵魂，让我脱离了以往平静的轨迹。我变得如同浮上天空的透明泡泡，不知道下一秒会飘到哪里去，也不知道下一秒会不会突然碎裂。
我很害怕。
我在害怕着改变。更准确地说，是我预感到了自己的人生说不定会掀起前所未有的波澜，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只因为他的存在。
“改变不了的。”我嗓音嘶哑。
艾斯不解地应了一声，“嗯？”
我控制不住地变得激动起来，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地朝他嘶声大吼：“改变不了的、改变不了的、命运是无法改变的！你尝试那么多次还没有受到教训吗？你究竟是要多傻多天真啊？！……为何不放弃呢……你？”
激烈的、急速的话语，却在最后轻缓了下来，连嗓音都沾染上了一丝隐藏的颤抖和惶惑。
我突然觉得这样的我简直是傻透了。
既可笑又可怜。
我何必要去管他的死活呢，他选择什么样的道路，前方是一片坦途亦或是万丈悬崖，哪怕坠入地狱都是他自找的，又与我何干？
我狼狈地移开目光，不愿继续面对他。就在我想要转身赶人的那一刻，却是突然听到他嗓音柔和地轻笑了一声。
我瞬间像是遭受到了什么攻击一般，硬是强撑起一副冷漠疏离的姿态，双眸微眯，下颌轻抬，眼角斜睨着暼向他。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他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眉宇间神情明快，如山间清风，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就那样诚挚而清澈地直视过来，焕发出动人心魄的辉光。
“因为海贼都是任性的大笨蛋啊！”
他毫无遮掩地表明了自己的决心，如此坦荡的态度让我说不出任何反击的话来。只能看着他像往常一样朝我微微躬身致谢，随即头也不回地离店而去。
我感到了无力。明明大赚一笔的是我，但我还是首次没有生意成功的喜悦，反而郁郁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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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莫名其妙地消沉了好一段日子，最终还是忍不住再次连接上那个世界的轨迹，打开了光幕。
我想要看到改变。
既然他执着于这条道路，既然我卖给了他「返世」，支撑他走上了这条道路……那么，我必须要去亲眼见证结局才行。
依旧和前几次一样没有什么变化。
如同按照严格制定的剧本上演的剧情，一切都被看不见的力量引导着一般，所有人的挣扎努力，热血沸腾，都只不过是法则安排下的一场戏剧。
我索然无味地磕着瓜子看戏。
然后发现其实还是有些不同的，真的。唯一的不同就是我比前几次围观时多出了一些情绪波动。
特别是看到那个名叫赤犬的大将出言挑衅，他竟然还头脑发热地停下来反击的时候，气得我直接朝光幕上的那张蠢脸扔了一把瓜子皮。
“丫的！你脑子里塞翔啊？！这种LV.1的嘲讽技能明显就只能拉到史莱姆的仇恨值好吗？！你好歹也是个精英怪，别傻逼逼的冲上去帮你弟弟领便当成么！！”
我当即掀桌破口大骂，同时决定了等他下次来一定要教他打游戏，让他学习一下如何嘲讽全开引怪，以及如何反嘲讽全开·微笑中透露着鄙视……
尽管我真心希望他不要再来了。
他这一次要是能够成功就好了。救下自己的弟弟，了结自己的执念，迎来再无悔恨痛苦的人生。
他可以和兄弟相拥而泣，可以和伙伴们把酒狂欢，可以扬帆起航享受大海与冒险；他可以在年轻时肆无忌惮地胡闹，也可以在晚年时斟一杯烈酒回味往昔。
他会将一生都活得缤纷多彩而又无怨无悔。
即使那一切都将与我无关，我也衷心祝愿着他能够达成所愿。
但是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这世上最无可奈何的事情之一，就是你无比地想要欺骗自己的时候，却又比任何人都还要看得清楚现实。
阻拦在他面前的，是维持着那整个世界运转的力量——那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神明」，高高在上而又坚不可摧。
普通人的选择变动对法则来说无关紧要，例如你今天吃什么早餐，穿什么颜色的内裤，和隔壁老王或是楼下老李谁偷情，那都无所谓。
小人物影响不了历史，也无法引导时代的发展，更不会对未来造成重大的变动。
但是大人物不同。他们能够引导时代的潮流，他们的每一个选择都有可能造就另一个完全不同的未来。
草帽小子就是这样的存在。
他是一个足以创造并统领新时代的人。若是他活着，那个世界的未来就会扭转成完全不同的另一番模样。
法则是不会允许的。
草帽路飞注定要死在那里。
命运让他活了下来，命运让草帽路飞去死。
就是如此简单。
真可悲，他明明就只是想拯救自己的弟弟而已……却不得不背水一战，与「命运」为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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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匣子】
那是发现在第四次返世失败后发生的事情。
绝望之中，一份希望由飞翔的信鸥送来——
艾斯收到了一封寄给他的信，然后惊奇地发现寄件人上竟是写着自己的姓名。之所以惊奇，那是因为他对这件事根本毫无印象。
是什么时候寄的信，信里写的又是什么内容，他全都不记得。
马尔科走过来，搭上他的肩膀调侃道：“嚯～是哪个暗恋我们家二队长的女孩寄来的情书吗？”
艾斯笑了笑，一把推开了好友那张坏笑的脸，“我们的大队长还用得着酸我吗？只要大队长招招手，追求你的女孩子绝对是可以绕上「伟大航路」一周呀！”
互相打趣过后，默契十足的两人相视一笑。
虽然表面上都是佯装成一副轻松无事的模样，但他们分明在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深厚的苦涩。
顶上战争结束之后，整个白胡子海贼团都深陷于一种紧绷沉重的氛围里。每个人都逼迫着自己忙碌起来，让自己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胡思乱想。
艾斯也明白，马尔科会那样子揶揄他，也只不过想要转移他的注意力，让他好受一点罢了。
两人随意闲聊了几句，然后便分开了。
白胡子海贼团群龙无首的如今，全船上下的大小事宜都免不了要身为二把手的马尔科多处操心。
艾斯混混沌沌地回到了房间里。
他没有办法不责怪自己。如果不是因为他当初的一意孤行，那场战争就根本就不会发生。说到底一切都是因他而起，他间接害死了那么多兄弟，还有他的父亲和路飞。
如果他那个时候……
「如果……」
这般想着并没有什么可笑。
人类是喜欢假想的生物。当现实与预想背道而驰或遭受残酷的打击时，大脑就会不受控制地开始妄想。
如果能够再来一次的话，如果那时候没有那样做的话，如果再小心敬慎一点的话……这种自我麻痹而又不切实际的假设就会占满脑海。
他自然也免不了如此。
艾斯用力甩了甩头，强迫自己将那些杂念抛出脑海，待心绪稍定后这才打开了信封。纸笺上是最熟悉不过的笔迹，看来的确是自己亲手写下的没错，只是他为何没有丝毫的印象呢？
艾斯带着疑惑开始阅读。
信上大致说明了三件事。一，是一家神秘商店的入口位置和性质；二，是一种名叫「返世」的商品的使用规则；三，是有关于那家商店的店主。
如此不可思议又毫无根据的事情，恐怕每个人第一反应都会认为是个恶作剧吧。有人模仿自己的字体来戏耍自己——这样的想法无疑更为合理。
但是艾斯却不这样认为。隐隐之中有一种直觉在告诉他，信上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即使他并不记得，这也的确是他经历过的现实。
艾斯的神情凝重起来。
按照信上的说法，他靠着买到的商品已经数次返回了过去。而有关那家商店的信息只是言简意赅的寥寥数语，着墨更多的却是关于那个店主的事。
他紧紧闭上双眼，一边回想着信上的描述一边试图在脑海里寻找蛛丝马迹。那些墨色的文字渐渐变得生动起来，像是一颗发芽的种子，让他的脑海里不断闪现出一幕幕零碎的画面。
装饰复古的商店。
“你与我的相遇就是「天命」。”
华衣重彩的女子。
“遗忘掉不好吗？”
清冷凉薄的一双眼。
“祝你早日达成所愿。”
柔软而坚定的微笑。
“垃圾也会有垃圾的用法。”
嗓音颤抖而惶惑的疑问。
“为何不肯放弃呢……你？”
光怪陆离的景象与声音充斥占据全部的意识，一时间有种天旋地转的眩晕感，艾斯往后仰躺在床上，全心全意地沉浸入回忆的海洋里。
他就这样安静地躺着，很久之后，当他再次睁开双眼之时，眸底深处已经散去了晦暗的阴郁，多出了一抹明亮的希望。
原来是这样。
次元商店，「返世」……以及店主么。
虽然未能回忆完全，但是凭借着那些零星的片段，他也能拼凑出大致的事情经过。这样的话，他的「如果」，也能够实现了吧。
他再次记起了那个人。
那个初见印象理智到冷漠，实际上内心里自有固执坚持的人；那个看上去疏离而又刻薄，实际上却是一个意外简单好懂的人；那个嘴巴上说着分外嫌弃的话，实际上却是一个比谁都还要温柔的人。
会将被遗弃之物收集起来，会毫无欺瞒地给他建议，会发自内心地为他担忧……
她给了他再一次的选择，给了他努力挽救的机会，给了他对抗未知的勇气……于是他想，没关系的，他的「退路」一直都在啊。
正是因为有你在我身后，我才可以肆无忌惮地前进——与「命运」为敌。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命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