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糖罐上的蝸牛》刘千僡

23、糖罐子的秘密

　　我呆坐在原地半晌才晃過神來，找了個小盒子用掃把把那些碎片一片一片弄乾淨再擱到裡面。碎片很多，幸好我穿着拖鞋，打掃起來方便很多，一下子便清乾淨了。我確認不會有遺漏的碎片噴出房間才把工具放回了儲藏室。
　　待我再次進房，一張白色的小紙條遺落在櫃子邊角，礙於角度這才讓我看見。我撿起蹲下，才意識到這是一直藏在糖罐子底部的玻璃夾層中的那張紙。紙張對疊的很整齊，上面還留了一小片的玻璃碎片，但離開玻璃夾層後顯得有點年代感，我不敢打開，只能借着燈光試着看清裡面的內容，紙上的字應該是用原子筆寫下的，字也開始有些化了，但墨水卻始終透不過另一面。我知道那是林尚爾的東西，隨意找了一個信封把紙條閣到裡面待明天上課時還給他。

　　『叩！叩！叩！』

　　連續幾聲敲門聲，我應了一句：“誰啊？”

　　“你的同學兼房東。”
　　“喔！我沒鎖門你直接進來吧！”

　　我還真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回來的。他緩緩的把門打開走了進來，表情有些怪。

　　“那個。。。”他尷尬的笑了笑：“你。。。沒事吧？”

　　我搖搖頭，好奇問：“沒事啊！怎麼了？我。。。是發生什麼事。。。了嗎？”用句網絡用語我『此刻已蒙圈』。他又撓了撓後腦勺一副有口難言的樣子。

　　“尚爾的話你。。。還是不要介意比較好。我剛剛也和他吵了一架。”
　　“我知道。”

　　我還以為他已經出去了，看樣子是我自己多想了。
　　他嘆笑着靠在牆上說：“他就是這樣誰都不能在他和他爸之間的話題裡轉，不出幾句他總是這樣大發脾氣然後把身邊的人都拒於千里。”
　　我點點頭表示知道，再把那份信封交給他：“這應該是他的東西，我看還是你給他。他現在肯定恨死我了，搞不好他也不理會是什麼直接撕碎扔掉。”

　　“好吧！”

　　他接過手放進了兜里又說：“可是他也不一定會見我。”
　　我又點點頭：“真是這樣也沒辦法了，如果交給林尚達他肯定會更生氣。”

　　“你還真是了解他！”

　　徐鎮齊看着我笑得有些詭異。我懶得理會也沒心情理會他，如果我真的了解這個大少爺就不會傻得不懂得拐彎勸說，一下子觸及他的死穴引發他的情緒海嘯。真要埋怨他，我自己也真的說不過去，畢竟誰都有不能觸及的事，他不能觸及家人、爺爺不能觸及我騎馬的事，眼前的徐鎮齊看起來整天嘻嘻哈哈的也許一不小心踩線會比林尚爾更加嚴重，又或許我自己的比他們都還要更加難搞，一點點小事就足以崩潰了，就像小商店老闆無意間說起的那個『故事』一樣。
　　隔天上課，林尚爾缺席了，其實我不用多想也知道原因，除了避開我和他的家人外也沒什麼特別的事了。放學以後，徐鎮齊並沒有回來，我清楚他是去給林尚達送那張紙條。黃昏以前，他回來告訴我他怎麼也找不到林尚爾又把那張紙條還給了我，我除了嘆氣以外什麼也不能做，他不來找我我是怎麼樣都不可能找得到他的。我尋思了一整個晚上，唯一能想到的也只有他母親所在的地方了。
　　天一亮，我找了徐鎮齊告訴他林尚爾在那家精神病院的可能性，他卻聽不進去我的話急匆匆的離開到學校參加活動。我看他沒有一起過去的意思，自己搭了巴士獨自前去。
　　我靠着零碎的回憶找到了那條林中小徑，穿過以後便清清楚楚的看見那片白色的圍牆屹立在那。我學着他的步伐一步步慢慢的爬上了圍牆，上回費了不少力氣，但有他的幫助自然輕鬆得多，這一次我倒是用了九牛二虎的力氣才坐到圍牆上，再看見那些鐵水箱我又停住了，一時間還真不知道該怎麼下去。我努力拼湊那些回憶，每走一步便回想一步也不知道花了多長時間才順利的到了地面。

　　“你。。。怎麼。。。”

　　我一回頭，是林尚爾站在只有離我幾步的距離。

　　“。。。自己來了？”

　　他一直望着我走了過來。

　　“我和徐鎮齊一直找不到你，想了想也許你會在這裡就過來碰碰運氣了。”

　　我和他之間氣氛變得很尷尬，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我看着他他又看着我，最後乾脆彼此把視線都轉開靜靜的呆站在那裡。

　　“學校說假期提早了，下個星期就只上課三天。”

　　我好不容易終於擠出了一句比較像樣的話。他輕輕『喔』了一聲，又回到了那尷尬的氛圍。

　　“鎮齊沒來嗎？”靜了一會他問。

　　我答：“學校還有活動他回去了。”
　　他又『喔』了一聲便靜下。氣氛再次回到尷尬的那個瞬間，我四下張望希望能找到點什麼話題稍微緩和一下，待我摸到外套的口袋才想起那張紙條，這該死的尷尬差點就讓我忘了自己原本過來的目地。

　　“這個給你。”

　　我把信封交給他。

　　“這什麼？”
　　“我不知道，是從罐子裡掉出來的。”
　　“罐子裡？裡面有信封？”
　　“是紙條，我用信封裝着。”

　　他接過手，猶豫了一會才把紙條從信封裡拿出來，之後拿着那張紙條又看了我幾眼。

　　“看不看你自己決定。”

　　我轉過身背對着他。雖然有些好奇紙條上寫着的內容，可再怎麼樣也與我無關，看了也沒什麼意義，最主要是我知道林尚爾絕對不會再讓我插手他的事。我就這樣呆站在那裡，看他沒什麼動靜我打算悄悄的離開。

　　“你說是罐子裡的？”

　　我正要跨步他忽然說話了。

　　“是啊！罐子裡一直有一張紙，碎了以後從玻璃夾層裡掉出來的。”
　　“你看過內容嗎？”
　　“沒有。”

　　我搖搖頭。他突然伸手把紙條遞給我，我猶豫了。

　　“你看看吧！”

　　我接過紙條一字一字仔細的掃描過。字跡很整齊，看得出是用了心思寫的，一筆一畫都讓我感覺寫信的人是小心翼翼的。再認真一看，上面寫着的收信人『秀敏』我想應該他父親給林尚爾的母親的，再仔細往下看是他父親細訴他們之間的愛情，看上去很幸福。再來便是他父親對母親的。。。坦白？！我一急，沒有多加為內容進行思考，快速的把紙條看完，裡面的『故事』居然和達王子之前告訴我的不謀而合！
　　『林尚爾的母親才是介入者！』
　　我下意識的嚥了口口水，再看向那個已經沉默的他。事出突然，我也不知該怎麼安慰他，之前總想着達王子的故事或許和實情有所出入，宮廷劇看多了也知道兩個女人爭風吃醋總難免會有一些與事實不符的話從嘴裡說出，可這也太。。。太。。。我已經找不出任何的詞去形容我此刻的感受。

　　“我媽和。。。”

　　他忽然嚥下已到喉頭的話。

　　“怪不得那些哈巴狗都叫他王子，而我。。。”

　　他的淚水已在眼眶裡不停的打轉。

　　“而你只是個『公爵』對吧？”

　　我順着他的話接了下去。

　　“不是明媒正娶，換句話說連個就基本的名分都沒有。。。她會瘋是因為承受不了其他人的閒言閒語還是因為輸了自己最愛的人，也輸掉了自己的人生？”

　　他的淚水從臉頰上悄悄滑落。我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面對這種問題我想還不是我能理解的又或是嘗試設身處地的去感受他母親當時的心情。

　　“那個女人會這麼囂張跋扈是因為她知道自己沒有錯，她從頭到尾都是林夫人，沒有手段，沒有陰謀詭計，她只是守護原本就屬於她的一切。她容不下我媽，這是世間常理，她並沒有錯。”

　　他忽然笑了，笑得有些勉強有些我說不出來的詭異，感覺上像是怪罪自己又像是饒不得任何人的感覺。

　　“可是我真的不明白我爸不來看我媽的用意，這十年一次都沒有過。”
　　“也許他來過呢？”

　　我不自主的脫口而出，當然那只是我忽然湧上心頭的想法沒有任何的實據。林尚爾又把視線轉向我，眉宇間絲毫沒有生氣的意思。

　　“來過？”他問。

　　我點點頭：“他或許是不想讓你知道，這樣你就會一直責怪他，能有一個發洩的對象。又或許他就是希望你恨他，畢竟是因為他你媽才會變成這樣的，這可能是他贖罪的方式。可是當你真的恨他怨他了，他又開始覺得不好過，想盡辦法的要你回去，卻用錯了方式。。。黑衣人！”
　　話說到一半，一群黑衣人像是在尋找什麼樣子。林尚爾回過頭看了一眼，拉着我又開始亂竄，一直到他忽然停在某一個角落把我推了進去，我以為就此躲過可他卻站在顯眼的位置一動不動。
　　我輕聲問：“你幹嘛不進來？”
　　他側身看着我：“不進去了，我想弄清楚這些事。你先躲在這裡等這些黑衣人抓到我後你趕快溜回去。在事情還不知道會怎麼樣以前別被我牽扯進來。”

　　“那我要怎麼找你？”

　　我話一落，一陣腳步聲接湧而來，劈裡啪啦的彷彿想把這裡踏平。我下意識的躲好，再探出頭等待他的回答，但他已經被架住了。他忽然回頭動了幾下嘴唇像是在跟我說什麼卻沒有半點聲音，我就這樣躲着一直到他們消失在我的視線裡。我順着他的話，趁那些黑衣人離開又快速的翻牆出去。
　　我始終不知道他那句話說的是什麼也不敢輕舉妄動，害怕一個不小心反而會讓他陷入困境，雖然也太可能但是還是不能放心。我呆在林蔭小徑裡想了半晌才想明白他那句唇語的意思是『有事找鎮齊』。我加快腳步盡可能在下午以前回到市區，再把這件事告訴徐鎮齊，我似乎在這瞬間把再見到林尚爾的希望全加註在他身上了。雖然這樣有點莫名其妙但我實在無計可施了，總不能就這麼去找達王子吧！
　　回途的巴士遇上的大塞車，困在車龍裡足足快一個小時不能動彈，我在巴士裡急得都想跳下車了，最後才想起林尚爾給我的手機用那僅有的電源聯繫了徐鎮齊，幸好他是接電話的，因為在那之後手機響了幾聲熒幕由色彩斑斕的風景圖直接轉黑，沒想到一通電話竟能把剩餘的電源就這樣徹底耗盡了。
　　徐鎮齊很乾脆，知道這件事後便答應會到林尚爾家去看看，但他告訴我必要時還是需要達王子的幫助，對林家而言他自己也不過是個外人沒有干涉任何事的權利。我明白他的難處也不為難他，如果始終找不到林尚爾也就算了總之再怎麼樣也絕對不能驚動達王子，我知道事情的後果真的沒有再試的必要，何況林尚爾的脾氣也不是個省油的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