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糖罐上的蝸牛》刘千僡

22、破碎的琉璃

　　我們回到了徐鎮齊的家，幸好裡面空無一人否則我還真不知道別人看見這種畫面後我該怎麼解釋，肯定認為我們之間為了什麼事大吵一架，經過上回被退舍的事件我對這些事算是蒙上了陰影，總是擔心會不會又發生什麼事讓我再度被『遺棄』，連帶這件事我也莫名其妙的在潛意識裡硬是扯上關係。
　　他氣衝衝的坐到那大大的飯桌前，把手盤在胸前皺着眉頭閉上了眼睛，一時低下頭一時又悶着嘆氣，我看他沒有要說話的意思便回到了房裡，收拾回農場時該帶上的衣物用品。

　　“你怎麼在這裡？”

　　門外傳來的是徐鎮齊驚訝的聲音。我沒有多加留意他們之間的談話，反正表兄弟之間有所交流那是正常不過的事。也不知道他們正談論什麼，聲音迂迴的我根本就聽不清楚只能知道是兩個男聲相互交替，一應一答沒什麼特殊的。不一會，林尚爾的聲音漸漸加大，都快完全蓋過徐鎮齊的聲音了，具體內容我依舊沒有聽清楚，之後兩人消停了一會接着便是徐鎮齊也加大了聲量，然後林尚爾回答的速度也加快了，像是心急下打斷徐鎮齊般，待我稍微能聽見他們之間的對話時，只聽見徐鎮齊一句不再管他便是用力關上大門的聲音。
　　不需經過思考也知道，倆人是吵架了，為了什麼而吵我猜肯定是他爸爸的事。我在房裡待了一會才緩緩打開房門往餐桌的方向看去，他已經不在那裡了。我又張望了四周還是沒有看見他。

　　“郭婭恩，你幹嘛？”

　　身後傳來他毫無生氣的聲音，我一驚，嚇着回過了頭。

　　“你才幹嘛站在這裡？”

　　我問。

　　“我本來就在這裡，是你只懂得顧前面卻不知道往後看。我說哪天你被人偷襲我一點也不意外，連基本的自我保護也做不好。你怎麼辦啊你？”
　　“你不是在嗎？”

　　他嘆笑了一聲。

　　“在幹嘛呢？”
　　“整理行李。”
　　“就你這種速度？還是我幫你吧！”

　　他把手摁在我的肩膀上把我轉了一圈，輕推着我進了房裡。

　　“我的天啊！郭婭恩，你是在研究怎麼拆房子嗎？連落腳的地都沒了！”

　　我撇着嘴問：“又懟我？”

　　“沒心情懟你，我說的是實話。”
　　“好吧！”

　　我蹲到地上把那些東西全挪到一角，留了個小小空間。

　　“這樣總可以了吧？！林少爺！”

　　他面無表情原地坐下，離我給他留好的小空間還隔了幾步。他順手拿了我擱在地上的玩具把玩起來。

　　“這是給阿蒙的吧！”

　　我『嗯』了一聲，頻點着頭。他的問題也太白目，狗玩具不給阿蒙我還能給誰，難道還給我自己玩嗎？
　　他又不說話，整個房間瞬間安靜下來，只剩下風扇不斷旋轉而發出的聲音。

　　“幹嘛？”

　　我問。他搖搖頭又是一陣不語。

　　“想什麼呢？是不想見到的人還是剛剛的徐鎮齊？”
　　“你。。。聽見什麼了？”

　　我聳着肩說：“只有聲音沒有內容。”
　　他『嗯』了一聲，再次靜下。

　　“你們幹嘛呢？搞得你連心情也沒有了。不對，這還好。糟糕的是你呆掉了。”
　　“我真沒心情跟你互懟。”
　　“那說正事吧！”

　　他抬頭看了我一眼，視線固定。

　　“什麼正事？”

　　他問。

　　“這次假期你還跟我回農場嗎？開學的時候你說還想回去的。”
　　“我說過嗎？”
　　“你說過。”

　　他又安靜了一下。

　　“那你什麼時候回去？我得先去看我媽才能跟你走。”

　　我點點頭：“那就假期的第二天吧！”

　　他又『嗯』了一聲，沒了下文。我把那天他又放回我手掌上的糖罐子擺到他的面前，他似乎無動於衷彷彿看不見一樣。

　　“你拿回去吧！”

　　他看了我一下，又望了望糖罐子。

　　“送給你吧！”
　　“那是你媽的東西。”
　　“我只要看見它就會想起我媽瘋了的那一刻，想起我爸的態度，想起我和。。。”

　　他突然深嘆了口氣：“總之我已經不需要那些能讓我回想起過往的任何東西了。”

　　“所以你連家人也不要了？”
　　“家人？！”

　　他用滿是淚光的雙眼看著我。

　　“對你而言那是我爸是我哥，所以是家人但對我而言那是傷害我媽的人。你知道站在他們面前我有多恨我是他們的一份子嗎？那個所謂的家只是個逢場作戲的地方，沒人知道接下來又會有什麼為了利益而互相傷害的事發生。當年我媽尚且如此，更何況是我。你認為那個最有權力的人會保我嗎？我可以告訴你絕對不會！人說愛屋及烏，他愛那個女人自然會把他的孩子當作寶。”
　　“可我覺得你在他心裡也是寶。”

　　他冷笑了一聲。

　　“郭婭恩，你跟我媽好像。隨隨便便就相信了他的話。”

　　我瞪了他一眼說：“我相信他是愛你媽的。。。”

　　“愛？！”

　　他打斷了我。

　　“他如果愛就不會因為隨便一個女人出現便徹底的把我媽忘了！這叫愛？我媽即使是瘋了也還是念着他，想着他！可他呢？我媽瘋了十年，卻不曾在她視線裡停留過，哪怕只是一秒一個問候他不願意去做！還有那個女人，她如果有良心的話，當初就不會在我面前耀武揚威，每天顯擺着她林夫人的姿態！”

　　他語氣非常強硬。

　　“但我覺得再怎麼樣你也不能和你爸鬧翻。”
　　“林尚達找過你嗎？”

　　他忽然換了個語氣問我，那感覺像是在審問我一樣。

　　“沒有。”
　　“那幹嘛跟他說一樣的話？是他讓你這麼跟我說的吧！我看你不止腦漿不夠，是腦筋本來就有問題！”
　　“你什麼話啊？！”

　　這一刻，我已經管不住我的脾氣了。

　　“也對！是我傻的可以，選擇相信你。從一開始你就是他那邊的人吧！接近我，就是為了要我相信你，然後傻傻的聽你的話回家。你何必當個傀儡！”
　　“林尚爾！我什麼時候就變成了你哥的人？！”
　　“被揭穿了就不好玩了。”
　　“我不是你哥安排的人！我們一起躲那些黑衣人還會有假嗎？”
　　“一場戲嘛！我知道的。”

　　他又一聲冷笑。

　　“林尚爾！我以為我們是共患難的朋友，但現在好像是我自作多情。你根本就沒有相信過我。”
　　“我相信你啊！可是現在我知道我根本就信錯人了。”
　　“我不過是希望你可能試着想想其他的結果，沒有必要走那條最糟糕的路。。。算了！我不相信我，我說再多也是枉然！”

　　我拿起放在地上的糖罐子邊放到他手上邊氣衝衝的說：“拿着你的東西自生自滅去！”我看他沒接過手，又往他手中硬塞。他一摔手，把糖罐子碰到了牆上又直接落到地面，高度雖不高卻足以把這個罐子摔個破爛。一聲響，便是滿地的玻璃碎片。
　　他驚看了我一眼，也許他並沒有毀了糖罐子的想法，一切一切都出乎他的意料。我注視着那些碎片突然忍不住在眼眶裡打轉的淚水，一下子滑落到我的衣襟。一聲嘆息，林尚爾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我的房間，之後又是那聲關上大門的聲音。
　　總感覺這一摔，把我和他之間的友情也摔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