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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杀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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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千山镇的来福茶馆,靠着北窗的桌几旁,看着对面的少女,今日着了一身火红色的长裙,腰间系了根银色的系带,轻盈飘摇,一头乌发挽了个螺髻,娇娇媚媚地笑着,就像江南勾栏院里风华绝代的女子,一点也不象三天前灭了白帝城城主一家的邪厉少女。
“你在看什么呀?”顾采薇吹了吹碎发,拨了拨衣带上的金铃,天真而妖娆。
“你的武功是红衣夫人教的!”我抿了口茶,放下杯盏,想起那场死亡之宴里,顾采薇身着一身黑衣黑装,长而大的宽袖猎猎作响,腰间缠着的金铃如引魂曲,指间的索魂幡上下翻飞,二个时辰内杀了韩家上下一百零四口人!不,还缺一个,□□啸最疼爱的小儿子,至今下落不明,流浪在外的韩风墨。
许久以后,顾采薇“扑哧”地娇笑一声,打了个响指:“猜对了,不愧是黄泉最好的杀手,不过——”我注意到她的眉头皱了一下,眼中浮出一丝讥笑,“你杀人的方法,不太光明。”
“光明?”我被这词吓了一跳,不由讥笑:“光明?哈哈,你以为我们是做什么的,侠士、游侠来拔刀相助的?哼!我从不管这些,我只知道我是杀手而不是赌徒,我要的是必杀一击,而不是像个傻瓜一样,杀人之前还要送封书信提醒人家,至于你满不满意我假扮医师混入白帝城不在我考虑范围之内。”
“顾采薇,作为你的前辈,我很好心地提醒你,做一个光明正大的杀手,是要无情的,不仅仅是有了自负便够了的。而你,那天的表现,显然是不够资格,你是从炼狱堂出来的杀手吧,连个三岁的小孩都不忍下手,亏红衣夫人是你师傅,真是辱了她的名声。”
顾采薇一咬下唇,恨声道:“那个孩子叫我姐姐,而且,她又不姓韩。”
我轻叩桌面,淡然一笑:“我从不做灭门的事,只觉得杀一个人就够了,所以邵寒往往还要让炼狱堂的新手和我一起去,这是你最后的考核吧!不过,既然要杀人灭口,别说连三岁小孩了,就是未足月,也不能留下。只要身体里流着一样的血液,就算隔了十几年,还是会回来复仇的。”
“左天!”顾采薇一仰头,勾出一抹傲笑,“总有一天,我一定会胜你的。”
“随你”我扔个碎银在几案上,转身离开,“替我转告邵寒,还有三千两余款,让财神拨到药师谷。顾姑娘,后会有期!”
我牵着马行路上,想着再过一个多月便是十月半了,药师谷“寒窗小叙”之期就要到了,如果此时返回长安,再赶去蜀山,要将近二个月,而从白帝城赶去不过二十多天,索性舍了这番曲折吧。
不过,已经出来一个多月了,小林佩儿她们一定等急了吧,倒是要捎份信去,还有……
“左老板,再见了!”顾采薇红衣飞扬,金铃轻荡,纵马驰过,笑语嫣然。
“顾采薇!”我轻吟她的名字,还是有些想不通,作为顾氏一族的名门千金,这个似天真似毒辣的女孩为何、又是怎么去加入黄泉这样的杀手组织的。
邵寒,那个黄泉的主人,如今正在临安的小楼里,穿着雪白的轻裘,椅着窗子,手握一管玉萧,按音如凤鸣,散音如天籁,一手勾画另一场血案,一边看着轻鸾与飞凤的倾城之舞吧!
临安,顾采薇去的是临安吧…..
那个鱼米斗足,如天堂般的城市,温婉漂亮的船娘,清直高节的书生,邂逅一场场传奇….
那,曾是我最美的家,只是我早在数十年前就失去了它。
十月十一,我赴与师妹月歌定下的“寒窗小叙”,药师谷在蜀山山下,蜀山为修真之山,平日里清净极了,药师谷僻了一处地方,从第一任谷主到月歌,已有三百年历史,我轻车熟路地穿过奇阵,来到蟠石门前,药师谷三个入木三分的大字,百年过去了,却愈发苍劲了,润了沧桑的色彩,我轻叩门扉,有了一丝恍如隔世的感觉。多少年了,从药师谷离开、拜师学艺,到投入黄泉做一个杀手,手上的血再也洗不干净,到底又过了多少年?
还记得,十岁那年,师傅决明子带回来了一个长相清秀的孩子,明净灵气的眼睛看着自己,师傅为她取名月歌,月歌小时候总是粘着自己,笑得眉眼弯成一条线,盈盈唤自己“师兄,左师兄!”月歌在医药方面竟有惊人的天赋,却在棋艺上一塌糊涂,这让酷爱下棋的师傅头疼不已,偏偏她性子又左犟,那时候天天和我比下棋,如今每年回来与她小叙一场,又比试一番棋艺。
和那丫头呆一起,倒有不少欢乐。
“左公子,你来得不巧,谷主前些日子出去了,这时还没赶回来。”小依朝我展颜一笑,引我走了三四个回廊来到我小时候居住的浣真院。
浣真院里种了许多菊花,开得正妍,倒想起师傅在世时极爱喝菊花酿,自己和小歌总会偷师傅的酒喝,然后两人醉在一片菊花里。
月歌不在谷中,我与谷里的年轻侍女多不熟悉,与劳姨交代一番后,去登天峰采草药,蜀山人杰地灵,登天峰的峭壁上有不少灵芝仙草。
采了半天,背上的药篓子已经很满,我微微叹了口气,这些药若是从药商那里买,少说也要五六百两吧,正待口渴,却不想在一□□泉旁遇了个熟人。
“轻鸾见过左公子。”她朝我微微作揖,我皱眉很是不解,轻鸾飞凤是邵寒的近身婢女,而且这两姐妹从不分开,怎独见轻鸾?
“轻鸾为何在这?”我问道。轻鸾掩口媚笑,雪色手臂上的金钏儿细碎作响,更显她妖娆,轻鸾本是勾栏院中最美的舞娘。
“轻鸾在此等人啊!”纤步细移,脚下如生金莲,香帕罗尘,凌波微步也不过如此吧.
“哦?”我轻挑眉。
“公子不信?”轻鸾将一缕细发划到耳后,无限风情,“轻鸾在此专门等候公子啊!”
“呵!”我冷笑,不以为然,“我没这么大面子!敢劳楼主身边的红人。”
“公子说笑呢!”轻鸾依旧轻言轻语,唇边的笑愈发勾人魂魄,“若公子没有资格,那这天下,还有谁能让楼主心心念念地记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