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kagula

12、之终

　　像少年怀抱着怦跳的心，奔跑在朔夜的雪地上，繁花落尽的空巷，留下一道仓促的脚印，不断地绽放出烟花的倒影，匆匆百年，没有一个夜晚，美得如此高洁而令他怀念，促狭地争闹着，躲避着欢笑的余烬，紧紧怀抱着，至为重要的核心。当应门的男孩见到他，打着个哆嗦就按过头闪身进屋，“新年快乐，甚太！大家睡了吗？”
　　“啊…嗯。你捧着……什么吗？”
　　“这个？”他低头看看貌似只有一团空气，却小心托举的怀中，“我的梦想（新娘）！”
　　“……啊？”这时铁斋大叔也下楼来，默默站到甚太身边，“这家伙是在别人家喝了酒回来吗？我怎么闻到一股酸腐的中二气。”看着浦原乐颠颠地进房去，传来“把小雨也叫起来守夜！”的声音。
　　“撒，哪里受刺激了吧……话说甚太君没到中二就了解中二的意思哪。”
　　“——啰嗦！”
　　他穿过厅堂，抱着夜一来到后院，将她放到地上解开了系带，跑向院角的杂物堆，拉起一块宽大的遮布：“夜一桑～看好了哦～”说着像魔术师振臂挥起，掀开大如半个院子的麻布，露出高如卡车的堆满杂物的……三轮车？
　　“锵锵～有这个就可以和夜一桑一起旅行了哪！”
　　“——你是白痴吗？！”
　　“别看其貌不扬哦，经过我卓越的改装，不仅能飞行能隐身速度还高达瞬步的三分之一，而且您看——”
　　“喜助！”她小跑到他身边，留下雪地里的一串梅花，。
　　他滔滔不绝的讲解被中断，温敛地收起了话头蹲下来，顺势抖开遮布将她围起，抱进车篮，自己坐上去。她叹了口气踏上车把中心，解开了化身。
　　“……这是我们的船哦，夜一桑。”
　　她望向他，欲言又止，他也不再启口，抬起手轻触上她的脸，以为他想亲下来，结果却只是松开五指，沿着她面部的轮廓顺抚及下，像要刻录下她每一寸表情：“夜一桑太爱动了，很少能静静地看清你的脸。”
　　“我不需要你哪里都跟我去，喜助……”她有些羞怯，又有些为难地低头。
　　“…是，我知道。”他看着她，怔得有点出神。
　　“也会告诉你离开的时间，要去的地方，多久才能回来。”
　　“…嗯。”
　　“尽量不会让你多等。”
　　“……”
　　“所以，你就待在你喜欢的地方吧。”
　　“我喜欢你哦。”
　　她瞬间噎住，良久从布下探出手，攀上他襟前：“我……”此刻却像变了个人一般，说不出一个“也”字，浦原倒是如释重负地坦然笑开。
　　“…闭嘴……”
　　“诶、诶～”
　　“——喜欢你。”她突然极轻而迅速地说，“…也。”
　　他没料到她居然在下这种决心，在这毫无预兆的时刻认真回应他的感情：“…呃、嗯…我知道…我知道哦~从夜一桑逃掉长老会……哈……”但是眼泪泛起来，他张着口，却好像接不下去了，太久了，那样的事情，都过去太久了，他们相爱得太久了。
　　“我很怕啊……一直。跟你在一起，随时都会忘了自己，我不想做却必须做的事，我不能因为你就丢弃。”
　　“夜一桑活得比谁都像自己哪…所以第一次发现你也会那么犹豫不决，才觉得原来我也能让你感到不安吗……以为不拒绝就是承认了，但结局——”他拉近她修长的脖颈，“不好好让你知道，不行吧——”
　　“喂店长～把大家都叫起来是要——”正在这时甚太一把推开后院门，结果生生卡住了喉咙瞪大了眼睛，“唔…唔～”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背后的铁斋一手捂住他整张脸，憋得他满脸紫涨，却还是透过宽大的指缝，看到了那一幕：披裹着长及曳地的粗麻，停在高处的女子，辉映于星光与雪地间庄严的苍茫，白得幽透发亮，浦原曲腿坐在那一袭肃穆的阴影中，只手挽起她流水般棕褐的长发，闭目仰起了面颊。仿佛世间只此二人的婚礼。
　　比起对全天下宣誓，我更想独独对你，重复那一万遍的话语。
　　高大的铁斋提起甚太往回走，门轻轻地阖上了。

　　两天后，黑崎家的长子携朽木家的养女前来浦原商店，想结清当天的阴差阳错忘付的尾款，但当他们双双来到店门前，却发现上面被一张字条封了：“敝店即日起因店长蜜月休业，望请海涵，有事请找XXXXXX……”
　　“这！是——”少年觉得自己大过年的被刺激得不轻。
　　“对象难道是……夜一小姐？”名为露琪亚的少女马上进入了思考程序。
　　“夜、夜一？”
　　“嗯…常识来说——对了兄长大人知道这事吗…？”
　　“要是真的我总有种不妙的预感……”他撇过头暗挫挫地说，“要是被知道我看过她的裸体……”
　　“哈——？！一——护——！”
　　“不不、不是的你听我说露琪亚！我第一次见到夜一变作人形的时候……”
　　“还有第几次——？！不，总觉得接下去的话会很肮脏，你不要对我讲！！”死神的少女调头甩下橙发的少年，大步离开，对方满脸冤屈地追了上去，甜蜜的争吵渐渐消逝在僻静的深巷里，延伸至远的晴天下的港口，停着一艘张起白帆的船，码头的工人上上下下，在蔚蓝的波浪上优雅地浮荡。
　　这是人世间，最平凡也最美好的一个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