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情长》明天在哪里

2、何曾山越·长提

　　《何曾山越·长提》
　　楔子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1
　　小和尚今年五岁，总是被老和尚骂。
　　“来来来，你过来，这庭院是你扫的吗？”老和尚指着一地的落叶问道。
　　“是的呀，师傅。”小和尚脆生说道。
　　“我如何说与你的，今日必须扫完这落叶，否则不准出去玩。你说说，你把我的话都放在哪里了。”老和尚气鼓鼓的说。
　　“当然是放在耳朵里呀。”
　　“好你个小芋头，敢顶嘴啦。去抄五十遍经书，抄不完不许你吃饭。”
　　“知道啦。”小和尚哒哒跑开。

　　2
　　小和尚名唤芋头，一听这名字就是师傅不上心。
　　“师傅呀，我为什么叫芋头呢？”小和尚仰着脸天真的问道。
　　“因为我就是用芋头把你喂大的，你不叫芋头叫什么？”师傅停下手里转动的佛珠，道。
　　“好难听呀，别的小朋友都叫小虎、铁牛，就我叫芋头，听起来就没有别人厉害呢。”小和尚嘟嘴抱怨道。
　　“你连庭院都扫不干净，怎么能厉害过别人？”师傅转头问他，“他们的都是俗名，你的名字可是有佛缘的，那是佛祖给起的，别人想求还得不到呢。”
　　老和尚闭上眼：“阿弥陀佛。”
　　小和尚琢磨，想必佛祖跟我一样呢，都是吃芋头长大的，所以才会给我起名叫芋头吧。
　　想到这里，便嘻嘻笑起来，哒哒跑开了。
　　小和尚坐在寺院外面的大树下，面前开了一朵漂亮的粉色小花。
　　“小花，你叫什么？”小和尚问。
　　“哦，你生长在土里，需要汲取土里的养分才能存活，所以你叫吃土，对吧？”小和尚自答道。
　　面前的粉色小花晃了几下，仔细嗅嗅，空气里似乎还有淡淡的花香。
　　“你为什么这么香，是不是所有的花都是香的？”小和尚抬起胳膊闻了闻，皱了皱眉头。
　　酸酸的味道，小和尚已经好几天没有洗澡了。
　　“师父叫我芋头，说我是吃芋头长大的。可是我觉得这个名字不好听，听起来就像是门口古井边上的大朽木一般，蠢头蠢脑的。”小和尚拄着下巴，望着远方，自说自话：“可是你看，我这么聪明，怎么会是个榆木疙瘩呢？”
　　“嘻嘻。”
　　空气中有人说了话。
　　“小花，你听见了吗？刚才似乎有人在欢笑呢。”小和尚抬起头，四下张望。
　　“哈哈，真是个木头呢。你师父给你起的名字真是没错，你就是个大芋头。嘻嘻~”
　　小和尚这下可是听清了呢，四下皆空旷，只有一朵小花随风摇曳。
　　“小花，原来你会说话呀。”他俯下身子，趴在柔软的草地上，盯着面前的小花，兴致盎然。
　　“当然啦，我刚刚一直在睡觉，还做了一个梦呢。都怪你，非得在这里和我絮絮叨叨，惊扰了好梦。”
　　小花被风吹的摆了摆，绿叶拂在他的脸上，像是在嗔怪。他刚想贴在脸上摸摸它，又一阵风吹来，花叶吹离开来。
　　“你能跟我说说你梦到什么了吗？”小和尚瞪着大眼睛望着它。
　　“我梦见，我变成了一个很漂亮的女子，在天界自由自在的飞翔。在梦里，我是从西天佛祖那里飞来的，却落在了天界。我四处游玩，天界好美啊。天边有织女织成的最美丽的锦缎；蟠桃园的桃子红彤彤的，马上又是一年一度的蟠桃会啦；还有···还有天河边饮水的天马。我看见一个伟岸的男子，玉姿清容，坐在天河边遥望无尽的天边······”
　　小和尚正听到动人处，声音却戛然而止。
　　“咦，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小花说。
　　故事说到一半便停止的感觉真是别扭，小和尚嘟囔着嘴。
　　“也是啊，为什么一定要对我说呢。”他挠挠头，伸手碰了碰花瓣。
　　“吃饭啦。”师父的声音从禅房里传来。
　　“芋头，吃芋头啦。”
　　“这小兔崽子，每到吃饭的时候就跑的没影了。”
　　“小花，我要走了。我要回去吃芋头啦，可是我很不喜欢吃芋头，从小就吃，长大了还吃，都吃够啦。”小和尚抱怨。
　　“走吧走吧，小笨蛋！大芋头！嘻嘻嘻···”
　　小和尚走了两步，又折回头：“小花，我可以天天来找你玩吗？”
　　“好呀。”
　　“那明天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好不好？”小和尚突然想到，聊到现在他还不知道小花的名字呢。
　　“好呀。”小花说。
　　“那明天······”
　　“好啦，小芋头。”小花打断她，“再不回去你师父又要骂你啦，我可不想你因为明天受罚而不能来找我玩。”
　　“嘿嘿~”小和尚傻笑，三两步便跑开了。
　　院墙外传来师徒二人的嬉闹声。
　　“小崽子，又跑哪去了，快去洗洗手吃饭。”
　　“是啦，师父。”
　　“哎呀，今天有炖土豆啊，我好长时间没吃上这个了。”
　　“慢点慢点，瞧你这样。”
　　“谢谢师父！”小和尚颠颠跑过去，在老和尚脸上亲了一口。
　　“哎呀呀，土豆泥都弄到我脸上了，脏死了。”老和尚眼睛眯起来，一把搂住了小和尚，“你个小鬼。”

　　3
　　此间寺庙小而旧，只有师徒二人。往来的香客也是少之又少，二人的衣食多是下到村镇里化缘而来。可是两人并没有觉得如何，日子过得很是快乐。
　　比起身居高位，家财万贯的牢中人，拥有自由，自是好的太多。
　　这天，小和尚和师父在大殿内做早课。
　　小和尚眼皮直打颤，最近这些时日甚是乏累，总想着睡觉。
　　小和尚半眯着眼睛偷偷打量着旁边参禅打坐的师父，不禁捂着嘴，偷笑起来。
　　这下可以偷睡会了。
　　“芋头。”师父说。
　　小和尚张大嘴巴，伸手在师父眼前晃了晃。只能无奈的撇撇嘴，继续打坐。
　　师傅总是这样，能洞悉他的一切。
　　小和尚想，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做到这样呢？
　　想着想着，便觉得眼皮似千斤重，本想用念力克制住想要瞌睡的冲动。转念一想，自己又不是师父，当然做不到。这么一来，眼皮的重量就更重了，头一偏，便倒了下去。
　　只是，并没有摔倒，反而靠在了很柔软的地方。
　　好舒服呀。
　　老和尚睁开眼，看见呼呼大睡的小和尚靠在肩头，便用胳膊托起他来。看着小和尚嘴角的笑，老和尚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小和尚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变成了一个大人，还是一个战神，高大威猛，人过处，男女无不交口称赞。就连盛产帅哥美女的天界，都少有这般绝世容颜，又或者说，绝无仅有。
　　更何况，武将一般都是五大三粗的，可是他却不同。生的俊俏，举止高雅；上了战场又能够斩敌人于马上，风姿绰约，气势万千。二者相辉相映，自生的如此这般容貌，孕出这般气质。
　　他走在河边，成群的战马在河边饮水。
　　放牧的小厮躺在草地边悠悠的晒太阳，嘴里叼着根野草，怡然自得。
　　他走在河边坐下来，旁边是他征战沙场的战马——未憾。
　　他是天界的战神——山越。
　　为了天宫，他半生辛劳。天界未定时，他领兵四处征战，平定四海暴乱；现在世间安稳，他已无事可做，偶尔到下界惩罚一下为恶作乱的妖魔鬼怪。天底下的妖怪像是惧怕了他，一时间都变得乖巧隐忍，瞬间少了妖魔之气，异常的祥和太平。
　　一时间他似乎找不到自己了。
　　那个威风凛凛的战神到哪里去了？
　　他手持利剑，□□未憾宝马的英勇模样，曾经是天界交口谈论的传奇和奇迹——有了战神山越，天界就有了坚硬的盔甲。
　　只是现在这盔甲，光芒虽在，就是再无当年的辉煌。
　　他不图名利，不图天帝赏赐、众仙揖礼。
　　他只想，在回到当年的神采奕奕。
　　可是现在，到哪里寻得不复的乱世呢？
　　他半世戎马，不就是为了如今的万世太平吗？
　　如今，怎么反不高兴了呢？
　　不知道，他不知道。
　　他低下头，手中倒映着他依旧帅气的英姿。他笑，水中的人也跟着笑；他作愤怒状，水中的人也一脸怒火，郁闷纠结。他还想做些什么，水中不知何时倒映了一位清丽柔美的女子，笑容如三月春风，令他的心头为之一振。
　　他顿时回过头，眼前的景象让他一生难以忘记。
　　眼前的女子身着一袭粉色长衫，姿态袅袅，娉婷独立。微风处，她的流摆飘起，似画中人儿，忽远忽近。近在咫尺，却又仿若天涯，若即若离，丝丝入扣。
　　山越不可否认，他心动了。
　　天边的云霞如此耀眼美丽，那是织女用云梭织成的天空中最最美丽的锦缎。可是今日来看，那锦缎断然不及眼前的她一丝一毫。云霞的流光照在她的脸上，像是涂上了美丽的胭脂，如此美丽，如此迷离。
　　女子看向他的时候，欢声笑起来。山越心中微颤。
　　笑声似一串串银铃，不，比银铃还要美妙。
　　他原以为这世上大概只有出征前的铮铮响鼓才能让他心神激荡，斗志昂扬。今日看来，世上还有一种东西能使金刚钻化为绕指柔，那便是她的笑声了。
　　天帝为他准备过无数的歌舞宴会，宴会上不乏绮丽多姿的女子，他都不曾心动。
　　山越以为，这一生，怕是要和自己的战马，和自己的宝剑过一生了。
　　今日的因缘际会，倒让他推翻了之前的种种设想。
　　说不定，除了自己的宝剑和战马，还可以有一个她。
　　身后的未憾踏进天河里，呼噜一声，卷了一捧水，径自浇在了山越头上。
　　山越从头到脚都湿透了，简直一副落汤鸡的模样，哪里还是征战沙场威风凛然的战神呢。
　　山越皱了皱眉。
　　女子再次看向他，欢快的笑起来，明媚如春光。
　　山越的心情立马回转，眼睛自顾看着她，提唇一笑。这一笑，似乎用尽了他这半世所有的风华。
　　只见女子轻轻地走过来，从袖口中间偷出一块锦帕，递给他。
　　“你好呀。”她说。
　　“快点擦擦吧，都湿透了呢·····”
　　山越接过来，那帕子上镶着一朵平凡无奇的小花。怡然自得，飘然自立，仿若眼前的她一样。
　　山越现在的感觉就像是打赢了一场胜仗，激动高昂，难以言说。

　　4
　　“喵~”
　　山猫的叫声从院子里传过来，小和尚醒了。
　　“好奇怪的梦啊！”他道。
　　发现自己躺在蒲垫之上，抬头望了望外面的天空，已是下午了。
　　小和尚隐隐叹息，这可如何是好，这一睡，便从上午睡到了下午。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也不知师父回来会如何罚······等等，这是什么？
　　小和尚从边上拿起一张纸，上面说师父下去化缘了，小和尚又偷睡，晚上是要接受师父处罚的。
　　他叹了口气，赫然发现纸下面还有一碗芋头。
　　哈哈，师父果然还是爱他的，小和尚想。狼吞虎咽了一顿，满足的打了个饱嗝，嘻嘻哈哈的跑出门去，完全已经忘记师父要处罚他的事了。
　　“小花，小花。”小和尚唤她。
　　“小花，小花。”小和尚摇摇她。
　　“快放手呀，我要被你弄死啦。”小花咳了咳，哼哧哼哧道：“干什么呀，慌慌张张的，捡到宝啦。”
　　“我叫你怎么不答应我呢？”小和尚气鼓鼓的看着她。
　　“我在······”小花沉思了一下，“我在闭目养神啊，我在等你呢。”
　　“骗人。”小和尚撇撇嘴。
　　“你就是个小懒猪，天天就知道睡觉。”小和尚指着她笑着说。
　　“小芋头，大笨蛋。你竟敢说我，我还没说你呢，你不也天天睡觉吗。我都听见了，你师父今天下山的时候还说你不好好上早课，就知道睡觉，还说晚上回来要罚你呢。”
　　小和尚挠挠头，嘿嘿笑道：“好像是哦。”
　　“当然了，你才是小懒猪，喜欢吃小芋头的小懒猪。”小花在风中摇摆，似手舞足蹈。
　　小和尚也不反驳，只趴在地上，盯着小花，一阵傻笑。
　　“说吧，今天有什么好玩的事呢？”
　　“今天呀，我做了个梦。”小和尚说道，“我梦见我变成了一个特别厉害的战神，叫山越。我还有一匹驰骋的战马，它也有名字哦，叫未憾。我坐在天河边上，那里有好多好多的战马，它们在饮水，在嬉闹，玩的可欢快了。我还看见一个身穿粉色······”
　　“哈哈哈哈，”小花的声音传来，没等小和尚说完便道：“果然是在做梦啊，战神怎么会像你这样笨呢。”
　　“我也觉得是呢。”小和尚一本正经，好像是在评论别人：“战神都是很高大的很厉害的，当然不会像我啦。”
　　“小和尚，你可真是大笨蛋呢。”小花说。
　　“我哪里笨呢？”小和尚不解。
　　“哈哈，你现在的样子就很笨啦，你可真是个芋头呢，就跟你们那里的榆木疙瘩没有两样呢。”小花打趣他。她觉得小和尚皱眉纠结的样子很是有趣，她真的很想摸一摸小和尚皱起来的眉头，可惜她没有手。
　　不过听别的年岁见长的妖怪说，一旦有意识的花草树木，万物灵识，只要积功德、做善事，潜心修炼很快就可以化成人形的。
　　想到这里，小花心里稍稍舒展了些许。
　　她想，等我修成人形，我一定要跑到小和尚面前，摸摸他皱起的眉头。
　　不过，那个时候，小和尚已经长大了吧，或许已经变成真正的大笨蛋了呢。可是我不怕，反正到时候我就站在她面前，双手掐腰大声告诉他：嘿，小芋头，大笨蛋，我是小花啦！
　　小和尚就只是嘻嘻笑着，他想，为什么见了小花之后，就会不自觉的傻笑呢。莫不是真的要成了那榆木疙瘩了吧。
　　那可不行呢，师父会骂死我的。
　　阿弥陀佛，真是罪过呀。

　　5
　　“啊呀，我想起来了。”小和尚腾地一下坐起来。
　　小花猛地晃了一下，“干嘛呀，大惊小怪的，吓死我了。”
　　“嘿嘿。”小和尚摸摸脑袋傻笑。
　　“怎么了？”
　　“我们之前说好的呀。”小和尚说。
　　“哦？”小花不解，“说好的什么呀？”
　　“你说了要告诉我你的名字呢。”小和尚盯着他，殷切渴望的眼神让小花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见小花顿了半晌，小和尚晃了晃她，道：“小花，小花，你说呀，你叫什么呀，小芋头好想知道呢。”
　　这小鬼，一时心急，竟自己叫了自己芋头。
　　小花见状大笑。片刻，又支支吾吾起来。
　　“我···我···我也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啊？”小和尚很是吃惊。转念一想，小花从土里生长出来，大概就没有见过几个人，自己或许是她见到的第一个人呢，没有名字当然很奇怪啊，本来就没有什么好惊讶的呀。
　　“不过，我不需要名字的。我只认识你一个，我也不会离开这个地方，所以你还会见到我的。”
　　“不行，不行。”小和尚焦急的说。
　　“我师父说了，人生在世，世事无常，哪怕是天上仙官，地上皇权，甚至是神通广大的妖怪魔鬼，未来的事都是算不准的，所以，一定要有个名字呀。”
　　“小花，我怕我把你弄丢了呀，就没人和我说话了。”
　　小花的花蕊颤了颤。
　　我怕我把你弄丢了呢！
　　这个小笨蛋是第一个这么对她说话的人。
　　在那些高大的树木花草面前，她如此的不起眼，所有人都忽视她。视她如无物，本是同类，却唯恐避之不及。谁曾想，还有一个人愿意找她，愿意一直和她说话，生怕她丢失在茫茫人海。
　　这个小芋头，真是的。
　　可是，她也只有小芋头。
　　不知道，小芋头愿不愿意只有她呢？
　　“那你给我取个名字呀？”小花说。
　　小和尚又皱了皱眉：“我不会取名字的，比如我自己。芋头虽然不好听，可是我找不到什么好听的名字了。”
　　他顿了顿，笑着说：“哈哈，要不就叫你吃土吧。”
　　“这什么名字呀，真难听！”小花摆摆花瓣，道。
　　“那···我再想想。要不就叫···”
　　“不过，我喜欢。”小花高声说。
　　小和尚一愣，旋即朗声笑起来。
　　“我叫你阿土好不好？”小和尚说。
　　小花点点头，表示同意。
　　心想，这要是让别的精怪听到了，莫不要以为她是个土妖呢。
　　哈哈，小和尚真是个小芋头，真是个大笨蛋呢！
　　“阿土，你说城镇是个什么样子呢？”小和尚说，眼睛望着远方，夕阳西下，师傅怕是要回来了呢：“师傅说，过几年寺庙就不会开了，再也不接受香客了。我再大一点的时候会离开寺庙，到城镇里生活，到时候就要娶妻生子呢，再也不是个和尚了。”
　　是呀，你长大了嘛，变成个大人了呢。
　　“你愿意去吗？”她问。
　　“不知道。我想去城镇看看，可是我不愿意离开师父，他年事已高，不能没有人照顾的。不过，也许我会带着师傅一起离开，天天做炖土豆吃，到时候也把你带着，我们一起离开。”
　　小和尚望着远方沉沉落下的夕阳，眼睛里闪烁着晶莹的亮光。
　　“小芋头，你知道什么是娶妻生子吗？”小花问。
　　“不知道。”她摇摇头。
　　“你知道？”小和尚问她。
　　“我······”她顿了半晌，糯糯道：“我也不知道。”
　　说话间，夕阳染红了花瓣。红彤彤的，像是少女娇羞的面庞。
　　晚上师父回来的时候，并没有责怪他，更没有处罚他，反而给他炖了土豆，还带来了一只烧鸡腿。
　　“师父，我不能吃，会破戒的，到时候菩萨就不会保佑我们啦。”小和尚说，眼睛还不时的偷瞄着鸡腿。
　　“不会的，菩萨会原谅你的。”师父说。
　　“真的吗？”
　　老和尚点点头。
　　小和尚一把抓过鸡腿，啃吃起来。“师父，你也吃一口呀，鸡腿可好吃了。”小和尚油腻腻的小手拿着鸡腿，递到师父面前。
　　“师傅不喜欢吃鸡腿，那是俗物。”老和尚起身离开。
　　“阿弥陀佛。”
　　小和尚看着师父远远走开，师父的背影隐没在昏黄的夜色里。小和尚想，师父今天没罚我，反而还给我买鸡腿，真是很奇怪呢。
　　他又想，咦，那我明天继续睡到下午，是不是又能吃上鸡腿了？心里美滋滋的，嘴里的鸡腿越发有味了。
　　哎，小和尚忽的叹息。
　　他看着最后一块鸡肉，想，要是小花也能有嘴巴吃就好了。

　　6
　　长提从西天飞来，觉得一切都是那么新鲜。
　　她本是佛祖殿旁的一朵红花，整日在佛祖和众弟子参禅说道中修炼，很快便有了灵识。那一日，众弟子和佛祖一同在殿上讲学修悟。佛祖随手拈了一朵花，在手边把玩，道：“何人能解？”
　　众弟子面面相觑，不知佛祖所谓何意。一时间，殿下纷杂四起，议论者此起彼伏。
　　忽有一人面上一笑，走出来缓缓道：“心中无物，便可做到这一花一世界。然，佛祖所传不过是心如止水，胸怀万物，万里皆浮云的怡然超凡的心境，又岂是三言两语能够为外人道也的。”
　　佛祖一笑，轻轻点头。
　　长提便是那一朵花。
　　佛祖说：“你本是无识之灵，因缘际会入了修行，如今更是涅槃重生，入了道。自去吧，不要作歹为非便是。”
　　她整日居于西天栾殿之上，对着包纳满天神佛的天界自是心向往之。西天已经看过了，接下来便是仙人的神界了。
　　她悠悠然飞去，在天河边停下来。
　　好美的云霞，好美的天界，好美的天河。
　　她的笑声穿越洁白的云层，在高高的天际中响彻，回荡着动人天籁般的力量。大概是第一次，长提觉得这个地方是她如此单调贫瘠的一生里，最绚烂夺目的，尤其是面前的这个男子。
　　他似乎在看着自己，面上想笑又非笑。
　　他身后的那匹战马如此睥睨，如此精良。他一定不是个等闲之辈吧，他会是什么人呢？
　　呼噜一声，马溅了他一身水。她看见他微微皱起的眉头，那么好看的面孔怎么可以皱眉呢，她微微心颤。
　　“你好呀。”
　　“给你擦擦吧。”她说。
　　她看着他，俊貌之上，自是一片柔情，眼角眉梢似乎在缓缓舒展。他的眼睛跳动着天边灿烂云霞般的焰火，很是动人。
　　她通过他的眼睛似乎看到了自己，清丽的面孔，薄纱般的粉衣，在这如此瑰丽的天地里，也是自成一片呢。
　　“我叫长提，你叫什么名字啊？”
　　男子怕是没反应过来，微微愣了下，道：“我叫山越，是······”
　　“你可以领着我到处转转吗？我刚从佛祖坐下化为人身，还不知道这天界的美妙呢。”
　　还没来及的说完，长提就打断了他。
　　也是，刚化为人身。否则，战神这么响当当的名号，怎么会不知道呢。
　　不过也好，这样不期的邂逅最是让人难以忘怀。

　　“当然。”他笑了笑，做了个礼，“请。”
　　长提一个纵身飞到马上，山越坐在后面，用双臂环着她。战马未憾呼呼的跑起来，长提往后一仰，顺势倒在山越怀里。
　　她赶忙立起。
　　心头却像有一个掉落在地的蜜糖罐，晕晕乎乎，却又甜甜蜜蜜的。
　　耳边的风声越来越大，她的长发呼呼的吹起来，淡淡的香味拂过后方扬鞭策马的人脸上。柔软，甜蜜而安详。
　　马速越来越快，长提忽的紧紧拉住他的手，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手已经被反扣住，紧紧地，似乎害怕她从手边脱离。
　　山越心微微一颤，他反握着的时候，手心的人并没有躲闪。
　　“坐好了。”他大声一喝，雄浑气势立显无疑。
　　远远望去，马上的人在天河边自在翱翔，每一次扬鞭，每一次呐喊，每一次微惧的回眸，都仿若为这寂寥无息的天河涂抹了深情画意的一笔。
　　顾盼生姿，美轮美奂。
　　两人行至天河的尽头，四周是一望无垠的浩瀚长空，下面是浩荡辽阔的神州大地。
　　未憾一声嘶吼，雄浑的阵势传来。一如当年山越在万里山河面前，载着仙人的希望为万世太平迎战的磅礴。
　　现在依旧没变，只是多了她。
　　山越看着远方笑了笑。她是谁呢？到底有怎样的神力，让叱咤风云的战神一见倾心呢？
　　山越不去多想，万世太平，现在他只想和面前的人一起，看遍世间万水千山，走遍这所有他曾为之奋战过的疆土，览尽天上人间千万种风华。也许就像下界平凡的老百姓一样，有一块田，有一个人，有一屋子，人生一切就都圆满了。
　　只是，山越不知道，自己身为战神的执念和与生俱来的使命，断不会让他如此安然。
　　以后的路，就算是身为战神的他也无可奈何的。
　　他是战神，但还不是万能的。

　　7
　　两人从马上下来的时候，天边的云霞更加夺目了。
　　两人坐在天河边，旁边是闲散的战马。
　　“山越，你说世界上会不会有比这天上云霞还要美的呢？”长提说着便躺下来，身下是柔软的青草。
　　“一定有。”山越斩钉截铁，“只是，我还未曾见过。”
　　长提的眼睛扑闪了一下。
　　扑通一声，河里溅起片片水花。
　　长提坐起来，只见那河里游着一尾金鲤，身上是炫目的光彩，额间有一片印记，衬着鲤鱼的颜色远远看去，活脱脱一枚金色的叶子。
　　“战神，你好啊。”小鲤鱼吐出一口泡泡。
　　长提心下一惊，抬头看着眼前的人。山越也不闪躲，定定的回看她。
　　“金鲤，你怎么游到尽头这里来啦，害得我以为你不见了呢。”远处一女子身着青衫，款款袭来。
　　“哦，是战神啊。”女子朝山越致意，看向长提的时候眼睛满是微笑。
　　长提微微点头，笑着看向女子。
　　女子的额间有一花形印记，好生漂亮。若不细看，差点就以为额间点了一朵鲜艳的鲜花。
　　“走了，调皮蛋。你可多喝点水，以后百花园里的花草可就你负责了啊。”一人一鱼，恍惚间已经走远了。
　　“你看，他们多快乐。”山越说。
　　“怎么说？”
　　“那女子是百花园的园主，为了那条金鲤，堕入轮回。两人当年的事情可是轰动整个天界，王母如此宠爱她，都不能保她免受伤害。她和那金鲤更是纠葛了三世，最后才堪堪得了好归宿。”山越三两句就说完了，可是长提知道其中的曲折，因为那些都藏在了山越的眼角。
　　山越自是无坚不摧的战神，可他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啊。
　　“所以，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战神呢？”她问。
　　“我···”山越踌躇，“我不想你因为我的盛名，有所掩饰。我怕你知道了我的身份就不会再对我这么放声大笑，不会再毫不顾忌的任我牵手，不会再让我感受到你赤诚天真的烂漫了。”
　　“哦？我会吗？”长提说。
　　“你会吗？”山越坐起来，望着她。
　　“我不会，我和你一起去天河尽头，我和你一起坐在云霞之下聊天，我给你帕子······这些都是因为你，而不是因为你是战神。我看重的不是那虚有其表的名号。”长提沉沉道。
　　山越看着她，眼神无比坚定。
　　长提一笑，轻轻地握了握他的手。

　　8
　　那几日，天界的时光成了她记忆里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甚至比她从佛祖手下涅槃还要快乐。
　　蟠桃大宴上，宾客尽至，一时间漫天神佛都汇集而来。他虽是和平年代的战神，可是依旧受到大家的敬重。
　　众仙都提着玉露琼浆跑来敬酒，山越却借辞跑开了。
　　他远远的走来，看着长提坐在天河边上愣愣发呆。河面倒映着她美丽的倩影，甚是美丽动人。
　　他不动声色的走到她身后，环住她。
　　“等很久了吧？”他轻声问道。
　　长提开心的回过头，轻轻地在他脸颊印上了一个吻。
　　山越紧紧地搂住她，面对如此这般绵长情意，他此刻能够回馈的只有情深义重的拥抱。
　　仿佛想要把她融进骨髓里。
　　他带她去百花园，介绍琉璃给她认识。
　　他带她去昆仑，感受这三界之外别样的辉煌和美丽。
　　他带她去凡间，两人幻化成人世间最最普通的夫妻，游山历水。看过雄浑的瀑布，响声震天，水花四溅；走过绵延巍峨的群山，亲身经历过的才知道这和在天上远远地观望是截然不同的；经过喧闹的街市，小贩的叫卖，婴孩的啼哭，说书人的慷慨激昂，铺子前的精致糕点，无一不深深吸引着他们。
　　两人坐在高高的树杈上，眺望着远方的凡尘烟火。
　　“谢谢你。”长提说。
　　山越搂过她，在她额间轻轻一吻。
　　人在幸福的时候往往不会考虑幸福之后，因为那很有可能就是深深的失望和痛苦。
　　长提都懂的。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那一日，像往常一样，两人牵着马在天河边散步，远方突然传来锣鼓震天的响声，北边燃起了熊熊的金色火光。
　　山越叫道：“不好，天界有难。”
　　说着便飞身上马，作势要离去。全然忘了身边的长提。
　　天界的安危果然是他最在乎的东西。
　　长提朝他一笑。
　　这些她都懂，他是守护天界安宁的战神，领兵作战当仁不让。现在天界有难，他焉能坐视不理？他的身上可是背负了天下苍生啊。
　　“对不起。”山越道。
　　“去吧，用你的力量保护天下的安全。我会在这里等你的。”长提笑着说，眼睛里看不出半点情绪。
　　山越顿了顿，策马而去。
　　长提在背后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渐渐消失，眼角上扬，自己也很快隐匿了。
　　山越从来不会想到，这一次是他征战沙场千百年来遇到的最为残酷的战斗。
　　他的面前是上古凶兽——饕餮。
　　所有人都知道这场仗的艰难，就算是战神山越，也未必就能凯旋。可真正看到山越戎装而来，琳琳盔甲闪烁着光芒，所有人还是心头一震。霎时间，高呼如山。
　　这场仗打了三天三夜。
　　山越和饕餮从晨起打到落日，凡间也被搅的鸡犬不宁，整整阴沉了三天，暴雨不断，电闪雷鸣，所有人奔走呼逃：大魔怪来了，世间要灭亡了。天上的战斗更是死伤无数，双方均受重创。
　　山越和饕餮在空中交战，风云变色。
　　二者不相上下，自是斗得难分难舍。一个飞身，帕子从山越面前掉落，他正准备去捡，饕餮聚起一股灵力，猛地朝他袭来，眼看就要把山越灰飞烟灭了，长提挡在了前面。
　　心神俱碎，神佛难救。
　　长提看着他，嘴角上扬，缓缓地，眼睛闭上了。山越看着她渐渐消弭的身体，仰天长啸，“长提！”
　　那声音响彻天地，连支撑天方地圆的神柱都颤了颤。
　　他愤然跃起，和那饕餮再战了一天一夜。
　　第二天破晓的时候，饕餮终于被封印。山越也早已受了重伤，更是疲惫不堪，他倒在了天河边。
　　远处的未憾立在一片尸身之上，血染红了身子。
　　山越似乎看到了坐在马上的女子，茕茕孑立，正在回头朝他笑。
　　他的眼睛一片恍惚，想要伸手去摸，却倒在了地上。
　　受了重创，这一次想要活命怕是不能了。
　　山越的身体渐渐虚化，最终散成了漫天的星光。
　　恍惚中，山越看到自己慢慢迎上了长提。
　　她还是那般微笑，在向自己招手。

　　9
　　老和尚望着溪边黑色的黯云陷入了沉思。
　　一百年了，战神山越封印了饕餮已经一百年了。
　　可是山越和长提却殒命了。
　　他本是天河里的水神，看到了战神和长提的诀别。这才将灰飞烟灭的二人想方设法投入轮回之道，这才得以重生，
　　山神转世为人，长提继续为花。
　　没错，芋头就是战神，门外的小花便是长提。
　　这是老和尚所能想到的最好结局了。
　　可是谁也不会想到，饕餮会在百年后重生。百年前的神魔大战，死伤无数，还让天界丢掉了战神山越。如今饕餮卷土重来，更是人心惶惶，天界上下一片安宁的地方都没有。
　　可这世上能够杀的了饕餮的，只有山越。
　　所以，他不得不唤醒山越。明日午时，天界将会有一场比百年前还要惨烈的大战，没有人可以侥幸。
　　庙内顿时金光万丈，无数光彩斑斓的星光从庙顶上空飞旋而出，一时间亮如白昼，黑夜也变得闪烁起来。
　　小和尚的身体抽搐了一下，便躺在床上，沉沉而眠。
　　亮光消失了。
　　“芋头啊，师父对不住你。”老和尚将小和尚抱在怀里喃喃。
　　“多谢河神。”黑夜里显出一道人影，正是战神山越。
　　“战神不必言谢，老夫也是为了天下苍生和天界的万世太平，还望战神全力以赴。”
　　“一定。”
　　山越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她······”
　　老和尚叹息，“你都知道了？”
　　“嗯，我能感应到她的存在。”
　　“也罢，也不瞒着你了。”老和尚站起来，走到他面前，“她的灵魂就封印在门口的那朵花身上，你平日里得以聊天玩闹的伙伴正是长提。”闻言，山越的心颤了颤。
　　老和尚为了让山越专心领兵作战，拍着他的肩膀正色道：“老夫一路看着你们走过来，不想你们再受磨难。可现在是世间万物的福祉，我不能大意，放长提神识离开是不可能的，我不想你再重蹈覆辙。不过为了圆你心中之憾，我可以恢复她的意识，你们照样可以交谈，前程往事都未消去，算是无上幸运了。”
　　“你们还有明日半晌，午时之前，一定要重回仙界。那里可是有你的兄弟，有你的宝剑，有你的战马未憾，有那一百万铁骨铮铮的将士，他们都等着你呢。你是他们的战神，是所有人的希望，是世间苍生的福音，此一战，关乎存亡，切不可儿戏啊。”
　　“山越谨记。”
　　山越朝外面走去，天边已经泛起白光了。
　　他想，一定要让苍生看到希望，一定要让长提看到朝阳。
　　他已经负了她一次，这一次怎么也要拼尽全力。
　　他喜欢看到她笑的样子。那笑容是他这辈子所见过的最美的风景，比战鼓嘹亮，比天地动容。
　　他的心为她而开。

　　10
　　东边的光亮照过来，门外的花儿一颤一颤。
　　她等的人，要来了呢！
　　思念百年的人，下一秒就会来到自己的身边。
　　恍恍惚惚，如同昨日。

　　11
　　男子走出门外，坐在大树下面。
　　他的手轻轻拂过粉嫩的花瓣，花儿一颤一动，似在娇羞，又仿若欣喜，一时间，花瓣花蕊更加红粉了。倒不知是天边的红光映着，还是花儿羞红了脸。让人好不欢喜。
　　一百年了。
　　他和他已经一百年没有相见了。当年灰飞烟灭后，河神自是费了气力，否则像他们这般，只能如浮云飘散，再想成形就更困难了，更不用说转世投胎。
　　一百年后，他的记忆再次被唤醒。
　　老和尚也曾问过他，是否要再战饕餮，毕竟这天底下都认为他战神山越阵亡，所以也还是可以不出战的。
　　他看了看漆黑的夜，问道：“不出战如何？”
　　“生灵涂炭，天上人间将变成恶魔炼狱。”
　　他冷笑：“我身为战神，焉能退缩。”
　　他想，天下苍生皆在我一人之手，我岂能让苍生沉沦？
　　只怕，他又要辜负她了。
　　可是，只要她好好地就行。一百年前，她为他殒命，一百年后，他自是要好好守护她，投胎转世不易，让她做一棵无忧无虑的小花再好不过了。
　　“长提。”他轻轻唤着。
　　花后面渐渐显出一个人影，依旧如百年前他们初见时那般，袅袅聘婷，低眉浅笑。那嘴角的美丽，像极了这门前的山茶花。洁白耀眼，心旷神怡。
　　这么多年了，她还是她。
　　她轻轻地坐在山越旁边，小心唤着：“山越。”甚是害怕，声音一大，他就立刻消失不见了。
　　山越的胳膊被环住，他面视前方微微而笑。
　　“山越，我们以后不当神仙，不当妖精了好么？我想和你当一个平平凡凡的老百姓，一个人的时光太孤寂了。这里的晚上很黑，我不喜欢黑乎乎的。你愿意每天晚上为我点上一盏油灯吗？”
　　他回过头来，微笑：“我愿意。”
　　两个人依偎在一起，天边的红日逐渐升起，红光映红了天空。
　　这个大地渐渐彰显出美丽的面庞。
　　谁都不知道，今日午时，有一场决定存亡的大战。
　　日头渐渐升至高空，午时要到了呢。
　　他想，时间不多了。
　　她想，再也见不到了。
　　长提忽的起身，亲吻他。就在两片薄唇将要分开的时候，山越反搂住她。交缠围绕，炽烈浓稠，每一个反复交换的动作，每一个轻咬吮吸的热烈，都汇聚百年的自难相忘。
　　双方都恨不得将对方融进骨髓里，再也不分开。
　　可是，总是要告别的。
　　“长提，我要去为你寻一盏属于你的油灯。”
　　“好，等你回来，我们亲手点亮它。”
　　山越走了，长提的目光瞬间黯淡下来。
　　我的将军啊，你一生为了天下苍生，为了和平安泰，我怎么能忍心成为你的拖累呢。
　　我知道你会想起我，会觉得有负于我，可是在世间苍生面前还望你取大义而为。长提不会在意，本就是无根之花，是你让我享受了这世间最快乐的潇洒。遇见你，就是我此生最大的幸福啊。
　　山越，答应我，好好活着。
　　为了天下，也为了我，好吗？
　　“你想好了吗？”老和尚出现在旁边问她。
　　“想好了。”长提笑着，眼睛流下一滴清泪。
　　老和尚运足法力，半空的手还是顿了顿，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叹息。

　　12
　　饕餮卷土重来，天界人人惶恐。可是大家看到战神山越归来，恐惧便一扫而光。
　　有人疑问，战神不是死了吗，为何如今又复活了？
　　有人答，他可是战神山越，怎么会死呢？
　　是啊，战神山越是不会死的。
　　我的战神，我的山越，我不会让你死的。
　　锣鼓震天，对面的饕餮似乎比百年前的力量更加庞大了。山越倒不畏惧，他这一战，拼死也要护住家国万民，护住她。
　　“战神。”河神走来，山越已经要出征了。
　　“何事？”
　　“这是一柄宝剑，饕餮已不似从前那般，力量更加骇人了。唯有这剑，才能彻底灭了他它。”
　　山越看着河神递过来的宝剑，心中更是坚定，抱拳而去。
　　战马嘶吼，大战展开。
　　所有人都在担心胜败，只有河神，只有老和尚，只有一个救了一对如平常夫妻的老人丝毫不担心。
　　他已经拥有了这个世界最宝贵、最锋利的利器，还有什么奈何的了他？
　　果然，七日后，饕餮被山越一间刺入胸膛。霞光满溢，饕餮还想挣扎，只见宝剑飞出一束红光，将其紧紧缚住。砰的一声，饕餮的身首俱裂。
　　山越看着满天的霞光，暗暗想，长提，我来了。
　　这一次，我不会负你了。
　　我们做个凡人，一起点亮油灯。
　　山越卸下战袍，将欢呼声抛在脑后，他要去找他的长提。

　　13
　　可是，再也找不到了。
　　长提已经和那宝剑融为一体了。
　　她本是女蜗补天时散落的五颗彩石之一，遗落在灵山，被佛祖收在了花内。每日听经诵佛，前尘尽忘。
　　上古神兽岂是一般的兵器能够对付的了得？唯有她的灵魄融入兵器内，方能彻底消灭饕餮。这样一来，世上也再没有长提了。
　　长提恢复了记忆，老和尚问她，想好了吗？
　　她答，想好了。
　　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心之所向。
　　他为天而战，为苍生，也为她，这是他的情，是他的义，也是他的使命。
　　她而心而战，为山越，也为苍生，这是她的意，是她的劫。
　　山越想，终究还是负了她。
　　长提啊，我本已想好，此生再不对你说“对不起”，可是我终究食言了。
　　长提啊，我已经不在天上为官了，我已在世间游历了数十载，还是找不到那朵让我心思神往的花。
　　长提啊，我答应你的，要为你点亮一盏油灯。
　　你看，这夜空明亮，最璀璨的那一束，就是属于我们两的光。
　　我会游遍世间山川，我相信你还在这个世间的某一个角落。
　　何曾山越，此生长提！

　　尾声
　　小和尚好像睡了好长的一觉，累死了。
　　梦太长了，长到都忘记了内容了，只记得一朵漂亮的小花，一个威武的将军骑着一匹骏马。
　　“芋头，吃芋头啦。”师父喊道。
　　“是啦。”小和尚吧嗒吧嗒跑出去。
　　小和尚吃着吃着便停下来，瞪大眼睛瞅着地面：“师父，师父，这里有朵花，它还会笑呢。”
　　“瞎说，出家人怎么能打诳语呢。”师父走过来敲敲他的头，“专心吃饭去！”
　　“哦。”
　　老和尚看看地面，果真一朵小花。
　　老和尚眯起眼睛。
　　一人，一花，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