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终章（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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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离强压下心头的恐惧，将李子阳放在李子月背上，拧着眉让李子月先把人带离这里。
李子月含着泪，撑着颤抖的双腿慢慢往上爬，苗弄情下到半坡去接应，石破天抬头看着南边天空中逐渐被云层遮住的星星，眼底眸光一暗。
他推着轮椅靠近坡边，张清尘在周围搜寻了一圈，并没有发现李崇文的身影，而张挽澜三人又被困在阵中，临危不乱的张家家主此时也有些动摇了。
他担心，张挽澜刚刚才恢复一点，如今又要面对已经吞下兽丹的李崇文，很可能这一战会让蓝海之滨失去他。
张挽澜对于张家的重要性不差于张天恒，在张天恒闭关的那些时日里，他就是张家所有人的定心丸，只要有张挽澜在，他们就不会担心。
即便张天恒出关了，大家心知肚明，他们真正需要的人是张挽澜，所以在张家另外一个主心骨还没出现之前，张挽澜必须安全，这是张家众人的默契。
张清尘走到石破天身边，苗弄情和李子月已经把李子阳扶了上来，样子很糟糕。
苗弄情探了探李子阳的脉象，随后沉默着看向李子月，对方擦掉脸上的泪痕，似乎已经知道了结果。
“子月，没事的，也许还有转机。”苗弄情拍着李子月的背，惊讶的发现李子月已经瘦的皮包骨头，手刚刚触及脊背，那凸出的脊椎骨硌着她的手。
“没事，没事，没事。”李子月低声重复这句话，两只眼四处看，却始终找不到目标。
苗弄情同情有心疼，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石破天掐指算了算，天南方的那颗星彻底黯淡下去，已经看不见踪迹，而旁边的那颗星也隐隐有消失的迹象。
他低头看着地上没了气息的李子阳，奇怪，“子月，你不是蹲在附近伏击的吗？怎么会突然跌到阵里去？”
李子月这才想起刚刚那背后一推，猛地抬起头，站起身子俯视下面。
“有人在背后推了我，但是我没看见是谁，也许家里的弟子有人看见。”李子月按住太阳穴，“可是跟来的都是李家人，怎么会有人叛变！”
张清尘眸色平静的盯着下面躁动不安的尸体，血雾之中，只听见嚎叫声和模糊不清的蓝色剑气，偶然还夹杂着一股煞气。
“招魂幡！”张清尘吐着这三字，眼神一瞥，迅速出招挡在石破天身后，与此同时一道金丝也射了出去，三种武器相撞，发出刺耳的声音。
“小心戒备！”祁佑大喝一声，所有人纷纷抽出武器，严防着隐藏在暗处的敌人。
石破天收回金丝，张清尘收起剑，地上是一排细密的牛毛针。
“看来李崇文还找了帮手。”张清尘拔起那些牛毛针，看见针尖上的倒钩，冷哼几声，三个人护住神智不清的李子月和昏死的李子阳。
“风天笑藏了这么久，终于等不及了，看来这是他和李崇文交易的最后一项，复活云中真人。”
“如此一说，风天乐已经完全恢复了？可是上次去云泽城，风天乐还是拄着拐杖，并没有什么改变啊？”苗弄情瞪大眼睛四周看，手里的蛊虫扭来扭去，似乎受到子蛊的召唤，有些急躁。
“破天，不能拖下去了，母蛊感应到子蛊有危险，已经控制不住了，如果母蛊受伤，墨公子就没救了。”苗弄情把蛊虫放进瓶子里，拍拍张清尘的肩膀，张清尘转头去看她，却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的苗弄情换了一张脸。
一张熟悉到骨子里的脸，眉毛细长，眼神温柔，凝视着他的时候整个人都软了下来。
张清尘感觉有什么难以抑制的感情从喉咙里冲出来，握着剑的手已经发抖，眼看着剑就要脱手，一股力量突然打在他的天灵盖。
猛然间从那股复杂的情绪中缓过来，却发现一个矮小的人影蹲在他们面前，手里摇着一面锦旗，阴狠地眸子警惕的盯着这边的人。
“小心，这是风家的幻术，精神集中！”石破天手上的金丝泛着淡淡金光，和那苍白的脸配在一起，犹如一尊慈祥的大佛。
“我说过，李崇文逆天而行，私吞兽丹，会遭到报应的，凡人妄想篡改天命，根本是痴人说梦，你助纣为虐，就不怕波及到无辜之人？比如风天乐？”石破天这边在和风天笑说话，另一边，张清尘慢慢从另一边绕到风天笑的背后。
苗弄情屏息凝视，石破天在提到风天乐的时候，风天笑的气息明显顿了顿，注意力全部放在了石破天身上。
“你们不准动他！否则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风天笑摇着手里的招魂幡，下面的谷中，凄厉的叫声越发惊心动魄，听的人脊背发软，脑中酸胀。
“子月！”
张清尘的剑刚出去，一道叫喊声从远处传来，风天笑受惊，突然回头，就见张清尘的剑挥了过来，他赶紧停下招魂幡，一心一意的对付张清尘。
石破天不满的皱起眉，看着茅承景小跑过来，身后跟着一拨人，应该是茅家过来支援的人。
不过，茅承景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李子月听见茅承景的声音，本来还在强忍的情绪瞬间爆发出来，大哭着坐到了地上，李子阳在一旁静静躺着，再也没有像以前那样笨拙的用各种法子逗她笑。
茅承景还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看见李子月哭成了一个泪人，心疼的跑过来，抱着人就问怎么了。
石破天低头问：“你怎么来了？”
茅承景搂着人着急解释：“本来是想要来下聘，结果夫子却说这里出了事，让我带着人过来帮忙，却没想到已经变成了这样。”
说着，眼睛落到李子阳的身上。
“大哥这是，受伤了？”茅承景有些震惊，伸手去触碰却被李子月拦住了，泪眼朦胧的人对着茅承景拼命摇头。
茅承景瞬间明白了，红着眼睛安抚李子月，苗弄情难过的别过头暗暗擦眼泪，石破天心里不是滋味。
同窗三年，彼此之间也是往来频繁，算是兄弟的情谊，如今却眼睁睁看着人在自己面前没了气息，这怎么不让人难过，可是又能如何？
“还是不要在这里纠缠下去了，清尘被风天笑缠住，挽澜他们又被困在阵里，还是赶紧找到李崇文，停止阵法，否则对我们不利。”石破天让茅承景带着李家兄妹先退去，然后和苗弄情顺着山坡绕圈。
他相信，李崇文既然想要复活云中真人，自然会在暗处盯着墨流痕，如今张挽澜将人抱着，他一定不会继续沉静下去。
“风天笑的招魂幡已经停止了，看来清尘已经阻止了他。”石破天一直抬头望天，靠近中央的那颗星星也有隐去的趋势，他想起还在阵中的钟离，又是一阵惋惜。
钟家的掌门，原本应该是最令人羡慕的命格，却因为洛家，沦落到孤独百年的下场，前有洛九霄惨死，后有李子阳离世，也正是印证了他的命数。
可怜这人前半生将一切奉献给钟家和修真界，后半辈子又贡献给了幽兰坞，还没有享受几日有人爱有人陪的日子，放在心尖的人突然出事。
冥冥之中都有注定，饶他是鬼仙又如何？人与天斗，如何斗？
石破天突然按住苗弄情的手，瞳孔一收缩，掐指算了一把，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声，听的苗弄情头皮一麻。
“破天，算到什么了？”
石破天不语，却也不再往前走。
“不用找了，也不用担心了，李崇文的期限到了。”
石破天的话音未落，下面的血雾瞬间散开，只听得一声尖叫冲破云际，尖利刺耳，就像是一根针慢慢扎进人的瞳孔里，最后整根没入，再狠狠的抽出来，听的人毛骨悚然，牙根发酸。
苗弄情咬着牙忍住那种想颤抖的感觉，就连石破天也捏紧了轮椅的扶手稳住心神，祁佑带着的那些人纷纷跪在地上捂着耳朵，脸色各异，强忍着那股呕吐感。
“怎么了？”苗弄情砸吧着嘴，吐出一口血沫。
石破天长吁一口气，再抬头看天时，那颗星也坠落了。
湖泊终于显现，红色的湖水中飘着无数尸体，几乎覆盖了整个湖面，看的苗弄情狂吐不止，石破天在背后给人顺气，哀叹流年不利，怎么让苗弄情看见了这么多死人。
他当然知道苗弄情见不得这些，所以石家或是苗疆有需要接触死人的事情，向来都是他来处理，苗弄情长这么大就没见过死人，如今倒好，一次见到了普通人一辈子都见不到的尸体。
“还好吗？不行我们就先走吧，已经结束了。”石破天拍打着苗弄情的背，企图缓解苗弄情心里的恶心。
苗弄情只顾着吐，根本没时间回答石破天，痛苦的对石破天摆手，坚持不走。
祁佑一行人终于捱过了刚刚那一阵刺耳的声音，慢慢挪到坡边，山谷里的兰花犹如被飓风摧折过，花枝折断，花根拔起，而沙汀上，张挽澜抱着墨流痕跪在地上，不言整个人挡在白素问身前，脸上的面具被摧毁，露出一张似曾相识的脸。
而本应该在阵中的钟离却不知去向，只有一把骨扇丢在地上，上面沾染了鲜血。
“破天，这是怎么回事？钟离呢？你刚刚说的结束了是什么意思？”苗弄情捂着眼睛偷偷瞧。
“钟离应该是去李家了，至于李崇文，他本是凡人，如何承受得了神兽的兽丹，自身接纳不了神兽的灵力，爆体而亡，或者更惨，爆心而亡，总之，死无全尸，所以，天道有轮回，这是他自找的，不值得同情。”石破天心平气和的说出这段话来，眼神就像是看多了世间的沧桑一般，淡漠如水。
苗弄情心里感慨，这个人绝对没想到，自己策划了一生的事，最后确实把自己搭了进去，只是为了复活一个女人，却牺牲了身边活着的亲人？
“破天，你说，值得吗？”
“只要自己认为值得，那就值得！”
张挽澜抖落身上的血珠，缓缓直起身，摸了摸怀里人的脸和胸前，确定这人没有受伤才安下心来。
不言抬起头，凌乱的发丝间，那张充满异域风情的脸出现在白素问的眼中，对方放大的瞳孔盛满了惊讶，犹如见鬼一般。
不言，或者说是霍紫苑，慢慢松开白素问，抿着唇往后退了退，白素问发出一声绝望的笑，一行泪顺着眼眶滑落，瘦削的身子就像秋风中飘零的枯叶，显得那么孤独而无助。
“素问。”霍紫苑欲言又止，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他在白素问的眼中看见了恨意，滔天的恨意，所以他不敢在此刻再去刺激她。
张挽澜不知道白素问看见了谁，却发现了白素问情绪不稳，伸手准确的按住了白素问的肩，给了她一点安慰。
“素问，先离开这里，墨仙很危险，子阳也生死未卜，离开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白素问咬破了唇，逼着自己不要发怒，愤怒的转身离去，和苗弄情擦身而过的时候，苗弄情关心了一句，结果白素问置若罔闻，面无表情的走过去。
苗弄情推着石破天奇怪的靠到张挽澜身边，张挽澜也不耽误，直接将人放在地上，苗弄情掏出母蛊，几人就在这里开始引蛊。
霍紫苑黯淡的眸子最终化为一潭死水，僵硬的拖着身子离开了谷底，没人注意到他，因为没有几个人知道他到底是谁。
钟离飞奔到李家的时候，李子月和李崇文正坐在李子阳屋前的台阶上，一老一少皆是面容麻木，犹如行尸走肉。
他心慌了，脑袋懵了，整个人都乱了。
“李子月，你大哥怎么样了？”钟离不知道自己是用什么口吻问出的这句话，只是说出口的时候，感觉有血涌到喉间，嘴里一股子腥涩味。
李子月抬起头，露出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那是属于走投无路的人才会有的绝望，看着面前浑身浴血的男人，李子月毫无反应，语气毫无起伏的吐出五个字。
“他不要我了。”
作者有话说
第92章 终章（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