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一去五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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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里克一去五年。
“伯爵夫人。”温顺的女仆低下头，退到一边。
衣着华丽的女人懒洋洋地抬起了眼，露出一个满不在乎的笑容。
她的皮肤像雪一样白，一双幽深的蓝眼睛，棕色的长发盘成一个紧致的发髻。发髻上的宝石在灯下闪着散碎的星光。
“亲爱的，你好了吗？”一个高大而英俊的男人推门走了进来。他穿着深色的皮裘，拄着一根细长的手杖。他一头深褐色的的卷发，眼窝深陷，一双玩世不恭的蓝眼睛似笑非笑，两撇小胡子翘在两片勾起的薄唇之上。
伯爵夫人转过头来，眉梢一挑，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急什么，科莫？”
她施施然起身，向伯爵伸出手，伯爵一笑，一把揽住她的腰。她柔媚一笑，他们并肩走出门去。
在别墅的门口，一辆豪华而宽敞的大马车早已恭候多时了。伯爵亲自为夫人拉开车门。他们先后上了车，驾车人长鞭一扬，马车开动，绝尘而去。
马车里，伯爵夫人和伯爵相对而坐。她微低着头，向左边的窗口望着，而伯爵却漠不关心地微闭着眼睛。
“桑德琳娜。”他闭着眼睛忽然出声了，“唱首歌吧。”
伯爵夫人转过头来，默默盯着他。
他掀开眼皮，轻轻笑了笑。“唱吧，我还记得你以前的歌声。”
伯爵夫人叹了口气：“别这样，科莫。我不是那个歌女了。我为你工作，仅此而已。”
“是吗？”伯爵沉沉地笑了：“你不仅为我工作，亲爱的。你是克莱门特伯爵夫人......我最爱的......妻子......”
她垂着眼，没有回应。
伯爵看着她。他忽然伸出手，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脸庞。他轻笑一声：“你知道......亲爱的......要想得到更高的权力，就得忍受你讨厌的......”
他吻了一下她的脸庞。她闭上眼睛。
一路无话。
终于，马车停了下来，叮铃铃的铃声响起。马车门被掀开了。伯爵下了车，把伯爵夫人抱了下来。他们眼前是一座华丽的剧院，辉煌的灯火照亮巴黎的夜幕。无数上层社会的名流从高大的拱门下鱼贯而入，衣香鬓影，映作一团。
他们携手走进拱门。拱门之后简直是另一个世界。闪耀的灯光一瞬间洒落在伯爵夫人脸上。她轻轻眨了眨眼睛。
鲜花，宝石，巨大的画作，鲜红的帘幕，一切都令人眩晕。光洁的大理石阶梯横空拔起，他们拾级而上，一个衣着鲜亮的领座员在闹哄哄的人群中一眼认出了他们。他立刻殷勤地走上前来，露出一个恭敬的微笑：“克莱门特伯爵先生，伯爵夫人，这边请。”
他领着他们再次向上，走过光滑的斜坡，推开一扇厚重的门。
四号包厢。
他们在长榻上落了座。
“还是老样子？”小领座员问。
伯爵挥了挥手。他立刻知趣地关上门，退下了。
包厢里点了蜡烛，但是光线依旧昏暗。茶几上有两杯暗色的红酒。伯爵夫人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甜而微酸。
她苍白的脸色稍微红润了一些。伯爵看了她一眼，笑了笑。
他看着空荡荡的舞台，说：“今天是《狂欢夜》的首映。著名女高音卡洛塔主唱。你一向喜欢这些戏剧。”
伯爵夫人点了点头：“是的，俯视别人的人生。一场戏结束，就好像重活了一次。”
“我已经......很久没有给你新的任务了，桑德琳娜。”伯爵幽幽地说，“我们结婚这些年你帮了我很多。你一直是社交场上的能手......”
伯爵夫人轻轻哼了一声。
“过几天就是你的生日了。我本不想现在告诉你。但我想让你开心一点。”伯爵缓缓地说，“现在这家剧院是你的了。”
伯爵夫人惊讶地转过头，伯爵轻轻一笑：“亲爱的，我早就从那两个收垃圾赚钱的经理那里买下了剧院，他们只是一直在替我打理。成本花不了多少钱，但是利润惊人。”
“是吗？”伯爵夫人眯着眼睛打量他，“我又多了一项活计。打理剧院？那些沙龙，鸡尾酒会和读书社都得让路？”
“不。”伯爵说，“安德烈和费明——那两个经理会替你做杂事，但他们太软弱。你只需不时监督就行了。我知道你喜欢戏剧，甚至还写了剧本——非常精彩。你明白吗？”
伯爵夫人点点头。只要能盈利，无论她做什么，他都不管。
“那一定很有趣。”她冲他一笑。
他抿了一口酒。
“桑德琳娜......”
一声幽幽叹息。
一个银色面具的黑衣幽灵，拿出贴在胸前的纸张。纸有些褶皱，微微泛黄，纸张上曾经清秀的字体已经模糊不清了。透过一层面具的阴影，他沉默地注视着这张薄纸。
他把它放到唇边问吻了吻。
他闭上眼睛。
自从离开之后，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念她。他没能解决那个要杀他的人——那个人权势滔天，他无法撼动。他试着找点正经工作——可是，没有人会要一个容貌似鬼的人，即使他比所有人都要优秀。正在他彷徨游荡时，上天赐予他一家剧院。
五年前，巴黎大剧院还是一个破旧的濒临倒闭的古老建筑。可怜的老经理勉强地经营着。女主唱卡洛塔考虑跳槽，男主唱皮安吉整天拉着一张脸。芭蕾舞领班——中年的吉里夫人，训练着跑了一半的演员，而管道具的布凯整天抱怨绳子崩断，道具损坏。每一场演出，只有寥寥几人观看，乐队指挥卡尼尔拒绝继续演奏，理由是工资迟迟发不下来。
埃里克的到来改变了这一切。
他是个惊世的天才，音乐家，剧作家，建筑师，魔术师。他以一己之力改装了剧院，一切都被翻新了一遍。他招募新的演员，编写新的剧本，严格排练歌曲，在报纸上大力宣传。不过，这一切都不是他直接做的，而是通过威胁老经理。至于钱从哪儿来？幽灵从不缺那些东西。至于哪家有钱人的钱财失窃了，则与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巴黎歌剧院成名了。
与此同时，劳心劳力的埃里克以幽灵的名义向经理要求他应得的报酬。不多不少，一个月两万法郎。这可怜的经理一开始当然不可能心服口服付出这笔巨款。但是，埃里克自有他的办法。
从某天起，无数封令人恐怖的威胁信，雪片一样出现在他的身边。它们静静躺在他的床边，悄悄藏进他的口袋，甚至同他的早餐面包一同发酵。信件由红色墨水写成，字体歪歪扭扭，透着一股古怪。幽灵的自称自然是极为谦恭的，什么“您的仆人”，“您忠实的朋友”，可是他下的指示和威胁的语气却一点也不含糊。他的警告——比如绳索断裂，芭蕾舞团发挥失常，女主唱破音，乐队乱成一团——也都一一兑现。一天晚上，经理从噩梦中惊醒，发现一根上吊的麻绳，不偏不倚地悬在他脖子上方。他吓得大病一场，从此以后就对幽灵鞍前马后，言听计从。
埃里克有了一家剧院。他感到找到了人生的归宿。从此以后他就可以尽情地展现他的艺术才能了。他甚至住在剧院里——他在剧院的地底建造了一座地下宫殿，被幽深的地下湖水环绕。剧院里无数的机关暗门使他在任何地方都畅行无阻。
唯一的缺点就是，他一直都是形单影只，孑然一身。
桑德琳娜......桑德琳娜.......
她明媚的笑容，她轻柔的声音，她曼妙的舞姿，她一切的一切，都无数次在他脑海里重现。
在阴冷的地宫，在漆黑的世界，他没有一天不在思念她。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一去五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