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非说是我良缘》白霜白

12、绝症无药可医

　　花小术再次醒来，是被嘤嘤嘤的哭声所包围。

　　她迷糊地睁开眼睛，发现大伙并没有回到花宅，而自己正躺在一张病榻上，左边坐着阿爹兄长右边站着翠花翠竹，对面是一名老态龙钟的白须老者。

　　“醒了，小姐醒了！”

　　“这是……”

　　“这里是济民堂，这位坐堂是孔老大夫。”

　　“……”不就是睡眠不足么，怎么就进了济民堂来了？

　　花家因为实在太穷，往昔谁病了都是直接往院子里拔两根草吃过即可草到病除，一般很少上医馆看大夫的。可花小术毕竟是花家的主心骨，她素来身体棒棒哒，几年都不见生一回病，这时一倒下大家全慌了，二话不说直接扛上济民堂看病来了。

　　花小术一想到看诊要花钱就肉疼，掀了被褥就要下榻，被花爹爹拦住：“再躺会儿吧，你需要多休息。”

　　花小术眨眨眼，双眼从哀然悲戚的花爹身上移开，转到神情沉痛的大哥脸上，再将泪汪汪的翠花翠竹打量了遍，终于转到孔老大夫身上：“怎么了？”

　　这一句话就像瓶颈拧开了口，一家子哇一声捂脸大哭，泣不成声。

　　“……”花小术蹙拢眉心，没理会一张张试图劝慰解释的脸，直接问孔老大夫：“孔大夫，我怎么了？”

　　孔老大夫摸着花白长须：“姑娘近日是否感到身子虚疲精神不济，三不五时便有晕眩之兆？”

　　花小术双瞳一缩，迟缓地点了头。

　　身边的阿爹兄长、翠花翠竹哇一声哭得不能自理。

　　孔老大夫叹息：“这就是了，老夫观你印额灰青、神气涣散，再观其脉象时沉时乱、乍疏乍密。你腑脏不调，心脾渐竭，无神之脉药石无灵，余事无生……姑娘回去还是早作打算吧。”

　　花小术呆怔：“你是说……”

　　孔老只是摇头，不再多言。

　　济民堂虽是当地自主民营小医馆，但坐堂的大夫不得了，济世为怀医术了得，可谓一方神医赫赫有名。

　　翠花捂着脸痛哭流涕，翠竹绷紧的冷脸闪过一丝凄然，花小栋用力大喊：“没事的妹妹！花再多钱我跟阿爹都会治好你的！”

　　花小术木然抬头，花爹爹也将大掌紧紧捂住她冰凉的小手，眼里闪着隐忍的泪色：“你哥说的对，不可能一点办法也没有的。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找出法子治好你。”

　　激励之言在耳边感动着彼此，身后的孔老幽幽叹息：“发现此疾为时已晚，如今便是觅得灵山妙药也只可缓期无法根治；而缓解之药又贵重珍稀，岂是贫苦百姓能够负担得起……”

　　听罢，花家人再次失控抱成一团哭。

　　花小术默默坐了片刻，下榻冲孔大夫道一声谢，回身对大家说：“我们回家吧。”

　　众人猜不透她的心思，踌躇着抹眼泪吸鼻涕，垂头丧气地跟上她出去结账然后回家……

　　送走了这批客人，孔大夫的儿子从外间掀帘进来，忽道：“爹，你怎么在这？”

　　孔老大夫摸摸长须，奥妙高深老神在在：“看诊。”

　　“……”儿子转身见亲娘从茅房出来了：“娘，阿爹又冒充你给病人看诊了。”

　　真神医孔老夫人闻言，直接一鞋底甩过去：“你臭老头子！叫你煎药看火你跑进来干什么！”

　　*

　　这一路很安静，或许是沉浸在悲伤之中无法自拔，又或许只是不如该如何安抚自己劝慰别人，没有人愿意主动打破这份沉寂，直至回到花府之中。

　　回到家中，花小术只说了一句‘我去做饭’就进了厨房。

　　闻着从厨房里边渐渐飘出来的饭菜香气，围在饭桌前的四人并没有表现出往昔的饥肠辘辘嗷嗷待哺，而是悄悄捂住嘴巴痛哭流涕……

　　“她还惦记着我们没吃午饭。”

　　“一回来就给我们烧饭。”

　　“明明已经身体不好还晕倒了。”

　　“小姐/小妹/闺女太不容易了……”

　　念及此，花家饭桌上空仿佛乌云压顶，一片愁云惨淡。

　　花小栋胸中燃起雄雄火焰：“天下神医这么多，我们一个个求医问药，就不信找不到比这个医术更高明能够治活小术的！”

　　众人纷纷附议，小翠花红着眼眶吸鼻涕：“可是去哪找好大夫？找大夫要好多钱的，家里压根没钱了……”

　　“……”花小栋一拍膝一咬牙：“那就把房子卖了换钱给小术筹诊金和药费！”

　　众人纷纷附议，小翠花红着眼眶继续吸鼻涕：“那我们以后住哪？”

　　“……”好问题！众人脑补了一大家子无瓦遮头无处安身凄凉落魄的悲惨生活，又消沉了。

　　“而且孔大夫还说现在就算有药也未必治得好小姐了……”小翠花哇一声捂脸：“我不要小姐死——”

　　翠竹无声地轻拍她肩，花一松心情复杂之余，也知道不能让大家继续消沉下去：“我们先别那么悲观，也许事情还没到毫无转寰的余地。”

　　花小栋双眉纠成一团，沉色道：“我去找阿漪，依他家的人脉关系一定能找到更好的大夫还有药……”

　　“别去找他。”

　　众人暗诧，忐忑地发现花小术不知何时已经从厨房出来，端着一碗蒜油炒青菜静静地立在门口。她将那碗菜搁在桌面，又回厨房把每人一份的金黄色荷包蛋也端了出来，这才从忙碌中抽手：“厨房熬着白米粥，你们记得看火，我先回房睡一会。”

　　“至于我的事……”花小术顿了顿：“等我醒来再说吧，你们别去找蓝家。”

　　四人默默坐在饭桌前，直到听见花小术走远没了动静，这才默默搁下碗筷，悄悄捂嘴掩面哭泣……

　　“都这种时候了她还强颜欢笑。”

　　“就为了不让我们担心。”

　　“小姐/小妹/闺女好坚强……”

　　念及此，花家饭桌上持续愁云惨淡，仿佛整片天空日月无光。

　　彼时独自回到房里的花小术倒头栽进榻里阖上双眼，也不知躺了多久，辗转反侧，偏偏就是睡不着。无奈她睁开双眼，良久方幽幽吐出一声轻叹。

　　花家的低气压一直持续到了夜晚，大家见花小术终于从房里走出来，个个绷紧神经，严阵以待。

　　花小术扫了一圈，将目光定在花爹身上：“阿爹，我有些话想单独跟你聊聊。”

　　“好。”花爹唰一下起立，动作太大凳子都翻了。

　　花小术深深看一眼僵着脸的花爹以及其余几人，没说什么就回了房间。花爹摸摸鼻梁，忙不迭后脚跟上。

　　他假装没看见已经贴上来偷听的花小栋和翠花翠竹，小心翼翼地将房门阖好，然后一屁股挪往凳子上，踌躇着怎么开展话题。却不想花小术等他落坐完毕，将十指交拢平放在大腿上，直接就说：“阿爹，我想好了。”

　　“嗯、嗯？”花爹爹努力让自己表现出身为人父的睿智非凡，架不住闺女干脆利落毫不做作地直入话题，没给他半点酝酿情绪的时间：“……小术，你想好什么了？”

　　花小术平静道：“顺其自然吧，不要花钱在我的病上。”

　　花一松神情凝重：“你是担心钱的问题？钱的事你别操心，阿爹会想办法……”

　　“我们家根本没有余钱去治病，更何况是这种就算砸了钱也未必治得好的病。”花小术缓缓吐息：“我不想成为家中负累，这事就这么算了吧。”

　　一听闺女说要放弃治疗，素来好脾气的花一松忍不住怒了：“你怎么能说这种丧气话！我们没有一个人愿意放弃你，你怎么就能这样放弃你自己？！就算困难重重，就算摆在面前有再多难关，我们一家人都会一起挺过去的！”

　　“阿爹……”花小术神情有些动容，只是她垂下眼帘，掩去水色潋滟的双目：“你们把房子卖了，把家里全部的钱拿来给我治病，可万一治不好呢？”

　　“万一治不好，不光是赔上我的命，还赔光了房子还有家里的全部的积蓄。到那时候，这个家没有我……”花小术神情沉痛地扶额：“你们会饿死的。”

　　义愤填膺教育女儿的花爹爹以及门外偷听的三小只：“……”

　　好有道理，居然无法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