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rash》夜夜腋夜

3、第三章

　　有人拍了几下话筒之后，天花板上突然有一束白色的光打下来，只有那么一束，在一片黑漆漆里那么亮，照着舞台中央，一个板寸头，不对，一个剃了板寸的人站在光束里，上身是机车夹克，下身一条反光的皮裤，肩上背着一把金属色电吉他，脸上是面无表情，跟前杵了根话筒。
　　有点酷。
　　板寸很装模作样地环视了观众一圈，等了一会儿之后，伸出右手食指指向天花板，嘴里喊了一句：“大家好，盲音！”
　　紧接着就扫了一个华丽的和弦，这下舞台周围的群众可以说是嗨爆了，本来热得像蒸炉的酒吧这下炸的像沸腾的火锅。
　　庄晓鹏在周围的尖叫声中还顽强地拽住陈海的胳膊激动地问：“什么情况？什么情况？盲啥玩意儿？”
　　陈海一脸不耐烦地打他拽着自己衣袖的手：“我说这衣袖咋一天比一天长。忙音，知道伐，就是你打电话人家不接那个嘟嘟嘟那个声儿。”
　　庄晓鹏一脸恍然大悟：“哦哦哦，”过了一会儿又一脸佩服，“...打电话不接，啧，好叛逆。”
　　突然大家都不说话了，陈海仔细听，抓住了一丝丝飘在空气中的人声，是板寸开始唱歌了。
　　人是静下来了，但是空气里漂浮乱飞的粉尘还是在乱飞，在强光下看得格外明显，板寸正站在这堆粉尘中。
　　这可能是板寸乐队的原创歌，因为陈海从来没听过。他是一个只要自己一个人待着就会塞耳机的人，听过的好歌烂歌都数不胜数。
　　这歌开头还有点禅意呢。陈海想，这个板寸好像... ...好像一个在酒吧打工的对世俗红尘失望了受过情伤的...和尚。
　　其实禅意是啥呢，陈海不知道，但是他觉得这种像粉尘一样飘在空气里的唱法，就让他想到了这个词。
　　正在大家被板寸和尚的“禅意”唬住了不敢说话的时候，除了板寸的歌声，有另外一个声音也响起来。
　　镲片的声音。
　　这个声音让陈海想到今天做的语文阅读题型。
　　请问这个镲片的声音在这里起到什么作用呢？
　　作铺垫。
　　陈海使劲踮了踮脚，舞台上不止板寸一个板寸，还有另一个板寸。
　　板寸二号就在板寸和尚旁边，是个架子鼓手，头上套一顶软质的深蓝色毛线帽，为啥戴了帽子还看出是寸头呢，因为这人毛线帽子戴的不算紧，就像很随意的那么往上一套，但边缘没有露出任何头发，姑且算是个寸头。身上的机车夹克估计和主唱是同款，他倒是没穿反光皮裤，穿的是一条款式比较大众的破洞裤。
　　陈海看了一会儿觉得自己也应该淘宝买一条。
　　显腿长。
　　而且看起来还叛逆。
　　毛线帽拿着鼓棒的双手不紧不慢地变换着位置，脚下跟着节奏踩着踩镲的踏板。
　　陈海看他的身体随着拍子有节奏的律动，感觉自己马上要控制不住跟着抖。
　　舞台上还是只有一束光，还是只照在主唱身上，但是陈海很想看清鼓手的脸。
　　这个鼓手很拽，他打鼓的时候头是微微侧着的，所以他的脸几乎都隐没在黑暗里，只有鼻子下巴那块沾了点主唱的光，更何况庄晓鹏他们选的位子是舞台旁边，顶多看个侧脸。
　　陈海看见他的下颌线条很明显，他的嘴唇线条绷得很直，他跟着节奏摇晃身体的时候右眼偶尔会出现在光照范围里，这又和陈海的想象不一样了，他潜意识里觉得这个人应该是细长的眼睛，但是没想到这人眼睛还是有点大。

　　李昫看着台下的听众，还是觉得手里有点冒汗，他不是第一次在台上打鼓，甚至可以说不是第一年在台上打鼓，但是总有点紧张。
　　反正就只有一束光，还好照不到我。

　　下课铃刚一打，旁边的庄晓鹏立马凑过来，“哎，你记得昨天的王昭明不。”
　　“怎么了？”
　　“我们班昨天有人在他那个考场考，说是看着他作弊了！”
　　陈海有点震惊：“他不是年级第一吗？”
　　“你说这世界上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呢？是先有作弊还是先有第一呢？说完庄晓鹏还很浮夸的闭着眼摇摇头，“No body knows！”。
　　按照他们班主任的话来说，王昭明的故事是个标准的逆袭大戏，王昭明高一时分班前是陈海现任班主任王平的学生，他刚开始的摸底考了一千多名，什么概念？垫底没跑了。据说后来发愤图强，别人下课嗨他还在座位学习，别人去吃饭了他还在教室学习，别人睡了半个小时了他还在挑灯夜战，第二次月考就考了七百多名，把老王给乐坏了，后来王昭明的成绩连上天的火箭都赶不上，第三次月考直冲全校第一，老王每每说到这里都十分激动，当时坐在第二排的陈海感觉到一滴水溅到自己嘴唇上。
　　老王的口水。
　　靠，间接接吻。
　　陈海内心瞬间疯了，抹也不是不抹也不是，抹吧，匀开了，不抹吧，等它在那里风干，太恶心，怎么样都太恶心，唉... ...

　　“你怎么一点也不激动啊？你早知道了？”
　　“嗯，我听过别人说，不过他这咋作的弊啊？好像挺多人看见的。”
　　庄晓鹏又来劲了，手在陈海跟前疯狂瞎比划，“哎，就这样，这不是有一盒维他奶吗，把盒子切开，然后刚好放个手机... ...”
　　陈海又震惊了，“那合上盒子还咋看屏幕啊？”
　　“好像说不合啊！把盒子正面冲着讲台，监考老师看到就以为是瓶饮料嘛。”
　　“不合？那后面的人不是全看得见吗？”
　　“哎对对对，我们班那人就坐她后边儿。”
　　陈海努力地想象了一下，发现他无法理解，“那要是有小贱人举报呢？”
　　“就是没遇上嘛，要不怎么说他艺高人胆大呢，”庄晓鹏哼哼笑了两声“第一名啊，惹不起惹不起。”
　　陈海看了他一会儿，没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