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长夜》都流

16、孩子的软弱无能

　　白色的天花板，有着熟悉的味道，好像是在自己家里。周围传来黎旭的哭声。她慢慢清醒过来。
　　黎染还是像失去意识前一样躺在地板上，没用多久立即明白发生了什么时候。刚刚黎旭推开她的时候，她一只脚无法保持平衡因此摔倒。伸手摸了摸疼痛的后脑勺，摔倒的时候头应该撞到了客厅的茶几边角上，剧烈的撞击使她片刻昏迷，一会儿就醒来了。
　　黎染慢慢坐起来，摸着趴在自己身上哭着的黎旭。他还很小，刚刚被即将失去最后一个亲人的恐惧压倒，真的吓到他了。
　　她耐心地拍着他的背，一遍又一遍地听他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过了很久，黎旭才渐渐安静下来，仍然死死地抱着她，不愿松开。黎染也不说话，任由他抱着。
　　夏季的房间没有打开窗户，散发着一股闷热难耐的气味。她的脸上还带着刚刚因愤怒而产生的汗水，嘴唇确因为后脑的疼痛而毫无血色。明明全身使不出任何的力气，面对面前抱住她的身躯，她却无法松开手。
　　面前这个人还是个孩子，是她的亲人，他很用力地抱紧她，仿佛这就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无法推开他。
　　明明已经是初夏，她的双手却莫名地冰凉，从面前这具瘦弱的身躯中慢慢传来一丝丝的温度，温暖她了双手，慢慢地汇入到心田，已经绝望到近乎窒息的心脏慢慢地搏动起来，她终于可以感觉到自己的体温。
　　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黎染推了推黎旭，示意他松开，她慢慢地爬起来拖着打石膏的脚一瘸一拐地走到门口打开门。
　　对门的孟阿姨平时就和他们很熟悉，也是她们这个小区居委会的管理人员之一，“小染回来了，你妈呢？”
　　不是期待中的人，黎染还是有些失望，“我妈出去了还没回来。怎么了吗，阿姨？”
　　“刚刚居委会通知我们这个小区的，拿好日常用品去旁边的学校操场避难，这几天还可能会有余震，都最好不要回来，你们家也收拾下东西，等一下你妈回来了就叫她一起去。”提到可能发生的余震，孟阿姨似乎也有点急，“你妈到底去哪儿了，这会怎么不在家的啊？”
　　“我也刚从学校回来，没找到她，谢谢阿姨，我们一会儿就下去。”黎染道了谢，邻居就很快转身回到自己家了。
　　黎染关上门，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的黎旭，“你待在客厅，我收拾好东西就一起下去。”
　　黎染慢慢地往父母房间走去，准备直接拿个行李箱装东西，黎旭却不理会她的话，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屁股后面，片刻不愿离开。
　　黎染也没有说他，任由他跟着，慢慢地收拾几件衣服和必要的毛毯。
　　她根本不清楚该去哪里，但是地震后的避难是必须的，留在室内很危险，必须得去到开阔的地方。是去爷爷家？还是先跟着去学校避难？等这几天过去后呢？又该怎么办？她们究竟会怎样呢？
　　谁也无法告诉她到底会怎样。如果她是个坚强的成年人，现在不会这么无助恐惧吧。如果她是个已经独立的成年人，现在便不会这么失落吧。如果她是个已经可以独自生活的成年人，便可以更从容地面对被抛弃的事实了吧。
　　但她此刻还不是，只是个软弱无能、无法独自生存的孩子，即使想为身后的幼小身影支撑起已经坍塌的世界，也无能为力。她在心里自嘲地笑了一下，手上地动作却一刻没停，现在最重要的只有活下去，再无其他。
　　黎染慢慢地把箱子里的东西压了压，拉好拉链。走到客厅，又拿起一个塑料袋从冰箱里装吃的。
　　门外传来一阵有规律的敲门声，黎染有些顾不上，用眼神示意黎旭去开门，“应该是孟阿姨，你告诉她我们马上就好了。”
　　“嗯。”黎旭拖着鞋子不情愿地去开门。
　　冰箱里的食物不是很多，她妈妈之前都爱当天去买菜回来做饭，仅有的都是她们两个小孩的零食。饮料、水、泡面、饼干是最方便的，都得带上。
　　“妈妈。”门口传来黎旭惊讶的大叫声。
　　黎染有些惊讶地回头，看见门口的那道熟悉的身影，眼泪忍不住地慢慢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