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长夜》都流

13、渗透的世界

　　那片耀眼的光芒离开，她原本以为世界会沉入黑暗，就此终结。不过什么变化也没有，即使在如墨般浓重的黑暗中，她的心跳也还在继续，也必须前行。什么都没有改变，什么也不会改变。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响了起来。
　　她挪开遮住双眼的手背，接了电话，“你好。”
　　“你好，我是黎旭的班主任。请问，你是黎旭的姐姐吗？”
　　“我是，我弟弟怎么了吗？”黎染没有想过会接到弟弟老师的电话。
　　“是这样的，刚刚发生了地震，我们小学有几栋教学楼比较危险，所以在通知家长来把学生带回去，你父母的电话都没有接通，所以问了你的电话，不知道你能不能联系你的父母？”老师的声音很温柔，什么也没有多说。
　　黎旭的学生是比较旧的一所学校，校园的中庭也很小，如果建筑物倒塌确实很危险。“我爸妈可能不在，我一会儿过来接他可以吗？”
　　“好的，他们现在都在校门附近，你到了后在门卫登记一下就可以走了。”
　　“谢谢，那我马上过来，再见。”挂断电话，她揉了揉眉心。拿起拐杖慢慢地站起来。
　　学校的广播还在放着注意事项，提醒学生不可以离开学校。黎染已经没心情管了，慢慢地往外走去。
　　学校已经作为避难所开放给外部人士了，黎染原本可以大大方方地走出去，不过黎染今天的运气好像真的不太好，刚走到校门口就看见提着袋子走进来的关亦飏。
　　关亦飏看着她瘸着的腿，语气有些不太好，“你这个样子还要去哪儿？”
　　黎染有些不自然地摸了一下头发，狡辩道：“我出去买点吃的，你自己还不是出去了。”
　　“我又不是瘸子。”关亦飏抖了抖手里的袋子，“我刚买了吃的，分你一点好了......”
　　“不用了。”黎染急忙打断他的话，“我自己去买就好了，我就去一下校门口旁边。”
　　关亦飏挑了一下眉毛，“好吧，那你自己去吧。”
　　关亦飏很快就离开了，黎染继续慢慢地往外走。最近的公交站在学校后面，稍微有一点路，一路上走过去也没有再碰到什么认识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在公交车站等，等了十几分钟都没有什么车来。黎旭已经等急了吧，他会不会害怕，黎染实在没办法坐着，拄着拐杖走来走去。
　　“今天不会有公交车了。”黎染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
　　关亦飏骑着自行车，一只脚踩在地上。他慢吞吞地下来，把车靠在一边。“今天不可以离开学校，你也应该知道的。”
　　黎染捏了捏手，“我必须得回家一趟。”想了一下黎染很快就明白了，今天那么严重的地震，肯定影响到了交通，公交被暂停也是有可能，没有车她根本没办法回去。
　　虽然有点难以启齿，她还是对着关亦飏小声地问道：“能不能借一下你的自行车给我？我很快就回来。”
　　关亦飏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笑了起来，“你准备骑自行车回去？”
　　他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让黎染有点害怕，她的声音更小了，“我家比较远.......”
　　“你准备打着石膏继续骑车？”关亦飏的语气越来越差。
　　“没有公交车啊......”黎染低着头连他的眼睛都不敢看了。
　　关亦飏看着面前低着的头顶，有些哭笑不得，“就没见过你这种女孩子，瘸着腿还敢骑自行车，你也不怕腿真的摔断了。”
　　他说的是事实，黎染也不敢反驳。
　　“算了。”关亦飏伸了个懒腰，“你真的必须得回去一趟？不去不行？”
　　黎染抬起头瞟了他一眼，很快又低下头，“我有急事。”
　　她的头发是偏棕色，在阳光下闪着淡淡的光。从她垂在额前的刘海看进去，可以看到她常常的睫毛。她的眼神有些急切，有时候会透出软弱，但她却用平静来掩饰这份软弱，以至于那份软弱看起来如此坚强。
　　“先告诉你，我六点钟前必须要回来的，不然被发现了肯定挨骂的。”关亦飏踢了踢自行车，自己先坐上去，“上来。”
　　黎染还没搞明白他的意思，只能愣在那儿。
　　“叫你快点上来。”关亦飏的声音有点不耐烦。“再不上来，我就回学校了。”
　　黎染终于反应了过来，急忙抱着拐杖爬上后座。
　　她坐稳后，很快就出发了。
　　C市处于丘陵地带，道路也不是很平，上坡的时候关亦飏骑得有些费劲。
　　黎染坐在后面看着他脖子上细密的汗水，“要不然我还是下去走吧？”
　　关亦飏没有回头，“你要真的觉得抱歉，等脚好了就快点减减肥。”
　　他的话太直接，黎染有些脸红。她偷偷地捏了一下自己的腰，果然捏到了一团肉，但还是有些不乐意，小声地嘟囔着：“我又不算很胖。”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关亦飏的脸上浮现出笑容，她总是会做出让他意想不到的回应。她的反应太过直接，一眼就能让人看穿她的内心想法，和她一起的时候，他总是感觉很放松。
　　关亦飏没有回她的话，她也保持沉默。
　　他骑着车，穿过一段绿荫密布或者阳关照射的道路，很长很长的一段道路。他踩着踏板的双腿却一直很轻很轻。
　　他感觉衣服的下摆被人拉了一下，身后传来一句很小很小的声音，“谢谢。”路上没有什么人和车辆，夏季的蝉鸣在耳边响彻，燥热的风从身体两旁呼啸而过，那么小的声音却像一小块冰一样，慢慢地融化在他的世界里，渗透入他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