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魂》泷夏川

5、五

　　“我……想活着。”我说，“玲子不是也想活着吗？因为想活着，所以不想死，所以不甘心，所以才会哭，所以要回来，所以希望我陪你……”
　　“我想活着又怎样？我已经死了！”她打断我，拼命地嘶喊，“你就那么不愿来陪我吗？我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吗？就为了活着，就为了活在这个虚假无情的世界上，你要让我独自去面对地下的黑暗吗？”
　　她越来越激动，扑过来想抓住我。我本能地逃了，一边躲一边哭一边喊：“我是想活着呀，每个活着的人不都应该想要继续活下去吗？我诚实地告诉了你我的想法，因为我记得玲子说过，你最讨厌别人对你不够真诚！因为讨厌，所以你喜欢在自己的文字中改变世界。我还记得你说过，希望我有一天能把你的文字翻译成英文，让全世界都看得到！这所有的话，你都忘了吗？如果你忘了，你就不再是我最好的朋友！”
　　玲子呆呆地看着我，不动也不说话。她似乎在思考，又似乎在回忆什么。此刻的她已经哭得面目全非了。我猜不到她的表情。
　　突然，大地开始晃动。地震来了。
　　这是我第一次独自面对6级余震。虽然玲子就在眼前，可我清楚地知道，我已经无法再依靠她了。
　　我仿佛跌进了无知的旋涡，心里黑洞洞地裂了条大口。恐惧和地震，无论哪一个，都能在瞬间将我吞没。
　　“你走吧。”她猛地推了我一把，“你活着吧！去做你想做的事，见你想见的人，说你想说的话，去过你精彩的人生吧！还有……把我的文字翻译成英文……”
　　她的语调，带着哭，带着企求，也带着绝望的希望。这样的声音，让我慌乱，让我不知所措，让我后悔刚才说出口的话。
　　地震越来越强。她身下的路面渐渐冰裂，我急忙抓住了她。
　　她仰起头，仅剩的头骨似乎在微笑。那么凄然，那么决绝。
　　她要走了。我心里有个肯定的声音在说，她把我丢在人世间，自己就要走了。我要失去她了，我要失去这个最好的朋友了。
　　“你会记得我吗？朋友。”她轻轻地问。
　　我拼命点头，哽咽着，泪流满面。
　　“能回来……真好。”她缓缓松开了我，指尖滑过我的手腕，扯下了刻有我名字的青玉手链。
　　蓝绿的鬼火在这个瞬间燃烧成了苍白色，白色融合了她的血与泪，把大地染成了盆地特有的紫红色。
　　我失声痛哭，看着她坠入地下，无能为力的感觉压迫着我的意识。
　　我哭着从梦中醒来。
　　这时候，天已经大亮。我躺在床上，隐约闻到妈妈做出的早餐的饭香。
　　“醒了？快起来吃饭。”她走进来，坐在床头拍了拍我。
　　我胡乱应了一声，坐起来，发现一直戴着的手链不见了。
　　妈妈拉开窗帘，笑着说：“凌晨地震，我还以为你一个人在家会害怕。哪知道早上回来一看，你竟然趴在电脑前睡着了。我好不容易把你扶到床上，可你一直哭，不停地哭，好像失去了什么似的……”
　　阳光洒在我身上，暖暖的。我眯起眼，对她微笑：“妈妈，你知道吗？我能活着，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