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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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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行几日,终于到了那座青山。对于这座奇山,林君默早有耳闻,当地人常这样吟唱道:“不是春风醉了山,自是青山绿了春。”此山名为潭青山,顾名思义,这山无论春冬,四季常绿,当地亦是累年五谷丰登,风调雨顺,从不遇洪涝干旱之灾。当林家人上山为林少爷筑房时,当地人对此千叮咛万嘱咐,万不可冲撞了山神,林家财大气粗,重修了山神庙,才同意让林少爷在此养伤。
当车近山城时,林君默便发觉春意愈浓,路上百姓多是开心的笑脸。
林君默在一农户家暂住了几日,待当地人帮他把行李搬上山去后,他终于踏入这块奇地。
各类林树于此杂生,可最多的却是绿竹了。在当地人的带领下,行了近半日方才到达山腰间的木屋,这木屋是林君默自己设计的,只是由父亲带人来建筑的。按他的要求,门前门后各有一个小院,皆移植了果树,而一小圈篱下种下了野菊,在离此稍远一些的坡上,还开辟了一小块农田。
此时,李海儿正泪汪汪的站在林君默面前。
真正离别的时候到了。
“海子别哭了,我又不是要上刑场,回去吧,别替我担心。”
李海儿多想劝几句让少爷把自己留下,可是话到了嘴边,又讲不出口了,他看得出少爷是强忍着不哭出来,心中又痒又酸,嘟嘟地说了句保重,还是随老车夫王福下山了。
下山时,王福拍拍李海儿的肩膀,“林少爷一直没变啊,明明心思比谁都细,却总是装出一副勇敢的模样,怕我们为他担心。”
李海儿的父亲是苏家米铺的帮工,林君默出生那年的冬天,李海儿也出生了,可他母亲却死于产后出血,苏式见李海儿长得喜人,心生可怜,将其领回林家。李海儿和林君默是一起玩到大的,林君默也从不把他当下人看待,还处处护着他。尤其是哥哥林君言欺负李海儿时,虽然平日里一向听从哥哥的话,可此时却敢对哥哥伸出拳头。林老爷见此总是缕着胡须笑着,苏式更是痛爱李海儿。
李海儿一步三回头 ,终于下了山。而林君默却斜倚在一棵树下,向着海子离去的方向擦着眼泪。
林君默也不知道在树下倚靠了多久,直到一抹血色的夕阳被春风吹到了脸上才发觉时日已晚。方才起身回到屋内,动手生火煮饭,草草地吃了几口半生不熟的米,便倒在床上睡着了,几日颠簸,他是真累了。像往日一样,林君默仍在重复着白茫茫的梦,只是随着时日推移,自己越发能看清那青丝下的脸庞,那男子的皮肤下仿佛长着小小的青色鳞片,与他白皙的皮肤相映,有种无法言喻的灵气。
翌日,林君默或许是还不习惯睡在如此小的床上,一翻身竟然摔到地上去了。林君默揉揉腰站了起来,慢悠悠的穿上粗布麻衣,饭也没吃,便出门向山顶走去,他总觉得这山上有什么奇异的东西在等着自己,或许会和梦境中一样。
令林君默奇怪的是,当自己往山顶走去时,却感觉像是往山下行去,海拔越行越低。行了一个时辰,林君默已是气喘吁吁,这时一潭青湖兀地现于眼前,四处绿林围合。而这湖水,是墨绿色的,别说望见湖底,连一条游鱼也看不到。林君默围湖行了一圈,不知为何,心里颇为失望,往回走去。回到山间小屋时,已过晌午,又倒在床上睡了起来。
夜,月光恣肆地撒在山间,竹叶在晚风中簌簌作响。
而这时,林君默猛的惊醒过来,他胸前的青龙图案在隐隐发热,一股股暖流在身体内流淌,自己虽然一天未食,却不觉得饥饿,然后起床又向山上跑去。这次,终于是感觉向山顶行而非下山了。月色很明,脚下的路看的一清二楚,路上的石竟幽幽地发着微弱的光芒。
终于临近那湖了,林君默累的都要呕出胆汁来了。突然,脚下升起了茫茫白雾,林君默一惊,竟绊倒在草丛里。可就待他再起身时,他看到了那梦里的一幕。一条条彩色的游鱼竟然从湖中游出而浮在空中,湖水由今天上午所见的墨绿色已变为一片澄清,宛若不存在,只是一团空白,湖底亦发出点点彩光。唯有与梦境不同的是,自己的视力和听力都还是正常的。这时,湖心处猛的升起大片白雾,接着咕嘟咕嘟冒着水泡,十几秒后,随着一声哄响,有什么东西从水中跃出,溅起大片水花!林君默倒退几步,用袖子赶忙擦拭一下被湖水打湿的脸,接着,他看到了那出水之物,竟然是一条青龙!林君默看过不少志怪书籍,也见过不少奇画,而它和画中几乎一摸一样,全身披盖青麟,头颅上是一双弯曲的尖角,宛若两只相伴相生的枯木。那青龙出水后便盘旋于空中,若舞女飞扬的花带子,月光明的很,在龙身上泛起点点流光。
龙盘旋几分钟后,将头颅转向了林君默藏身的方向,然后向林君默飞来。说林君默藏起来那是不准确的,他只是吓软了腿,倒在了茂盛的花丛间罢了,他见到青龙向自己飞来,虽然觉得害怕却又心生一丝期待。然后,一个比大花轿还要大一圈的脑袋伸到了他的眼前,林君默看到了它的眼睛,同样发出幽幽绿光,他与这神话中的生物对视几秒后,那青龙突然呼出一团热气,没有水生动物所带的腥臭气味,而是一阵看得见摸得着的春风,迎面都是桃花的香味。在这个热气中,林君默的身子都软了,头却是沉沉的,随后,昏了过去。
第二日,当林君默醒来时头还是晕晕的。可当他模糊的回忆起昨天的经历时便是豁然清醒了过来,这才发现自己躺在房前的院子里,自己的短衣还是潮湿的,甚至还可以嗅出淡淡的桃花香气。林君默从地上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小屋走去,狼吞虎咽地吃完昨天的剩饭才恢复了几分体力继续想下去。与其说是思考,不如说是发呆,林君默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其实什么也想不明了。不知不觉,地上已印上了太阳的余辉,林君默才起身抱着玉琴来到后院,奏一曲《高山流水》,方才平复了心境。
接下来的几日,虽然林君默总是有这样那样的冲动,可却还是抑制了再去一探究竟的念头。日子过得也算是悠闲自在,虽然要翻土做饭,可是与自然相伴的乐趣也着实奇妙。
这一日,林君默正在山腰间读书,却感觉有人正在注视自己,环顾四周,发现在不远的一块石上竟坐着一位全身赤/裸的少年。少年见林君默已经发现了自己,就起身向林君默走来。随着那少年的越走越近,林君默也是能够看清那少年的脸庞,少年剑眉星目,面如冠玉,皮肤白皙,行走时透露飘逸宁人的气质;可少年乌黑的头发却随意披散在胸前背后,冷冰冰的脸庞也令林君默颇感寒意。少年越走越近,直至林君默身前,猛的抱住了林君默,探出脖子,鼻尖抵在林君默皮肤上细细地嗅着林君默的气息。
“这位兄台......”林君默长到现在都未曾被抱过,而现在一美男子正抱着自己,不由地紧张的很。那少年嗅了一会,仿佛觉得还不够,伸出右手,一下便撕破了林君默的上衣。林君默像只受惊的兔子,恨不得马上跑回小窝,可是少年的左臂还环在自己腰间,怎么跑得了呢!少年看着林君默胸前的青龙图案,深潭一般深邃的眼眸中竟泛起微微波动,他咬破指尖,将一滴鲜血点在青龙图案上,随即那图案泛起淡淡幽光。这时,环着林君默腰间的手臂松开了,林君默赶忙后退几步。
林君默双臂护在胸前,神色略显哀怨,像是刚被调戏过的深闺少女。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林君默思忖这少年可能来自山下人家,看模样已过加冠的年纪,可在山间一/丝/不/挂的......林君默最终清清嗓子道:“去我那里穿身衣服吧,一会我送你下山......”那少年看起来毫不在意自己是否穿衣,但还是点点头,跟着林君默走了。
林君默看他模样便揣摩他应该是个富贵人家的阔少爷,于是将自己唯一的一件丝质长衫给他。可少年拿到衣服却是手足无措,就差把裤子套头上了,然后抬起头一脸无辜地望着林君默。林君默叹了口气,伸手取过衣服,说道:“你站好,我帮你穿上。”那少年也倒是听话,站在那让林君默帮他穿衣,林君默的指尖触到了他的皮肤,像是玉一样,皮肤有点凉,却顺滑的过分,与之相比,丝质衣服都显得粗糙了。待穿好上衣,林君默示意少年自己穿好裤子,可少年却摇摇头,林君默只好要他坐到床上,红着脸帮他穿上裤子。
帮少年穿好衣服,林君默如释重负,“我送你回家如何?”林君默问道。可少年却将深井般的眼眸转向林君默,竟然开口一字一顿地说道“不,我哪都不去。”他的声音同他的眼神一样,都是冷冰冰的。
“那你待在这想干嘛。”
“你平时干嘛我就干嘛。”少年一字一顿地回答。
“那你总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吧?”
可少年却只是摇摇头。
“你该不会是没有名字吧?”
少年又轻轻点点脑袋。
“那你的父母呢”
少年还是摇摇头。林君默心道,这少年八成脑子害了怪病,虽说那乞丐说只得一人留在山上,可总不能丢下人不管,等等,刚才那图案。林君默赶忙解开上衣,那滴血残留在龙眼处,整个图案都变得更清晰了。
最终,林君默还是将少年留下了,并为其取名为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