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葵花屋》雪中来香

4、第四章：关于金钢砂和钻石的选择

　　林风工地有伙，有厨房却不开伙，“那几妮子”叫他入隔壁的伙，他不好意思，也因为连带对周月云都有些愤愤然，坚持在外面吃。反正找工作的人，也是很忙很累的。
　　“班尼路”专卖叫他试用，两天，因为“动不起来”赶人了；“邦威”试用，三天，黄了；真维斯，五天，说他勤快呢，但委婉说句只是话太少，又被放逐。这些专卖一般都是一周观察三月试用，观察期间，就是给也就一天十块八块钱，零着点给你，简直他妈不如不给！陈辉真不知道试用到哪家店时，才能圆满呆上一星期，好把合同签了！
　　终于，在小玲的帮助下，知道“以纯”招人，在青云楼上班，说是比起其它店，还不用收钱、不用替换着迎宾，跑上去再次试用了。小玲那个海吹呐，说“我们公司”青云楼的森马店长许哥，跟以纯店长很熟，我已经托他带过话的了！
　　谁知道最后一天，终于是个，没用他！
　　这一番折腾，转眼就是近一个月，居然就没有找到份工作！小玲劝他：“陈辉呐，我看是不成了。你不是这块料的，有些事情强求不来，而且卖衣服的，一般都想招女孩子，也只有这样的休闲装店里招个别男生，对男孩自然就挑的历害了。其实你已经不错了的。看来是我不好，浪费了你时间了，咱别一颗树上吊到死吧，都一个月了我看算了算了。”
　　陈辉却不是个随便放弃的人，更何况别的，更没有眉目，这个起码已经知道些头绪了，他还想试，林风又一次帮了他：“陈辉，我看这样不是个事。小玲能出什么好主意呐。”他这两天显然特别忙，风风火火的来去，这一进门就把手机摘下充电，接着就翻东西。
　　好一会儿拿出一摞书，又把陈辉的包拎起放到桌子上，做这些的时候，少不了狠狠臭小玲几句，才郑重说：“我一直冷眼看着你磕磕碰碰，其实是总觉着还没有到这一步，我还是希望你找不着工作正好放弃，就去学校读书了的。而且现在不是还有大学生贷款吗？也许我陪你到学校去，能到处跑跑摸摸，指不定能成呢。可一个月了，你的决心够大的。现在咱们把话说明了，这已经是个选择了，你人生中，绝对是个很重要的选择。你要知道，人这一辈子，不可能什么东西都抓住，所以抓的时候，就要分大小轻重，否则一样的量，你可能抓的全是一口气吹多远的金刚砂，人家却抓到大个儿钻石，抓的越整，琐碎越少，就越珍贵。真跟人生一样，你爱的越纯付出的越绝对越执着，越容易有成就，什么都想、跳来跳去的会碌碌无为。现在，陈辉，你来选吧，你认为什么才是你生命中的钻石？”
　　他将书摆在一端，包摆在一端，陈辉知道那包里有录取通知书，再看书，是自学考试的语文、英雄和哲学，七成新的。林风看他的眼睛，又从口袋里摸出两张名片，一张放到那摞书上，一张放到书下。
　　陈辉有点儿不懂，抬头看他。
　　林风没有玩笑的神色，虽然他唇角带有惯有的弧度：“你是真不准备去北京上学了？家里，真的紧到上不起这程度了？如果真那样，你父母为什么不肯教你放弃？也许，是你太顾念亲情了－－不过我理解。都是苦孩子，谁不知道家里难呐。何况也是条条大路通罗马。重要的只是你仔细想过没有，不要一时冲动。去上，有去上的办法，不上，也得有不上的门路，你得知道，这对你一辈子都会有特别大的影响，也许你都不可能知道影响到你生命中的什么－－因为一切都不可以重来，所有的可能，都全凭估计。你得仔细考虑、仔细衡量着，什么才是万全之策。”
　　陈辉又想了想，终于说：“我还是不去上了。那么多年，其实真是天文数字。即使勤工俭学吧，也未必比现在少吃苦，不上－－也未必拿不到大学文凭。”
　　林风仔细观察陈辉的眼神，片刻才说：“我已经给你找了两个能做的工作，中间也有个选择，一是去哈斯顿迎宾，是迪厅，夜场，晚上七点到凌晨两点下班，你是男孩子，想来没什么，如果你去，我会跟人打个招呼，也打点一下。那种地方乱，但你的性格，安排过了也不会有什么事。钱不多，但够你生活，我算过，因为七八个小时一班上掉，夜里三点不到就能回来睡觉，到上午十点多就足够了。剩下的时间就是你自己的，看看书、考考试，不去上大学，还能冲着大学文凭奔，圆了这么遗憾的大学梦，现在自学考试很严格，和大学里发的文凭是一样的份量。
　　这二呢，就又不一样，是我们楼盘的销售部，招售楼先生售楼小姐。这工作也不是特别难，虽然得受训练，但你北工都能考上，要点儿时间就能学成。售楼这东西，挣钱，也磨人，上午八点半到晚上九点，全在销售部里等客户，少不得还要跟他们挖空了心思打交道。这工作，学起来没外人想象那么难，但想做好，也不容易。而且，只要做得不差，一个月两千来块是没有问题的，这在这儿，工资是可以的了，何况，你只是刚出来的，一般大学生进来，还要面试试用呢，这是个不错的机会。如果真扎进去了，好好历练，再学学专业点的知识，资深了就是我们公司用不着，哪里都好找工作，到底算是专业人士。
　　陈辉，你是想还去上你的大学呢？还是已经下定决心在合肥打工？打工终非长远之计，你是决定还朝大学方向奔呢，还是找个长远点的工作，扎下去。如果真学得好，今后混得久了，有自己的基础后，自己挂个公司承包代理楼盘也是可以的。陈辉，你想好，我工地还有事，这些日子赶工期有夜间施工，我得回去值夜呢。”
　　林风这席话，说得真挚肯切，而且，他是下定了决心帮他，也找好了出路深思熟虑了帮他。
　　帮人帮到这份上，陈辉就怎么一个感激了得了。
　　当时感动得话也不会说，林风却就此走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陈辉就坐在桌子边，想金刚砂和钻石的故事，却不知道什么是金刚砂，钻石又在哪里。
　　什么才是可以让他执着一生，终究有成有就的东西？
　　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很盲目，这一个月来，他发觉大家都是有理想有目标的，只是他没有。
　　就比如林风吧，他的短期目标是工程师和项目经理，长期则是早晚单飞，做老板；而那几妮子之所以处得那么好，她们是想合伙开一家花店。那么，自己呢？起码这一个月来，他竟然没有想过自己的梦想和目标，他失了理想，在没有目的地的，拼命抓金刚砂呢。
　　幸亏，幸亏遇到林风啊，让他重新回到选择的面前，回到了“理想”这个话题的面前。
　　从前的理想就是考上好的大学，可去报到的途中，他把它放弃了。从火车站逃出来时就等于背弃了十年寒窗，他当然不甘于就这么，随波逐流的因为没有进入大学校门平庸下去。那天回头望火车站时，他曾在心底说：早晚有一天我会回来的，给我时间，我会重新去北京！当时好狂，好傲，好不服输。那天，他告诉自己一定要好好的走下去，绝不可以输，他要走出一条比上大学还宽阔的路。
　　可是这一个月来，他又做了什么？完全没有目标没有重心。要不是林风这一席话，自己会不会就这么下去？但这一个月来，居然连书边儿都没摸。这样的他，还拿什么去北京？他差点儿，就迷失了啊。
　　幸亏，幸亏林风。让他及时拉起了他差点儿掉落到地上去的梦。
　　人生在世，想更有价值，岂非就是抓住生命中的钻石？而，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呢？
　　正拿不定主意，有人敲门，外面还有费小玲夸张的喊叫：“喂喂！陈辉快开门啦！”
　　“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陈辉一边过去开门一边看看表，都十点了。
　　“噢噢，我不能进来了？你这人怎么这么那个，还过河就拆桥呐，幸亏这河没过去！”
　　“我怎么了啊？”相处这些日子以来，对费小玲的咋咋呼呼甚至无理取闹都有些习惯了，只是无辜地问。
　　“我才说不能帮你找工作了，你对我就这样啊？原来帮你找时，我不也晚上来过？那时你可是感激我这么大老远的下班过来，你还说下回也需要这么晚来你就去店里接我呢！”她跟同事合租，只是常常来这里。被她这么一说，陈辉只有道歉的份，费小玲自己搬了椅子坐了，周月云也进来说：“小玲这一直关心着你找工作的事儿呢，今儿特地过来问问你的主意。”
　　陈辉就把刚才林风的话说了，费小玲连忙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怎么都到如今了还不知道你的钻石是什么？嘿、嘿、嘿，你加入我们呐你！你说我这么热心的帮你找工作，你就没有想过入我们的伙啊？林风非同类人也，他可是大工程师，拉不进来一起开店了的，但你行呀！我跟你说，咱们一起开个花店，你还可以当店长呢！然后咱们一起陪着它，看着它像一朵花一样孕育、成长、开花；陪着所有的花和花屋一起成长，最后将咱们的花屋开得全合肥全省甚至全国都是分店。多美多好多纯多真的理想啊！你这人，我都跟你说多少回了，你到底动不动心呀？”说这些的时候，她眉飞色舞，脸上洋溢的光芒，是理想散发的吗？
　　只是陈辉对她的提议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便笑：“你们的店开哪儿的呀！”他知道这花店还没开张呢！
　　费小玲不乐意了：“我们这不是在打工积开店的本钱来吗！你看我们多快乐呀，就跟做梦一样做着这些事，哈，这就叫梦想的力量，瞧我们活得多甜呐！人可不能没有目标哦！”
　　陈辉还是笑：“用你把花店比做花的比喻吧，你们现在别提看着它发芽成长了，连花种子都没买来呢，就急着拉人入伙？”
　　费小玲不服气：“你还装得一套套的，你懂什么呀，要是看着有前途的事情了，那可是投入得越早越赚呐！等我们的紫葵花屋开成了，哼哼，咱们可都是元老级的股东呢。”
　　陈辉不敢再玩笑了，他知道这真是那几个女孩子的目标，拿别人的理想开玩笑挺缺德的，再玩下去，就是嘲笑了，他点点头：“不叫元老级的股东，你们都是创始人才对。”
　　小玲转对周月云说：“就这句还像人话。”月月却不支持她：“你呀，还见谁都嚷嚷你的花屋、拉人入伙了。”
　　“怎么会呢！从头到尾吧，我不就拉陈辉一个？”小玲很是无辜地说：“你们不了解他，这一个月来都是我和他接触最多，我敢跟你说，要拉陈辉进来了，保准咱们是多一中坚力量！”一句话，她没觉着什么，把陈辉羞得没敢接话。
　　周月云过去倒了水三人喝着，她才说：“陈辉啊，我觉得吧，去哈斯顿。你成绩那么好，不上个大学这么混下去，怪可惜的。好多地方，都需要文凭，特别限制人。能去售楼当然不错，但……说了你别怪，那是跟各色人等主动接触的工作，要是林风去做，我们会特支持的－－他一定如鱼得水。你考虑好它，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朗呐。”
　　这话后面分明是为他担心呢。陈辉仔细考量了一下，的确是。他当然可以通过历练适应那工作，但要选择一个从事一生的职业，能够喜欢才是最好。其实陈辉的天平还是偏向自考的，但林风给他的另一个选择的确很诱人，才这么犹豫，如今周月云这句话，仿佛给了他足够的理由偏移重心：“那么，就哈斯顿吧！”
　　“决定了？”两个女孩一齐看着他。
　　“决定了！”
　　周月云一拍手：“好！明天我们痛痛快快的去玩！”陈辉听了这句话以为是为了庆祝，连忙问：“不是吧？”周月云笑：“你想哪去了，我们是谢林风的！他不是帮我们出气砸了夜媚儿吗？我们到如今都没逮着空儿谢他。”
　　“是啊，林风真是太忙了，怪不得他那么瘦，也不晓得吃不吃得消。”陈辉自然而然就来此一叹，又问：“他具体是干什么啊？”
　　周月云想了想：“施工啊，具体就是，嗯－－抄平弹线，安排人工、备料……唉呀，反正事情特别多，你想吧，他那一栋楼可是一万八千平方米！那么大个楼，他管上管下，听说他顶头上司－－那个技术负责人懒得要死，专门查纰漏训人，别的不管，都得林风去跑！”
　　陈辉听了挺不平：“技术负责怎么这样啊？”
　　周月云挑挑眉：“林风说这样好，锻炼人。说那个姓裘的工程师对质量查得还挺细的，把着不出问题，其它全放给林风正是给他历练的机会呢。”
　　“如今他拼命历练了，你们想请他去玩都没空儿呢。他今天不会回来了，刚刚回来就为跟我说那些话，今天晚上还值班。”
　　“没事，明天一早我给他打电话。”
　　陈辉就等着这句话呢，向桌子上一指，林风的手机正充电呢。周月云并不气馁：“我去工地找他！他可是主角呢，可不能不去。你说谁不是请假呀，难得一起聚聚、痛痛快快的玩儿。明天我请大伙吃饭，然后去大国溜冰场！陈辉，你会吗？”
　　陈辉摇头。
　　周月云笑：“不会找林风，他带人可行了！他玩也是一把好手，溜冰打球，唱歌蹦迪都精，听说他的探戈跳得比电影里还漂亮！”
　　“啧啧啧”是费小玲响亮地咂嘴：“你知道得可真清。”
　　这么一句，周月云的脸一下红了，眼见她尴尬得不行，小玲好像做错什么似的赶紧转开：“呵呵，你看，你还说漏了，他还会开车、划船呢。”
　　陈辉心里突然就像被什么堵了，极不舒服：难道那几妮子知道林风的心思？也难怪，林风的保护欲那么明显，我才来几天就知道他喜欢月月了，她们相处那么久，还能不知道？这知道了装作不知道，白白的任林风掏心掏肺不思回报，也真是可恶之极！这林风也傻，周月云明明已经有卜大律师了，你还多个什么事？我还以为周月云不知道，她原来是知道的，这不等于利用林风对她的喜欢获利？！林风百忙里对她们的事那么操心，她只需要回请一顿饭，痛痛快快玩上一天，就算回报了林风了，这个世界，也他妈真不公平！
　　“我……如果去哈斯顿的话，明天晚上可能就得报到上班，明天去玩，不大合适吧？”
　　“喂－－你别扭什么来着？”费小玲扬高了声音：“一个大小伙子家，二十朗当岁，一天不睡觉能死人啊？何况给你明天你也睡不着，光这作息习惯，得给你一个星期倒得过来。嘿，我还告诉你，倒睡觉时间，最好的办法就是累！你想明天溜一天冰，晚上去哈斯顿上班到凌晨二点钟，你肯定睡到下午才能醒，然后晚上去上班绝对不困，一下子就倒过来了！”
　　“不是吧？”陈辉本就嘴拙，费小玲说话又不留情，这下只能点头：“我试试，就是当实验品也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