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蝶梦》汤七鱼

26、还是爱你

　　温司楠眯眯眼，走到庄曼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
　　庄曼扬头，看进他深邃的眼睛，对他干净英俊的脸吐出烟雾。
　　温司楠一动未动，等烟气消散，夺走她指间的香烟，扔在地上用鞋尖按灭。
　　“听话，别再吸烟了。”
　　庄曼不气不恼，低头看还隐隐冒着烟的烟头，唇上笑意清浅。
　　“走吧。”
　　温司楠牵庄曼的手，要将她带离，庄曼定定地站在原地，“我不想去。”
　　温司楠回头，声音低沉，他心情似也不太好，“身体不舒服？”
　　“不是，就是不想去。”挣脱温司楠温热的大掌，庄曼扭头走向电梯。
　　很快手臂被人牵扯，温司楠说话语气不太好，“你到底想怎样？”
　　“没想怎样。”庄曼甩手。
　　两人争执，路过的人忍不住回头留望。

　　温司楠脸上是隐而不发的怒气，“你对我的态度不一样了，为什么？你告诉我。”
　　喜欢一个人时，对方细微的变化，都能细细察觉。
　　而她对他态度的改变，却在一夜温存后，温司楠始终想不明白他们之间哪里出了错。
　　庄曼楞了楞，过去看到他想亲近，而现在……或许正如他说的，她对他的态度变了。
　　或许……
　　许秋丽说，只是受到暂时诱惑，欲望一旦得到满足，这种感觉会消失殆尽，那都不是爱情。
　　不是爱情……
　　“温司楠，我不喜欢你。”
　　温司楠呆楞，整个人像静立的石像，眼神空荡，里面什么都没有。

　　“说实话，比起别的男人你挺无趣，性格上并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身前的男人面上有惊愕，有愤怒，还有……受伤。
　　“那你为什么还要……”温司楠死死地盯着庄曼，声音有些喑哑，“你不喜欢，为什么还招惹我。”
　　庄曼转身，下颚带装饰灯一样的颜色。蓝色，很冷的色调。
　　“可能就你说的轻浮，或者贱吧。”
　　七楼大厅，隐隐还传来场内欢快的乐声，旋律漂浮在耳畔，入不了心。

　　庄曼没有离开帝王夜，而是直接到达二楼。此时大厅放激扬的音乐，声音很大，震得人血液跟着沸腾。
　　舞台中央，一带面具的女人纤臂扶着钢管，细腰无骨般扭转，大腿一勾，一个完美的旋转。
　　舞池中，年轻男女随着音乐舞动腰肢，跟着旋律摆甩头发，他们看起来很快乐。
　　庄曼混入人群，和许多蹦蹦跳跳的人融入一体，很快便有年轻男人贴她身体，带领她一起狂欢，伴着音乐，用肩头摩擦他们的胸膛。
　　当音乐结束，跳钢管舞的女人向众人鞠躬，迎来场上所有人欢呼。
　　和庄曼第一次见到的一样，女人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留下来和周边的男人互动。大方一点的男人会往她衣服里塞钱，顺便占占便宜。

　　女人本来站在台上陪几个男人说话，却突然被拉到台下。
　　“啊——”
　　只听尖叫一声，众人一片哗然，纷纷聚拢过去看热闹。
　　庄曼被人群挤进了包围圈，顺势走到人群之中。
　　女人摔坐在地，旁边一男人扶起她，手按在她腋下，趁机揩油。
　　“大家想不想小Tina多陪陪我们？”另一个围人群中间的男人道。
　　男人大约二十七八，穿着贵气，显然家底不错。
　　随着男人高喝一声，周边的人跟着欢呼。
　　“那样，如果小Tina当着大家的面脱衣服，我今天就打赏她五万怎样？”
　　“好！”
　　有好戏看又不花钱，没谁不愿意。

　　见所有人兴致满满，男人低头和那位Tina小姐协商什么，女人有些迟疑，始终都没有表态。
　　“脱衣服！脱衣服！脱衣服……”
　　很快大厅所有人都在叫唤。
　　见女人久久不动，男人脸色有些难看，“小Tina，如果还想继续留在帝王夜，最好乖乖听话哦。”
　　女人带着面具，只见她紧抿双唇。
　　男人又在女人耳边说了什么，便见女人手绕到身后，开始脱掉内衣。
　　所有人瞪大双眼，更有人吹起大响哨。
　　当黑色内衣掉落在地，场内的人眼中全是笑意，纷纷拿出手机拍照，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

　　庄曼退出人群，一个人走进电梯，背靠着电梯墙壁，最终还是蹲下身。
　　“小姐你没事吧？”同乘电梯的人赶忙问道。
　　庄曼头埋入双膝，摇摇头。
　　同电梯上上下下了几次，庄曼终于走出一楼大厅，而此时外面大雨倾盆。
　　雨势很大，十米开外的事物，什么都看不清。
　　庄曼没伞，抬头望着密集的雨珠，束手无策。
　　又过了一会儿，见雨势没有变小，庄曼拿手机唤杨珊珊开车过来接应。
　　杨珊珊此时正和新男友约会，被庄曼这么一呼叫，立即抱怨连连。
　　怨归怨，还是携着新男友过来接庄曼回家。

　　杨珊珊来时，时间已经过去将近一个小时，庄曼一直等在帝王夜正门，任风带着雨雾迎面吹来。
　　今夜阴雨，所以看不到星星。
　　车开到巷子口，坐副驾驶坐的杨珊珊回头递给庄曼一把折叠伞，“不送你进去了，你自己路上小心。”
　　接过伞，庄曼点头，正要打开车门，杨珊珊又道，“明天记得把伞还我。”
　　“知道了。”庄曼冲她摆摆手，便是拎包下车。
　　雨势很大，一个人独自撑一把伞，还是被雨水湿了半身。
　　一不小心踩进水坑，高跟鞋浸湿。
　　鞋全部湿了，庄曼反而无谓，大步大步踩到雨水中，听水花溅起的声音。
　　天空忽然苍白，雷声轰隆作响。

　　下雨天，巷子没人，除了铺天盖地的雨声，这里安静得如同无人的深巷。
　　时尚前线早就关上了门，
　　巷子没灯，庄曼借微弱的光走进房檐。刚关上伞，便看到高高的人影站在楼道口。
　　庄曼停顿手上的动作，睁着大眼想要看清对方的脸。
　　见那人一动不动，庄曼向他靠近。
　　温司楠定定地看她，眼睛很亮，“回来了？”
　　庄曼一顿，说，“嗯。”
　　沉默良久。
　　庄曼走进楼梯通道，温司楠堵在道口。
　　庄曼抬头，眼神示意他让开。
　　温司楠非但不让，手抬她的下巴低头靠近。被他钳制，庄曼没有反抗，仰着头任他亲上自己的唇。

　　他的唇微凉，如同他被雨水淋湿的身体。
　　温热的舌尖舔吻她饱满的红唇，最后撬开她贝齿，与她贴合缠绕。
　　天空骤然一亮，雷声震耳欲聋。
　　但没人在意，只听到彼此急促的呼吸。
　　过了一会儿，两人分离，庄曼眼神迷离意犹未尽。
　　温司楠看她，黑亮的眸子由之前的冰凉变得温柔，“庄曼，你是喜欢我的。”

　　庄曼回神，不禁低低笑出声，过了很久。
　　“我喜欢跟你亲热，想看你发/情的样子，像恶心男人一样。”
　　闪电撕裂天际，庄曼笑意略显病态，面颊苍白得如同索命无常。
　　“你……”温司楠惊愕，喉咙似被人按压，说不出话。
　　“你看，干净只是表象，其实你也很脏。”
　　轰隆隆——
　　庄曼隐隐的听到女人的声音，伴着风，伴着雨，伴着巨大的雷鸣，她的声音超越所有，让人身体都在颤抖。
　　——没有谁是美好的，即便有，他们也很快慢慢腐朽，最后溃烂。
　　“没有谁是美好的，即便有，他们也很快慢慢腐朽，最后溃烂。”庄曼跟着呢喃，眼神已经失去了方向。

　　轰隆隆——
　　电闪雷鸣，惊心动魄。
　　温司楠瞪大双眼，认真注视她陷入黑暗的面孔，眼中带着哀伤，“我从不认为跟你，是件肮脏的事。”
　　再抬眼，庄曼紧紧抱住身体，不断摇头，用力撕喊，“脏！脏！”
　　“庄曼？”察觉到她的异样，温司楠握上她的手腕，心跟着惊痛。
　　她的手在颤抖，肌肤冷如寒冰。
　　“你怎么了？”温司楠抱住庄曼，让她依偎在怀里，他的声音在轻颤，“哪里不舒服？”
　　大雨仍沙沙作响，雷声有所停歇。
　　庄曼头埋在他肩头，短暂的颤抖过后，身体终于平息，手贴着他清俊的面颊，庄曼笑出声，“温司楠，我给你唱歌。”
　　搂紧她的腰身，温司楠下巴顶在她头顶上方，温言道，“好。”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挂在天上放光明，好像许多小眼睛，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①
　　声音清脆悦耳，在雨巷中悠然婉转。
　　雨渐渐停歇，怀中女人陷入梦境，于是世界安静了。
　　温司楠揉她的头发，最后在她耳边低语。
　　“很好听。”
　　……

　　备注①：《一闪一闪亮晶晶》歌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