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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七 ...

  •   “我就猜你一定会这么做。”熟悉的声音直接敲响在神月空的身后,有效定住了那个摆着一脸无趣而心虚的女孩,“没开场就撤退,奇讶没看住你么?”

      “呃,被猜到了啊……强化系的直觉还真是恐怖。”

      “你对这场比赛不感兴趣?”没道理啊,这可以说是相当经典的赛事了。

      “这种可以料到结局的比赛,有什么好看的?至于西索的战斗方式,看了反而容易受影响,复制品永远无法超越原作,不是么?”神月空耸了耸肩,大方地转过身,直视云古的眼睛。不知为什么,每每单独面对这个男人,她就喜欢摆出一副吊儿郎当模样:“要找奇讶的话,我帮不上忙。他有自己的游戏要玩,没什么工夫理我的样子。”

      “是你动的手脚吧。”云古的口气里有八分肯定,奇讶那孩子确实能干,但就某些方面来说,远不如眼前这只来得成熟。她和自己的系别非常相像,冷静自持,精于计算,犀利且自我。如果说小杰像张沾着阳光的白纸,奇讶来自幽深的黑暗,那么她就是介于之间的灰,游走变化,自信不足却又毫不自怜。

      “Bingo!”

      “你……认了?”他以为她定会否认。

      “我就是觉得你会这么想,才反过来做的。”神月空满意地看着他脸上的诧异,嘴角轻弯。看来变化系的诡异和强化系的直觉哪个更强,还是个未知数。

      云古没有搭话,不仅是因为他跟不上她的跳跃思维,更是因为他似乎能直面地看出一些事实。他睁大眼,直勾勾地盯着她的黑瞳,试图挖掘出些什么。

      然后,他不知自己是该失望还是该惊讶。因为他发现,那双眸子远比奇讶的更加深遂不见底:“你,已经杀过人了吧?”

      身子一僵,神月空脸上的表情瞬间收起,赤红的眼刹那弹了出来。

      颜色,在翻滚后变得暗淡,随即复黑。而那已僵硬了的嘴角和身体,却始终没能恢复。

      “看来,我又不幸命中了。”云古见状,深深地叹了口气。他知道这次接下的三个学生都很有来头,尤其是奇讶,那种深黑的背景让他显得尤为特殊。可现在,看到神月空的眼睛,却觉得她或许拥有更深的东西。

      “我早就发现你们三个的相处方式很奇怪,只是说不出哪里不对。再下来就发现并不是奇讶和小杰的感情比和你的更好,而是你一直在回避他们的接近。你是不是在害怕什么?”

      “这与你无关。”冷冷的语调像高筑的城墙,清晰地竖在他们中间。语毕,神月空无礼地未等云古回答,就从他身边绕了过去,直直走向门外。

      擦肩而过的时候,有股凌厉的风从正面直接撞上了云古,却没让他受伤,仅仅只破了衣服。随意地看了下拉开了大道口子的肩膀,他转过身,望着她消瘦的背影,直挺挺得很是骄傲。

      但他更不忘了的,是她刚才的表情——肃然的脸如履薄冰,周身充满了骇人的气息。那是和妖火一样深沉的念力,即使眼睛已经变黑。这不同于变化系的念,让他觉得异常危险,甚至有丝恐惧。

      这感觉他太过熟悉,一个月前的那个晚上,他的右手就差点废在这股念力下。当时是神月空在最紧急的关头收了手,选择牺牲自己,用反弹保住了他。

      那时,她垂着头站在跌坐在地的他的面前,不很长的头发披散开来,遮住了原本就很小巧的脸。她的背后是黎明渐起的光,把瘦小的身体轻轻包围。如黑影镶上金边,又透着妖艳的红光,因那不断破伤口而出的鲜血,一滴滴一点点地冒出,流淌。她没有擦拭也没有理会,只是一动不动、一语不发地站着。

      云古不是第一次遇见强敌,更不觉得真要拼下去的话,她能赢过自己。但他却是头一次真切地感觉到自己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恐惧,慌乱、躁动。那窒息的死寂,让他害怕到说不出话来。

      他不清楚她还有没有意识,只觉得自己正坐在地狱的边缘。他的面前,只有两个颜色——黑和红。那蔓延的是没有边缘没有形体的黑,那流淌的是不会凝固没有声音的红。

      那一刻,他真的以为自己会死。死了之后也会永远地凝滞在那片静寂的红黑大陆,那窒息的气氛将他包裹得几乎无法呼吸。然最后的最后,竟只由她一句淡如轻烟的“今天到此为止,你赢了”,作为收场。

      无法甘心,却动弹不得。他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她歪着身体离开,跌跌撞撞,晃动不安。就算是单纯的强化系,身经百战的他也并不会天真到认为那个眼底深蕴冷漠的女孩做出这样的牺牲,是出于关心或者其它的正面情绪。

      因为那双眼睛在那个时刻,是如此赤裸裸的没有遮掩。那里,只有对血的渴望。她的克制力好得让他叹为观止,相信换成自己也未必能及时收手。但他更相信推动这股意念的力量,来自对两个男孩的执着。他还有利用的价值,所以她不希望用自己的手,将他埋葬。

      那个女孩应该是经过极其残酷的淘汰选择后,才存活下来的极品,如同那些来自流星街的人。所以她才会在这样的年纪就有戒心,同时拥有极强的自我保护意识。她很寂寞,且习惯寂寞,安于寂寞,不会奢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也没有过胜的欲望。他想她定然憎恶失去,才会比任何人都懂得珍惜。因此他更不明白如此重视那两个孩子的她,为什么要刻意把自己从他们身边隔开。

      真的珍视不应该更贴近更接近更靠近,去体会那种拥有的滋味吗?云古看看了场内沸腾到极点的的气氛,终只是摇头叹了口气。有时候,他还真恨自己的怪脾气。

      转身,他尾随神月空离开的方向,大步流星。她现在会在哪里,其实并不难猜。

      气,由左至右,慢慢将身体包围。神月空闭着眼睛,心却不很平静,连带念力都变得更像跳跃着的火焰,不安地躁动。

      “这样的缠,对你没有任何帮助。”云古平静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欲速则不达,我知道你担心跟不上那两个孩子。不过现在的你远在他们之上,根本没必要这么急。”

      “那只能说明你真的是还没开始教授他们。”神月空随意地一抓,掌心仿佛燃着篝火,红中带黑,黑里透红,周围还镶嵌着一缕金边,很特别的颜色,如她一般。

      “刚刚的事,我很抱歉。”云古的道歉很有诚意。每个人都有不愿被别人触及的禁忌,要怎么和小杰他们相处是她的事,没有他干涉的余地。

      “没什么好抱歉的,那本来就是事实。”神月空的表情如一碗平水,泛不起一丝涟漪,“你说的没错,我是杀过人,而且不只一两个,估计加上自己的脚趾也不够数,甚至……连我敬重的师傅也差点惨死在我的手里。这个答案你满意么?”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云古看着那双直白的写着赤裸裸的悲哀的眼睛,非常意外。变化系的人从不让人窥见自己的内心,所以他情愿相信这是一个恶意的谎言,可他的直觉却在对他say no。

      “我知道,强化系的人并没有太过恶意的心。”只是有时候,单纯比什么都伤人。勾起了嘴角,神月空的眼底有的是坦白的无奈。如果得到的前提是牺牲,那么某些清高的自尊,她可以抛弃。

      不愿想起的记忆往往充斥着不堪,对于师傅的离开,她之所以没有任性,正是因为她自私。目送他走,是惟一可以安抚良心的方法。即使知道,师傅可能九死一生。

      神月空从不否认自己是个惹人讨厌的家伙,冷淡,自私,防备心重,一点儿也不可爱。可就是这样的她,得到了那个又傻又笨的男人全心的照顾。即使害他失去了一切,他依然爽朗地笑,没有一丝阴懵和点敷衍,那如同海天般宽广的胸怀,给了她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

      正因为此,在第二次失控后,她才没办法原谅不堪的自己。她要变强,强到足以克制住充满阴暗的心,强到足以压抑对温暖的渴望。她不是个好孩子,从以前到现在都很懦弱,但现在,她有了爱。对师傅的,对小杰的,对奇讶的,对酷拉皮卡的,也有对雷欧力的。

      这些有些羞涩的感情,让她灰而杂的世界慢慢地变得鲜明,她开始满足于这种情况的同时也发现了快乐的短暂。酷拉皮卡的仇恨之路,她无法改变,蜘蛛的脚步慢慢地朝他们逼来,库洛洛迟早有一天会发现,当年他没有得到那双妖异之眼,依然存在在这个世界。神月空不是怕死,而是怕死了之后,有些人会不得不背负上仇恨的路。

      她从来都想好好地活着,即使生无可恋。但有谁说过,只要活着就有无限的可能性,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一直只有自己一个。疯狂的蜘蛛如此,寂寞的酷拉皮卡如此,背负着黑暗世界的奇讶也是如此,那么平凡而又不平凡的她,又有什么理由不可以?

      “我可以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一切,但你要让我到达比那更高的境界。”神月空的脸上是不可一世的嚣张,她的手指没有一点犹豫地指向了了天空竞技场最高的地方。

      “以你现在的能力来说,可能还需要一点儿时间。”云古实话实说,他的能力不及西索,但尚可一拼。神月空目前却还远不如他。那天他虽然失手,但可以在断臂的同时顺手要了她的命。这样一算,她和楼主的距离可见一斑,更别提要踩在他们之上。

      “我想不是一点吧,不过我可以忍。”神月空的眼睛很清澈。这一次她红了的眼睛里没有杀意,透明地像块红色的琥珀,一汪见底,旋转地如同幽泉,“但我没有太多时间,因为有个人,已经急了。”

      这么多年,她始终没有办法忘记的是酷拉皮卡在那个爱慕团长的女团员选择死亡后的痛苦压抑,那茫然无措,生不如死的模样。他太善良,却硬逼自己走入黑暗的地狱,他把人生卖给了魔鬼。而让他变成这样的人里,有她的一份责任。

      库洛洛最想要的那双眼睛是她的,血洗窟庐塔族源于对魔鬼之瞳的欲望。酷拉皮卡之所以要面对那样的残酷也是因为她,若他的父母没有救她的心,就不需要送走自己的儿子。和自己的父母一起死去,对他来说远比走这条复仇之路来得快乐轻松。

      “你现在还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力量,过多的尝试只会变得和小杰一样。你天生就拥有如此大的能力,根本不需要着急。”

      “我知道我的资质平庸,有些事急不得,但很多时候,人没有太多的选择余地。”神月空不想和他多罗嗦这个问题,这不是菜市场里的交易,没有讨价还价地必要,“我知道你有办法,那天你和我打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所以你是故意用那个能力的?”云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到底置自己于何地,又之他于何地?

      “是。”神月空冷绝的语气里有一抹残酷,让原本并不出色的脸上反多了丝冷艳的感觉,“我并没有对你用尽全力,才能在最后及时收手。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拿出真正的实力和你打。”

      “……”

      “这不是侮辱,你的实力并未在我师傅之上,而我不想杀了你。”

      “你的师傅是?”

      “风影路易。”

      “居然……是他?”

      风影路易,传说中的猎人。他会这么出名并不是因为他强,而是他那独一无二的古怪性格。虽然说每个猎人多多少少都有点怪癖,但像他那样洒脱自我的人却不多见。他可以说是近五十年来最出名的窟庐塔族猎人,自由,随性,像风一样漂泊。即使被自己的族人排斥,依然能笑呵呵地接受,让人无法理解的,几近变态的乐观。

      他的实力一直难为他人所知,曾有谣传说他是真正的天才。他也曾经挑过重梁,担任过猎人考试的考官,成为协会中的一员,却因为过多的旷工和乌龙,连好脾气的尼德罗会长都吹胡子瞪眼睛。

      窟庐塔族灭亡后,他一度大张旗鼓地回到世人的眼目中,给过蜘蛛很大的压力,也曾剿灭过一号蜘蛛,成为当时的美谈。可就在别人认为他能重建窟庐塔族的骄傲和光辉的时候,他又再度消失,甚至传来了死讯。

      “原来,你的目的是……蜘蛛?”

      “对,你说的没错。”神月空轻扬着脖子,半途而废不是蜘蛛们的性格,库洛洛失去兴趣的是红火睛,而不是她的这双魔眼。师傅对她百般的担心,甚至让卡尔抽时间来看她的考试,多半也是为了这档子事。她很清楚自己若再继续和奇讶他们混在一起,那么面对旅团,是迟早的事。

      有些事是无论怎样都无法逃避的,就算真的逃避了,也无法让自己的余生过得寝宫愉快。战战兢兢地活着的日子,她已经厌倦,天生的力量不用白不用,就算被叫作魔鬼又如何?

      不是说只有天使才能过上好日子,死后上哪儿的事她根本懒得管,活的时候都过不好的人,又有什么本钱想死后。

      抗拒命运,不如战胜命运。她承认自己这么急着想和蜘蛛对上,多少有些是为了酷拉皮卡,就当是……安抚自己的良心吧,她拒绝一切不恰当又自做多情的想法。

      在这个世界,连活着都成问题,压根没有情爱的必要,不管是对奇讶,还是……让人放不下的他。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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