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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未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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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晓先生,相传为武陵人氏,真实姓名、年龄不具,圣德二十一年左右,初著《梅女》三卷,始闻于世,后又作《寡道》,使得道观多有香火、烦琐,世人恨之。《苦僧》人念之。《黄粱一梦》五卷、《亲泉篇》、《名吏篇》又使世人传阅。故稗官野史多有记载。
一场秋雨过后,天亮的越发的晚了。福伯早早的摸索着起身,到一墙之隔的厨房给东家煎药,这往常是他媳妇的活。但是这些天少东家实在是被吓厉害,小小的一团窝在被窝里,只用一只手拽着福婶的手,不愿意让她离开,福婶就开始给少东家守夜了,这一会儿怕是还没醒。
给东家、少东家准备早食的活,还得是福婶来做。只是东家自从一场大病好了后就开始贪睡起来,于是这早食倒是不着急做。
福伯坐在没点一盏油灯的厨房里,摸索着给东家把药煎上,要只剩一包了,倒不怕拿错。福伯盯着药炉里的火,边不急不慢的扇着火,边盘算着家里还有什么不要紧的东西可以去当。虽说东家的病已然好了,但也需药理、食补好好调理一段日子才好,可不能现在就让东家断了药。
“哎呦!”推门进来的福婶被药炉前的黑影吓了一跳,“老东西,你怎么不点灯啊?吓我一跳。”
福伯目不转视仍盯着药炉,只说了两个字:“省钱。”
福婶一愣,摸着手上戴的素银镯子,咬咬牙,红了眼睛,把它递给福伯。
福伯接过去,没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小心的把镯子揣在怀里,准备早上找个空闲就去县上把它当了。
福婶陪着福伯煎药,黑暗的厨房里只有药炉的火光可以照明。火光里福婶的眼睛还是红红的,脸也是红红的,和三十多年前福伯把那个银镯子送给她时一样。
两个人都没说话,就这样并排坐了一会儿。福婶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开始给少东家准备早食。早先攒的鸡蛋已经吃完了,新下的鸡蛋要留着换盐,少东家早上也就只能喝白米粥了。但是白米粥福婶也能变出新花样,这天切点小葱滴上香油,那天放上冰糖熬得浓浓的,再有一天撒上碎碎的炒芝麻,就算是吃了这么多天的白米粥,少东家也没抱怨过一次。
说到底还是被一连串的变故吓怕了,都忘记抱怨了,要是在以前早食若是少了核桃酥、鲤鱼汤,整一天少东家都会不高兴,毕竟李姨娘是真真的疼爱孩子,那时他们家底又十分不错。
粥熬好后,福婶连带熬粥的瓦罐一起端到少东家房里,放到炉子上继续小火煨着,然后帮少东家穿衣洗漱。
小小一团捧着碗小口小口的喝着粥,眼睛时不时的向窗子那边看,因为推开窗子就能看到他父亲房间。
福婶年龄虽然大了,耳朵还是很灵敏听到了人咳嗽的声音,心中诧异,这还不到东家起身的时间啊。快步走到东家门前险些滑到,昨晚竟然下雪了,直到现在她才发现,这日子过的真的是越来越过去了。
福婶轻轻的敲了敲门,得到可以进去的指示,推开门走了进去,身后跟着的小尾巴也进去了。
外面的天还不是很亮,屋内还是很昏暗,福婶点了蜡烛,于是就能看到一个二十出头的病弱男子黑发披肩的斜倚着床榻,小尾巴趁着福婶点蜡烛之际已经窜上了床,搂住了男子的腰,也没有说话。
“东家今日醒的早。”
“嗯,这些天睡的够多的了。”男子也就是张椿生,摸着便宜儿子的脑袋说道:“安儿,已经吃过早食了吗?”
怀里的脑袋动了动,意思是吃过了。张椿生活动了动腰想挪个方便些的位子把儿子抱起来,却被儿子抢先来一步,他先乖巧的爬了起来,一副怕把父亲压坏了的样子。
张椿生不由得泪目,这个新身体哪点都好,就一点不好--身子骨不太好,
没错,张椿生原先不是张椿生,虽然他以前也叫张‘春’生,但是他有个寒冬腊月开窗子睡觉也不会感冒的好身体,天知道只是网上的账号被封了,要被□□了,这就能穿越?!
穿越非他所愿,结果不尽如人意,但好歹这个病怏怏的身子是个有人伺候的主,倒也不是太悲观。
“东家现在可要用早食?”福婶在一旁轻声问道。
“我今日起的太早,你们怕是还没来得及准备。”张椿生把儿子拉近,让他还趴在自己身边,伸手呼撸着他的头发,手感好极了,“我刚醒来,现在倒是不饿,只是嗓子干的很,麻烦福婶给我做一碗冰糖雪梨吧,多做一些,给安儿也盛一碗,现在天气干燥的。”
“不麻烦,不麻烦。”福婶边这样说着边向门外退,“请东家稍等片刻。”
福婶走后张椿生便开始逗儿子玩,像他原先的情况怕是一辈子都不可能有下一代了,再加上孩子确实十分可爱,所以他对这个和身体血脉嫡亲的儿子格外的喜爱,这几日只要有精神了就会和他玩耍。
他们玩耍的情形是,张椿生捏一捏安儿的鼻子,安儿看着他的动作,一不小心成了斗鸡眼,张椿生喜欢的把他抱在怀里,捏一捏小胳膊小腿,拍一拍小屁股再摸一摸小耳朵、揉一揉小脸蛋,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家儿子可爱。
张佑安,也就是安儿则觉得以前一向和自己不大说话的父亲,现在对自己这么亲密,很开心,很开心,开心的把今天已经想起来吃了好多天米粥的事,都给忘了,同时他也是怕自己不再是每天早上都吃米粥,父亲就会变成原先那个不爱和自己说话的父亲了。
回到厨房的福婶准备着要做冰糖雪梨,发现雪梨倒是还冻着几个,冰糖一块都没有了。她还没说什么,一直在一旁看着的福伯把帽子戴上,对福婶说:“看着点药炉的火。”说完就出门了。
福婶跟着走到大门外叮嘱道:“昨天下雪了,路上怕是滑的很,小心着点,别给东家添麻烦……”
福伯闷闷回了声:“嗯。”埋头向前走着。
没走一会儿就到了县城大门,城门已经开了,但守城的士兵到一个也没看到,大概失去换班了。县城里唯一一家当铺离县城大门也近,每走几步路就到了。刚好他们也正准备开门,福伯就成了今日他们第一位客人,也早已成为近些时日的长户,当铺里的伙计都记住了他的每一样东西都是死当,也没问什么就准备开死当的当票。
“这次、这次还是不死当了。”福伯摸着那个银镯子,声音像是从地底下传来一样,但又透露着卑微。
开当票的伙计一愣,当票上出现一个墨点,他撇了撇嘴,从新开了一张当票给福伯,结果银镯子再次查看,确定自己没有估计错其价值,把一吊钱递给福伯后,用一个小口袋把镯子装上,又在口袋上记下‘旧素银镯子一个’的字样,准备查看下一个顾客的物品,快过年了,来当东西的人越发的多了。
一吊钱,一百文钱,一百个铜板沉甸甸的,买完冰糖和两包药后就剩下十几个了。福伯一如他来县城这般步伐沉重的离开了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