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兔子不吐胡萝卜皮》温律

1、一

　　车窗外唰唰的雨声让柳慎言不得不在红灯时把收音机声音调大，这样女主播直播紧急路况的甜美嗓音堪堪不至于被盖过，她才好顺利绕开那些水漫金山的道路前行。尽管雨刷器一直在辛勤地工作，城市夜晚的灯红酒绿依然成了一片片光晕染在车窗玻璃上，因此即使柳慎言总是不屑现代人用词的夸张程度，也不得不承认或许这座城市几十年未遇到过这样电闪雷鸣的洗刷了。
　　驱车快到家附近的时候，在暗处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柳慎言抽空瞥上一眼，抓到“放假”两个字长长舒出一口气，马上掉头去超市准备囤上好几天的食物，正好刚结束一轮产品发布趁此机会好好休息一番。
　　从超市里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出来，周围都是匆匆忙忙为暴雨做准备的人，踏着黑色高跟鞋一身职业装的柳慎言还算不上狼狈，只是空不出手撑伞了，只能一路小跑到车子旁。柳慎言顶着大雨把购物袋一统扔进后备箱后，身上已经湿了大半，她就索性撩起湿发站在外头，准备趁着淋湿索性稍微享受一会儿清爽的空气。
　　就在这时，柳慎言余光看到路边好像有一个人躺在地上，她看了看四周密密麻麻的雨帘里很难找到其他过路人，地上的人又一动不动，便决定上前看看需不需要帮忙。柳慎言走近看到是一个脸色苍白的少女紧闭双眼倒在雨里时吓了一跳，再仔细看幸好胸口还在上下起伏，就伸手推推那个女孩，结果对方皱了眉头轻声哼唧了几下，听上去还有点像那个啥。柳慎言稍微有点窘，心说该不是哪个人喝醉了不省人事，但不管如何也不能把人丢在大雨里不管。在心里估量了一下双方的武力值确保不会出什么事后，柳慎言决定先把人捡回家，等第二天清醒了再看情况。
　　几小时后，柳慎言看着床上终于折腾清爽的陌生少女头疼，她叹了口气把灯关了，在客厅拉出来的沙发床上很快睡着。第二日清晨，柳慎言刚睁开眼就看到那位小姑娘蹲在床边看着自己，一下子惊醒过来靠在沙发垫上跟人对视：“你……好。昨天，下暴雨你倒在路上，所以我把你先带回来了……你有不舒服的吗？”
　　“没有。”小姑娘眨了眨眼睛很快回答道。之前紧闭着双眼，柳慎言这才看清小姑娘眼睛是红棕色的，煞是好看，但也暗暗担心对方带了一夜的美瞳会不会不舒服，于是下意识出言提醒道：“你要不要把美瞳摘了休息一下？我这里有眼药水。”
　　小姑娘像是听了好玩的东西，弯起嘴角盯了柳慎言良久，盯到柳慎言发毛才开口道：“我本来就这样呀。”
　　本来就这样？柳慎言皱了皱眉头，眼前的小姑娘虽然看上去天真可爱，但怎么说应该也过了中二的年纪，不会还幻想自己是公主花妖之类的吧。但只是过路人，柳慎言也懒得细问，换了话题道：“那你知道从这里怎么回家吗？”，小姑娘咬着嘴唇没说话，空气安静了几秒，柳慎言不得不再抛出，“或者你告诉我地址，我送你回去。”
　　“我回不去。”小姑娘似乎对柳慎言急着赶人的语气有点不满，嘟着嘴说道。柳慎言有点无奈，没想到还捡回家一个小祖宗，估计跟家里闹了矛盾跑出来，……或者被赶出来。柳慎言突然想到以前大学刚毕业的时候，耿直出柜后被立马扫出家门，也是哪里都回不去，幸好被伯乐相中找到优越的工作得以自立门户。于是她心里一软没有过多追究：“那你先站起来随便坐吧，蹲着腿麻不麻。你叫什么？”
　　“你叫什么？”小姑娘恢复了笑意，听话地站起来坐到床边反问道。
　　“柳慎言，柳树的柳，谨慎的慎，说话的那个言。”柳慎言看对方听到时疑惑了一下不过还是乖巧的样子，没有一开始想象的那么叛逆，好脾气地解释了一下。
　　“哦……那我叫柳兔。”
　　什么叫做，“那我叫……”。柳慎言当她要隐瞒真名，有些哭笑不得，现在的小孩警觉性都那么高吗？那还赖在陌生人的房子里，而且还隐瞒得很敷衍。没等她心里嘀咕完，情绪就被骤然打断，因为柳兔正凑在自己身前，鼻尖隔着薄薄的睡衣布料在柳慎言胸上拂过。柳慎言一个激灵，难得有点不太淡定，僵着不知道怎么动弹：“你，在干嘛？”
　　“味道好好吃！……好好闻。床单上也是这个味道吧？虽然淡了点……”早上醒来的时候柳兔就闻到被子上淡淡的香气有种说不出来的喜欢，现在坐在柳慎言床边感觉又闻到了，忙不迭专心地寻找起来，全然看不到尴尬的柳慎言，鼻尖一耸一耸地像一只嗅食的小动物。
　　两个人距离越来越近，柳慎言自然也能闻到柳兔身上清新的味道，是昨天夜里雨水刷过的空气。她有些不自在，想说点什么转移气氛，柳兔倒是突然坐直身子开口：“好饿。”
　　“噗。”柳慎言松了一口气轻笑。一夜的暴雨遮住了阳光，让人有些没法分辨时间，她拿过床头的手机才知道已经中午，“我去做点菜，你不吃什么？”
　　“不吃肉，我吃素。”柳兔看着柳慎言起身走进厨房，她立马盘腿坐到柳慎言刚刚靠过的地方，闻闻靠垫钻钻被子，果然香味又清晰了一点。
　　在厨房起灶火的柳慎言正感慨这似乎是唯一一次有第二个人在自己的小家里吃饭，自然不知道带回家没多久的柳小兔都已经钻进了她才睡过的被窝。柳慎言快速捞了两碗菠菜面端出去，柳兔在客厅听到动静也乖乖起来坐到餐桌边，顺便拿身上对方宽松的T恤遮住了屁股后面不知怎么冒出来的一段小圆尾巴。
　　等吃饱了休息一下赶紧变回去！柳兔有些挫败地吸溜着面条，没想到成不了仙就算了，现在仅有的法力连人形都快维持不住。
　　没错，柳兔不是人，是传说中的兔子精。
　　柳慎言不明所以，有些惊讶对方转变的情绪。不就是煮碗面的时间吗，怎么变得非常垂头丧气，不过还很豪迈地吃着，应该不是食物过于难吃。柳慎言平时除了工作很少跟人来往，更别说安慰别人，不知道如何程度关心一下才不显得突兀，犹豫着柳兔已经吃完了一抹嘴巴溜进卧室。
　　柳慎言看着面前的空碗，又一次哭笑不得，之前还凑上来那么近，现在呲溜跑掉，果然青春期的小女孩很难沟通。她虽然有点好奇，但多管闲事并不是她的性格，只是按照平时的步调吃完了面拿去厨房洗掉，然后坐在餐桌前查看邮件。
　　相比之下，柳兔在卧室里痛苦得多。她本想修成上仙体验据说美滋滋的生活，却在渡劫的时候没能撑住，被天雷劈中还引来暴雨，一下子被反噬受伤。等她好不容易让小尾巴缩回去，已经是满头冷汗。柳兔叹口气窝在有淡淡香味的被子里没力气动弹，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