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茜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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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姑娘好福气，嫁了东王这样的人才。以往人说宣帝爷多疼护东王，那时都当是为了宠扶阳夫人，现在才知道，是人的眼光都不会错。”她把头转向我，“只是女人太美是祸水，男人太好也不省心，何况他是这样的身份地位。三姑娘，你可得把你那些小心眼都拿出来，我看东王是个冷人。”
这时候她便叫我三姑娘了。皇后依旧是那个大夫人，她一点也没变。讨厌一个人跟喜欢一个人一样，大多数是生下来的时候就定好了的。我出生在开封，也许那个晚上她就做了恶梦，所以我们母女进入瑞王府的那天起就注定了被讨厌。
她是个老精明，一定看出了煊君对我的疏远，所以才会说出刚才那通暗含讽刺的话。然而尽管话很难听，但未必没有道理。女人太美是祸水，男人太好不省心。
“十年八年过去了，宫里的老人们把扶阳夫人的容貌传得越来越神乎，都许她是大通朝开国以来最美的女人。只可惜了没有画像留下来，不然可以看看当日扶阳宫主人的风神。”皇后娘娘暗含酸腔地说到，她似乎是对宫人们的传说有所怀疑，又或者是对自己的抱屈。我不该这么想的，皇后即使再骄傲，也总不至于拿自己去跟扶阳夫人比吧？至于夫人她没有留下画像虽是一种遗憾，却也更添了后人对她的遐想。这世上最美的东西是说不出的，最美的人是画不了的。况且，只要煊君活着，他的身上有扶阳夫人的骨血，夫人的神灵便不会消散。
柏台宫门外依旧是浓密的柏树叶率先出来迎接，渐入暑气的天气使得柏树叶看起来更加碧绿喜人。
茜浓正在树下绣花。她仍旧是乖巧的平齐刘海，圆圆的杏眼，静静地坐在石凳上刺绣。
“二姑娘看看谁来了？”皇后的声音打破了这些宁静，茜浓急忙放下针线抬起头来。
“给皇后娘娘请安。”她急上前来。看来还是茜浓学礼数学得快，竟做得这么自然。
“三姑娘今日进宫，刚从皇上那边过来，这会来跟你说说话。你母亲呢？”皇后向大殿上张望。
“母亲在房里歇息。”茜浓看了我一眼。
见到茜浓就行，我并不想看到二夫人静妃。尽管已经出嫁，但她的声音我仍旧记在心里，皇后尽管令人讨厌，但是说话还总有场合的区别，静妃的谈吐就实在不敢恭维了。
可是皇后似乎非要把静妃找来，派了她的使女进殿去叫，马上这个嘴巴最噪的女人就从柏台殿里出来了。
她的穿着用金光闪闪来形容一点也不夸张，鲜亮得反光的绸缎，金线勾花，脖子上挂一圈金玉饰品，耳朵上手腕上，反是露出来能够戴东西的地方，她都已经挂得满满了。还有头发，那就更别说了，像是顶了一个插了花的聚宝盆出来，钗子缀子步摇等等金的银的玉的制成的头饰都插在那个聚宝盆上。皇后派使女去叫她出来，我原有些不高兴的，但此刻看见她打扮成这样从台阶上走下来，真是禁不住想笑出来。这后宫里的娘娘们谁没有个珠啊玉啊的，哪个像她这样全顶了出来显摆呢。真真是个扶不起的人。
“啊呀，汴姬回来啦？！”她一开嗓子，柏树上的鸟都振着翅膀飞走了。看来她还没有茜浓学礼数学得快，竟然不抢上来给皇后请安，不然就是她还拿不准现在自己的身份是什么。
“给静妃娘娘请安。”我屈身向她行礼，这样一来还可以暂时不用看见她头上的聚宝盆。
“哦哦，给皇后娘娘请安！”
她终于晓得威严的皇后也站在这里。
静妃向皇后拜下身去，那一头的金玉登时铿铿作响，她急忙用手去扶住。
似乎连皇后也看不下去了，对静妃说到，“顶着这么些东西看着怪累的，仔细掉下来。”
静妃边扶住聚宝盆边笑，“不会不会，我插得紧呢！”
茜浓转过脸去，似有些尴尬。
皇后不愿再看，转了话题，“汴姬难得回来，怎么说咱们也是一个府里出来，共过患难的，今天小聚小聚，说说话。”
“那是。汴姬这回飞黄腾达了，东王王妃，那是多少人做梦都盼的！但是人总有了福深福浅，汴姬福深，所以嫁了东王，我们茜浓福浅，本来说定了也嫁不了。”
她又嚷开了，简直让人头疼。
茜浓把针线篮子一放，起身鞠了个躬，“我去拿些点心来。”
“你去干嘛！”静妃斥责道，“养那些没用的奴才干嘛？让她们去！”说着便指了一个宫女叫她去拿茶果。
“妹妹你刚才的话可说得不好了。汴姬福气深嫁给东王不错，可不见得茜浓嫁给崔家就是福薄呀。”皇后有些不高兴。
静妃这才想起来茜浓要嫁的崔元镇是皇后的亲亲侄子，那崔家是皇后的娘家。
“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崔家……崔家当然好，我是说我们茜浓福气薄，嫁到崔家那是高攀……”她语气终于收敛了一些，声音也小了下来。
茜浓在一旁听得脸色青一阵红一阵，两只手绞在胸前，只是说不出话。哎，我也替她觉得可怜。
“这是什么话？茜浓是皇上的公主，自古公主自有说下嫁的，哪有说是高攀的！崔家虽是我娘家，但从我嫁进王府开始我就是靖家的人，娘家再好也跟咱们皇家不能比，以后切莫再说这种话，教人听见了还当是我偏爱娘家。”
皇后脸色变得严厉。静妃本来想要讨好，没想到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反而被踢了一脚。不过她的脸皮一向够厚，并不觉得这是什么耻辱的事。不能回敬皇后，只好转过身去训斥女儿，“听见了没有！你怎么说也是大通国的公主，以后嫁到崔家也不能失了身份，坏了咱皇家的脸面！”
茜浓没来由又挨了一顿训斥。她低着头，一声不吭，脸却分明涨得通红。
“二姐娴静知礼，嫁到哪儿也不会失了皇家脸面，您放心好了。”我见茜浓十分难堪，于是马上接过话头。
“啊哟！”静妃捏了茜浓一把，然后扶着她的聚宝盆转向我来，“她要是有你那么厉害就好啦！长得干巴巴不讨喜，嘴巴也笨，又不会作什么画写什么诗，拿根针也绣不出个屁来！要是有你一半就好喽！”她白了自己的女儿一眼，又阴阳怪调作出一副悲戚的神情来，“这也都怨我，怪我没本事。当姑娘的时候光知道孝敬老人，书也没学，诗也不会，真正是坑了自己害了女儿啊！”
我实在是快要听不下去了。她哪里是在说她自己和茜浓，分明了是在指桑骂槐说我和母亲。她是一辈子也变不了了。我说过我极不喜欢听见她说话，那真是多年来积累的经验之谈，只要她一开口，再好的地方也会变得俗气起来。
“汴姬好不容易回宫一趟，你讲这些干什么。”皇后不屑地瞥了她一眼，想是连她也听不下去了。
“好好好，我不说了，天教我这张嘴不该生着。”她嘀咕一声，又瞥了茜浓一眼。
这时候我觉得茜浓真是可怜啊。她有一个这样的母亲，能带给她什么呢？静妃不会告诉她春花何等美，秋月何等婉约，静妃只会喋喋不休地中伤别人。我母亲的眼睛是最美的，因为她能发现世间很多美好的东西并将它们描绘出来，静妃的眼睛，是专为了发现丑而生的。
“元镇来了，这会正和东王在御花园陪着皇上说话。”皇后眼见气氛僵了下去，便把话头转开了。
茜浓略抬了抬头，她母亲尚未完全关闭的嘴巴此时又重新打开了。
“哟，姑爷来了！东王也进宫啦？”她两眼再度放光，浑身金闪闪的东西把她的脸色都映得发光起来。
茜浓扯了扯她的衣袖，低声埋怨：“什么姑爷……”。
“这丫头还怕羞起来了！”她非但没有降低声音，反而高扬起来，“崔小将军不是姑爷是什么？皇上把你指给他，婚期都要定了，你还能改不成？这个傻丫头，有什么可羞的！”
茜浓气得把手一放，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把头扭到一边，索性再也不开口了。
接着静妃就不再提她的姑爷，而是把话题转向了煊君。
“东王也来啦？”她笑起来，“人都说东王一表人才，跟当年的扶阳夫人很像，只可惜我这福薄的人见不上一面。”
我不知怎么接话，总不能说，“您想见叫他来就是。”
皇后也不接话，仿佛是要默认静妃真的是因为福薄而不能见到东王。
静妃自讨没趣，扬着手绢又说起来，“这扶阳夫人到底怎么个美法呢？怎么见过她的人都着了魔似的说她好，天底下的美人多了去，她到底美到哪个份上啊！”她自说自问，完全不顾在场的人。“那扶阳宫就在柏台宫边上，隔不了几道墙，我早跟皇上说了要进去瞧瞧，他理也不理我。”静妃撅着嘴生气，“里面只怕都是草了！”
“扶阳宫是宣帝爷时期就封起来的，现在打开是对宣帝爷的不敬，以后别拿这种话跟皇上提。”皇后教导她。
“我知道那宫是扶阳夫人死了以后就封起来了，有什么可封的呢……话说回来，那扶阳夫人这绝世美人竟是怎么死的呢？是病死的？”她转向我这边，“汴姬，东王跟你说过吗？”
作者有话说第27章 茜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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