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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冷漠 ...

  •   园门处几枝竹子斜靠在墙上,伸出的几片竹叶正好碰到煊君的衣袖,真假交幻新如晨霞。

      “王爷”。我恭敬地向他道了万福礼。我本该称呼他为主君的,那是妻子对丈夫的敬称,但是我觉得我并没有从煊君那里得到这样的权力,因为他没有称我为夫人,这意思是,我也不能称他为主君。

      我低着头,不知道煊君脸上的表情如何,或者,他根本就没有看着我。

      没有下文。

      煊君从我身边走过,一阵清香与我擦肩而过。他的小厮急急对我躬身道了声,“夫人早”。

      煊君往院里走的脚步声并不重,只是在我听来,那声音就像千斤重锤砸在我心上的声音。我像个侍女一般对这座王府的主人行礼,他也像待侍女一般看也不看说也不说便走了。不,或许他对初儿末儿她们也不是这样的。

      我艰难地直起身,踉踉跄跄地走出院门,突然脑子一片昏然,几乎被绊倒在地上。

      “夫人小心!”应星赶上来扶住我。

      我紧紧地抓着应星的手臂,眼泪几乎就要流出来,但是我逼迫自己将它们咽了下去。我反省自己从前天进了东王府大门开始到这一刻的所有行为举止,还是不知道煊君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他是怪我昨天没有来看卢氏吗?还是怪我今天踏足了这个珍贵的地方?夫妻之间,成婚的第三天便是这样的横眉冷对,日后还谈什么百年情深?月老啊月老,难道是我们之间有前世的恩怨未了,所以今生他一见我厌?

      我一路上都抓着应星的手忘了松开,从西边到东边的路,穿过廊桥穿过怀恩池,我什么风景都没有看到,像是用了半辈子的时间才走了回来。

      应星这老实的丫头也看出了我的伤心。送我回到房间后迟迟不肯出去。

      “夫人,您说说话吧。”应星恳求着。

      我也想说两句话缓解自己的情绪,但是一想到刚才煊君一声不吭从我身边走过的事,我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应星急得不知道怎么办,她一动不动站在旁边。我们主仆二人,一个恍惚地坐着,一个呆呆地站着,屋里院子静得就像没有人住的一样。也许,煊君根本不希望有人住进这里,对他来说,一切都只是皇上的旨意。他不能违抗,但也不接受。

      这天晚上,煊君的小厮过来传话,说是因为二夫人身体的原因,王爷在西边歇息。

      第二天晚上,仍然是这样。此后连续半个月,煊君都在西园陪伴卢氏。这半个月中,我连煊君的面都没有见过。我到过西园几次,是真心想要探望卢氏的病情。其中有两次是正碰上煊君在堂上跟卢氏说话的。侍女进去通报,很快就出来传王爷的话,“王爷说二夫人正在好转,请夫人不要挂心。”

      原来煊君也是会说这种话的人。他不说叫我走,而说让我不要挂心。

      去年为了煊君几乎死去,心里是怎样喜欢他的我深深知道。我可以为了所爱的人凋落身体,也可以在心里为他不顾尊严,但是我不能卑贱到不知羞耻地去见他。

      自从煊君明明就在堂上而不愿意见我的那次开始,我不再往卢氏那边去,但是每天仍然会让应星去问候她。不管怎么样,我都不愿意将东王府的后院变成瑞王府的后院,不然的话,我这一生就要待在一个没有生趣的地方。

      “夫人,您是个有好胸怀的人,王爷迟早有一天会明白的。”陈妈边做着她的针线活边说。

      我原来以为离开瑞王府会宽解我对母亲的思念之苦,看不到母亲留下来的痕迹就不会时时刻刻想到她,我以为离开了皇宫就能使我远离皇后、静妃和那种无形压抑的生活,我还以为跨进了东王府的大门,我从此便可以依靠那个我深爱的人。而这些都在半个月中成了过往的心愿。我似乎应该要万分沮丧,可又并不是这样的。如果有人与我对煊君的情感一样,那么这人必定能够理解我为何仍然能够这样安静地生活。尽管没有看见他,可我知道我们是在一起的,在墙的那头,怀恩池的那边就是煊君。

      对母亲的思念使得我开始模仿她的画园。我居住的东园虽然修饰不多,但地方却很大,当年平帝敕建东王府的时候就将这里定为正夫人居住的地方,因此圈了很大的范围。

      父亲给我置办的嫁妆很多,足够我来布置东园。但这是件要仔细斟酌的事情,并且需要得到煊君的同意。

      就在我想着怎样去见煊君的时候,父亲的圣旨到了,他让我们进宫。

      进宫的前一晚,煊君仍然没有到东园来。他没有什么需要叮嘱我的,也似乎并不指望我在父亲面前说些什么。连日来的这种令我不知原因又不知所措的生活使我活在一潭死水中,明天终于可以有所转变见到父亲,我一晚上都高兴得睡不着。

      我们是在王府大门见的面,我从东园出发,煊君应该是从西园卢氏那来的。

      煊君这天穿的是白底枫叶宽袍。白色的底布将他温润如玉的皮肤衬托得更加明亮。只是相隔了半个月不见,他比新婚清晨见时又更加俊美了。然而煊君越是这样,我越是自惭形秽。

      我们在门口相见,我向上次那样对他行礼,煊君没有说话,但我能感觉到,他在看着我。

      我抬起头来,正遇见他的目光,就像那个清晨突然的对视那样。我的脸不觉得又滚烫起来,不待煊君发话便先向后头的轿子走去。

      进宫的一路并不很长。轿子摇摇晃晃,我在里面坐着不时挑起帘子偷看外面的世界,就像那次跟母亲一起去铜马庙拜关圣帝君时一样。

      东王府所在的一条街上连着两座王府,除了东王府之外,还有一个晋阳王府。两座王府隔了两个路口,并不远。老晋阳王是我的皇叔,父亲同父异母的兄长,他去世后由长子靖熔承袭王位,即是现在的晋阳王。这是京城最大的两座王府,所以民间管这条街叫王府街。

      王府街也是京城最华贵的街道。太祖皇帝曾经有令,官吏不能与皇族同住一条街道,为的是防止皇族内部的野心人趁着地理的便利拉拢官僚阴谋不轨。所以王府街除了两座王府,其余的便是民居与商铺。能住到这里的庶民和商人也都不是一般之辈。也许是王府的贵气吸引了繁华,又或许是商人们看重了皇族的财力,不论如何,这条街成了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之一。

      很久没有看见这么热闹的景象,商铺,酒楼,摊贩,没有一处不是人声鼎沸。清早的皇城就这样在晨光和人声中醒来,这是一个国家的都城,最富庶也最重要的地方。

      轿子经过的地方,不是叫卖的声音便是讲价的声音。有男人粗野的声音,也有妇女尖利的声音,有老人和缓的询问,也有孩童天真的笑语。东王府之外的世界真是热闹得很呀。

      我感受到了一种生机勃勃的活力,又想到马上就能见到父亲,我的心便活了起来,哪怕从皇宫回府后仍然是一潭死水,我也要放宽心过今天。

      和第一次进宫时一样,穿过数不清的高墙宫道,轿子落在了□□门外。

      引路的使者已经恭候在宫门口。他是父亲身边的大太监李泰顺,虽是个奴才,却是许多官吏都要讨好的奴才。

      煊君一下轿,李泰顺就笑脸迎上去。我看见他脸上放着光,尽是恭维赞美的意思。以前听过关于煊君的事,现在就不难理解李泰顺为何如此。煊君自他出生的那天起,相貌便一天比一天俊美,以往宫中传出来的说法是,宫里但凡有煊君出现的场合,那些得以见到他的人就觉得三生有幸。我原来对这些传说将信将疑,等到我自己嫁给煊君亲眼见到这种变化,才知道传言有时并非是无风起浪。想到这里,我就觉得自己已经被天下女人恨透了。

      “奴才给王妃娘娘请安。”李泰顺已经躬身来到我面前。

      “皇上已经在御花园备下酒席,请王爷王妃随奴才过来。”

      李泰顺满脸堆笑,极尽服从,看来他对我们夫妇真是十分看得起呀。

      李泰顺靠边上引路,煊君和我随着他走,侍女小厮都留在宫门外等候。

      我跟在煊君身后,自从大婚当晚后,我们再也没有像现在这样靠近过。煊君的身形挺拔俊气,头上的两条束发带垂在背后轻轻摇曳。我现在才看清楚煊君的衣服,里面是白底红枫叶宽袍,外面罩着一层轻纱,走路的时候轻纱随风摇动,枫叶颜色时深时浅,有一种超然的风度。腰间系的紫玉宝带,宝带上挂着一块青白玉。

      是初儿末儿或者是他最疼爱的卢氏为他打理衣装的吧?我不由得想到那个画面:她们或者是她细心地为煊君系上腰带缠好玉佩,并且将衣服边角的褶皱小心拉直……唉,我何必去想这些呢。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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