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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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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过后,艳阳天。
李易峰从新负起佩剑,施施然离去了。
将一地红莲似的狼藉抛在身后。
他步伐并不疾,甚或是缓慢的。怪就怪在眨眼之间,他的背影似乎就已渺茫到快要消逝不见。
“这位、兄台留步!”
陌生男子坚持不懈地追逐他。
李易峰终于收住脚步。
来人紧赶慢赶,好容易在他身侧刹住了,气喘如牛,忙不迭拱手作揖。
“小弟冒昧失礼,只是今日若不探个究竟,恐是夜不成寐的。”
李易峰没转身,只侧过小半个脸,等他下文。
“敢问阁下,背上尊剑名号?——”
那人才不过眨一眨眼的工夫,登时呆立原地。
话落时分,他分明见到李易峰勾了唇角,笑了。
可眼前,哪里还有他半个影子?
老远的地方,几欲是天和地的界线交融处,李易峰还是那般悠然地走着,却无一人赶得上他。
月夜,星疏。孤林。
李易峰掬了涧水,小心翼翼地拭去剑上沾染的,形形色色的血渍。
剑就静卧在他的膝头。
月色清朗,匀展开来,到了这里却仿佛被剑身的黑通通吸收了去,丁点反光都无。
李易峰爱它沉静。因为像他。
李易峰擦得尽心周到,呵护备至。
好像此刻他怀中的并非一柄剑,而是伴他左右的绝世红颜。
李易峰多年江湖浪迹。独身潇洒,天地任逍遥。
只有它伴着他。
不离不弃,从一而终。
“我李易峰,也只有你了,从来也只有你。”
这剑,没有名字。
或许曾有过,但李易峰并不知道这些前尘,亦无从考证。
剑是他捡来的。
昔年未及弱冠的李易峰遭逢家变,遭到仇家一路逼杀。直至穷途末路,那些人将他打落山体天然的裂缝之中,又堵上唯一的出口断他生路。
求生意识促使他无法坐以待毙,最后竟真让他找出了第二条路。
他摸着黑沿着山道一路走去,只盼着何时能重见天日。可惜越走,却绝望地发现自己正不停地往山体的更深处去。
终于到了一处略微宽敞的洞穴,再没有可供他往前的路。
那时李易峰只以为,他将就此死在了这暗无天日的溶洞之中。
最后他坐下来,闭目等死。
却被山体一阵猛烈的摇晃震醒。耳边混杂了两种剧烈的轰鸣,但李易峰已没了爬起来一探究竟的气力。
恍惚中有光线刺痛他久未见光的眼睛,他立刻紧紧闭上眼。纯白色反射的强光,还是让他几乎在一瞬间瞎掉。
需要多少年的积雪,才能如此接近太阳还不融化?
刚才他所听见的一种轰鸣,正是雪崩。
是雪崩造成的山震,掘地三尺,将他重新带回了人间。
余波阵阵,震天撼地的动静也逐渐消弭下去。
而另一种鸣声显得益发清楚起来。
他从不曾听过如此这般凄凉又热烈的恸哭。
李易峰试探性地、缓慢地睁开眼……
那是他初次见它。
周遭铺天盖地的白雪之中,唯一的一抹暗色。
通身幽幽,仿佛幽深的瞳仁,注视他。带着奇特的,抚平他躁动不安心神的魔力。
李易峰完全本能地,伸出手去,抚上它。
剑破喉而出的铮鸣,仿若龙吟。
“看起来你我相遇,竟是注定的……”
许多年过去,李易峰却始终没有为它命名。
也许是因为一旦有了名字,便等于是有了断不了的情。
而情之一字,恰恰是江湖人最最要不得的软肋死穴——尤其当他是李易峰、
李易峰是倨傲孤独的剑客。
他的剑也注定是一柄孤剑。
于是天大地大,他和它,形影相吊,遗世独立。
李易峰看着清澈的涧水自它身的纹路间一淌而过,带走最后一缕残红。
“你说,初八、他大婚那日,想必该是穿红装的吧?”
人剑不谙交谈,却可交流。
李易峰早已很习惯对着它畅怀。
“他恨我。”
李易峰爱怜地摩挲它的修长躯干,流畅的筋骨,奔腾的血肉……
谈论着有关他和另一个男人的爱恨嗔痴。
它静默地伏在他膝上,仰着头,深切地守望李易峰,它的主人。
它的神。
它听着李易峰仰天一声长嗟——
“而我终究,还是甘心不了啊……”
扑簌。夜鸦倏地飞离枝头,引出一串乱颤。
剑客李易峰,眼下有两件非办不可的事。
一是自付辛博手中夺来付家的传家宝贝,传说女娲补天之时所溅落凝化而成的天机奇石,用它来锻一把真正配得上他佩剑的鞘。
二是……夺回付辛博。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