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苏小禾

1、前言

　　这是市郊的一幢废宅。
　　半人高的青石围墙已经破败，墙基下石缝中，爬满了黑色的霉苔。
　　手臂粗的围栏上，青灰色的铜锈下原本的纹饰已经被岁月侵蚀得模糊不清，菟丝藤萝盘附在上面疯狂生长。
　　它们向四周探出宛转娇嫩的攀丝，用那些细细密密几乎看不见的倒钩，紧紧攀住周围任何一样无意间触及到的东西，吸附，绞绕，纠缠，络杀。然后在上面又生出新的攀丝，柔弱无助地在夜风中凌空轻颤，继续探寻下一个绞杀的目标。
　　月光从锈迹斑斑的围栏照进来，透过菟丝藤萝的缝隙，被分割成各种奇怪的斑驳形状。阴暗潮湿的废园内丛生的蓟草，有紫红色的花朵在月夜怒放。
　　那些茎叶下面的阴影里，静静地伸展着锐利的毒刺。偶尔有人或者动物走过，不经意间，会被这些毒刺无声地刺入皮肤。
　　刺痕几乎是肉眼看不到的。由于机体局部的炎症反应，那里随后会出现一片小小的红色斑痕。不会痛，顶多会有一点点痒。
　　在那个红色痕迹的正中心，从这里，有一些毒素正悄悄渗入血脉，随着血流传布全身。
　　两三天之后，被刺中的人，正走在阳光下，会突然感到心中轻轻一动。
　　那种感觉得奇妙，就好象你在某一天突然看到某个素眛平生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却又觉得似曾相识。
　　你在午后的阳光里突然感到的那种淡淡的恍惚，只不过是你血液中的红细胞正在慢慢地发生一种很奇妙的变化。
　　原本柔软的胞膜，正慢慢地变脆。
　　这些变化之后的红细胞，在血流的冲击下，碰到血管壁时，已无法再轻盈地舒展变形。它们互相轻轻撞击后，也无法再象以前那样多情地温柔缠绕。
　　对于已变得异常脆弱的胞膜，这些轻柔温和的力道，已足以让它们破裂，粉碎，消溶。
　　在那种淡淡的寂寞之后，深深的疲倦感会跟着袭来。你在午后的阳光里，会忍不住抬起头。
　　这将是你最后一次，再看到阳光。

　　那种与生命同在的温暖与眩目，却是永生之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