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白水鉴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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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着了？”
“睡着了。”
赵麟小心翼翼地将红发的婴儿放进竹编的床里。红发小婴儿睡得很沉，在他的身体终于完全接触到竹床后，赵麟小心翼翼地收回手，婴儿睡得很沉，看来没有要醒的意思。
二人终于松了口气。二人互相使了个颜色，赶快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李小遥小心翼翼地，如同捻起一张纸一般提起门上的铜环，然后以她能使出的最轻的力气将门掩上。
“终于睡着了……太要命了。”她叹道，“太可怕了，原来小孩子这么麻烦的？”
没生之前谁能知道啊。
她本来以为熬过身体越来越笨重的十个月，然后一咬牙挺过最难熬的生产，之后就轻松了。想到这十个月，虽然还是有些不适，但胃口很好，精神也不错，吃嘛嘛香，中间和赵麟一起做了些法术武器来对付地脉里的漏网之鱼，后来抽空还跑了趟遗迹，和阿努他们一起在拓笔记整理女娲族纪，兴致来了还练练剑。本来赵麟是有点担心想劝劝，但后来也发现她闲着反而难受，再一想她之前身体一直很好，大约正如她说，她对自己身体情况有数的很，是自己在她中蛊后过于担心了，心觉莞尔，也不再劝，在后面遗迹之类的事情也主动和她商量。
生产当日也很是迅速，从发动到小魔头呱呱坠地中间也就半个时辰。当日小魔头生出来后，刚从疼痛中缓过来的她躺在床上，第一反应就是饿，在阿辛端来米粥之后一顿狼吞虎咽，之后劝全程陪着她的赵麟也吃点，这时才注意到他的脸色似乎比自己还虚弱，这才知道他担心到从昨天开始就一口饭都没吃进去。这时候这对稀里糊涂的小夫妻终于放心了下来，一边你侬我侬一边大快朵颐，快两个时辰了才想起还有个娃。
然后众人看到娃后都是一惊。
“红发？”
洗干净后，胎儿的胎发确实是泛着红光，连圣公也是第一次见，他愣了下：“出生即红发？”
后来众人才知道，天生红发的女娲族孩子灵力高强，资质绝佳，数代难出一个如此资质的奇才。圣公一直神色复杂，那之后一人在院子里站了很久。
难道是说，还和回魂仙梦的那个改命循环有关么？李小遥这么想着，又加了一碗粥。
怀他的那段时间，窗外的石榴花开的红彤彤的，正如这小家伙的发色，于是李念如就此得了个“阿榴”的小名。
生产的日子就这么过去了，糊涂小夫妻本来以为麻烦就此结束，终于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麻烦才刚刚开始。
红发小魔头自从生下来后就号哭不停，白天哭，晚上哭；饿了哭，躺在床上却睡不着困的哭，被阿努等人逗弄他烦了哭，没人陪他玩无聊了也哭，有人抱哭，没人抱也哭，她前两个月体虚，吵得她眼冒金星，而且更气人的是这小魔头吃了奶就忘了娘，反而更亲近他爹，赵麟也就包揽了看孩子的任务，晚上也带着小魔头去旁边的屋子睡，让她能好好休息。还好后来苗疆众人也轮番上阵加入了哄婴儿的大军，终于能让二人偶尔像今天这样稍微透口气。
“是啊……真没想到。”赵麟也苦笑道，这下才算懂了为人父母是多么不容易的事。
两人来到庭院外的石桌前坐下，石桌旁的藤架上垂下着一帘碧绿的叶子，在石桌上投下一片阴凉。
“哎，阿麟……我说，之后阿榴大点后，我们还是带他去南诏看看你娘吧。”她在石桌前坐下道。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点点头嗯了一声。走向旁边的水井，略微施了个法咒，之前木桶盛着之前浸在井水里的瓜果，缓慢从井中升起。
“阿麟，还有，之前圣公说的，女娲族的孩子长大，父亲就会逐渐衰弱，最后……” 石桌上的果子上的井水水珠晶莹剔透，她盯着那李子上似落非落的水珠片刻，终于继续说了下去，“你现在有感觉吗？”
这是圣公、阿努，还有他一直回避的话题。如果她没有一起去遗迹里面拓印那些笔记，之后从圣公家不知道那个角落里翻到了上古文字的典籍来一字一句地读译，恐怕她至今仍然不知情。等到她知道此事的时候已经将近生产，要说后悔，也是来不及了。
“现在我没感觉到什么。\"他只是宽慰道，“圣公前辈也说了，虽然有这个说法，但具体还有多久，也是因人而异，也有些人能到二十年，三十年。如果能到那时候，我觉得也足够了。”
“什么足够了……圣公也说了，能到三十年毕竟是少数，就算有三十年，我们还不到五十，你让我……”她说不下去了，摇了摇头，拿了一个李子，只是定定地盯着，没有一口咬下去。
“我们……要不要真的考虑下那个办法？”
“那个办法”，指的是之前他的祖父紫轩，用来封印他父亲的办法。
“如果封印了之后，我们可以等到四五十岁的时候再来解开，到那时候再过二十三十年，等到我们都变成老头老太太了，那时候不管谁先走，都不会太难熬。”
“不……小遥。”他握住她的手，“我们还是别封印他吧。”
“圣公前辈也讲过了，这个封印会让女娲族灵力断代。所以当时即使祖父拥有两百年的灵力，修为深厚，但我爹并没有继承到。所以他最开始的灵力弱于大部分的女娲族。”
“或许这也是父亲后来如此被动的原因……所以我想，阿榴天生资质优异，至少能让阿榴完整的继承到我的灵力，这样他在未来遇到事情，也会有更多的选择。”
“毕竟他可不一定能像我一样幸运，遇到小遥你。
这话圣公也说过，她狠狠咬了一口李子，不知是李子的酸涩还是心中的酸涩滋味，让她忍不住鼻头一酸，“那你怎么办？那我怎么办？”
“一定会有别的办法。我们去找就是。”赵麟道。
“几千年了都没什么办法，我们这十几二十年就能找到？”她苦笑道，“阿麟，你这还是在哄我。”
“当然可能。你别忘了，我爹他的那个法术……肯定改变了些什么。”
“或许，找到续命的方法也是一部分呢？”
“我之前和圣公前辈聊过，圣公前辈提到，那只吸食了我灵力的蛊或许可以反过来用，让它释放一部分灵力，能帮助女娲族延长寿命。”
“但那不也只是‘可能’？我们有多少时间来试？万一…………咳！咳……”她有些激动，李子的酸涩呛的她咳了起来，他急忙帮她拍背。
“先不说这个了，那天圣公前辈说，即使要封印也要到一岁之后？我们再想想办法吧。”
“……咳……咳。”李小遥点了点头，依然咳嗽不停，赵麟急忙站起来，“走，我们去室内，喝点热茶。”
安顿小遥回到室内后，他转身去端屋外的果子。
“殿下。”他这才发现，圣公手中提着一个小框，框内是不少新鲜的嫩叶，看那叶形，都是方才那藤上的叶子。
难道方才，他一直在那藤架处取叶入药？
“圣公前辈。刚才您就在吗？”
“……”圣公没有回答，“……你，真的想好了？”
“你爹做了那么多让你活下来，你就只安于这寥寥数年？”
“……”他抬头，望向那藤架，垂下来的大片大片的绿叶遮蔽了视线，毒辣的阳光透过树叶，只留下了寥寥几缕光斑，他闭上眼睛，藤架上的微微的虫鸣却如同天籁。
“父亲用自己的性命去打破我与天劫的纠缠，但女娲族的宿命并非一朝一夕可改。我们一族，终究是为了守护人族和平而生的，受女娲娘娘之意，拥有常人所没有的神力，受人供奉，也理应用这力量来帮助人族。”
“到底还有三年五年，还是十年、二十年，乃至三十年，或者能不能找到续命的方法，真的能和小遥白头到老……我不知道。”
“但是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妥协，只求存心养性，当下无愧于己，未来无悔于心。我希望如此，当然也希望阿榴也有足够的力量去做他想做之事。”
“无论我活多久，我只将每日都用力地活下去。”
“那那姑娘呢？你打算怎么交代？”圣公的语调平静无波，似乎对他的回答也不意外。
“我会和小遥一起回余杭吧，一起抚养孩子长大，孩子稍大些后，我们就一起在江湖中四处走走，去我们从未去过的地。等到最后那几年，我会找个理由离开，时间长了，小遥她会忘了我，她可以开始她新的生活。”
\"这就是你的交代么。”圣公这话语气淡漠，一时间都不知道他是已经不在意，还是接连看到女娲族的命运辗转，早已麻木，甚至都麻痹了惋惜、无奈、痛心等种种情绪，赵麟缓慢挪开视线，淡淡笑了笑，道：“是不是……挺不负责的？”
“但……这就是我的答案。”
\"我当然想……三十年，怎么够呢。”
“更何况我……”他将冰凉的手指按在略有热度的石桌上，没有再说。
作者有话说
第149章 白水鉴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