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祸之星》欧德普

4、少年，想当公务员吗？

　　气浪和水花消散，唐羽扬放下遮在脸前的双手，呆呆看着眼前的一幕，作声不得。

　　巨狼已经飞到了潭边，在地上擦出一道深深的痕迹之后，撞上了一块石头，又再次弹起，飞入了枫树林中。而水潭的另一边，则站着一个年轻人。

　　这人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身材高大，足足比唐羽扬高了一个头，他头上挽了一个道髻，插着一根乌木簪子，脸庞线条硬朗，棱角分明，双眼有点狭长，瞳孔比常人略小，使他的眼神看上去分外凌厉，但是宽厚的嘴唇和高挺的鼻子却又中和了眼神中的煞气。

　　他虽然挽着道髻，却没有穿道袍，身上穿了一件藏青色的短衣，腰上是一条宽皮带，上面零零散散挂着小刀、锦囊、手巾等物。袖子卷起，露出的前臂肌肉虬结，甚是强壮。脚上穿的是一双厚底布靴，不过右脚的靴子前端已经炸裂，五个脚趾头露在外面。

　　这人注意到唐羽扬正在看他，转过头来，礼貌地欠身行了一礼，唐羽扬也鬼使神差的回了一礼。与此同时，巨狼的咆哮声再次在树林中传来，随着咆哮声，这怪物跌跌撞撞走出了树林，黑色的皮毛上冒出一股股的白雾和轻烟。

　　这个人是谁？自己好像是被他救了？容不得唐羽扬多想，那个人忽地动了起来，他一步就跨过了数丈宽的水面，一拳轰在巨狼身上！巨狼庞大的身躯再次往后飞跌，靠在一颗树上，那人右手一扬，一条黄澄澄的绳子飞出，将巨狼紧紧捆在树上，绳子虽然只有大拇指粗细，但是任那巨狼疯狂挣扎，却是越缠越紧，甚至渐渐陷入了巨狼体内。

　　看着巨狼渐渐无法挣扎，那人从腰间锦囊里拿出一张黄纸，向着巨狼走去。眼见大局已定，唐羽扬不由得心头一松，身体忽然变得无力，腿一软，整个人往水潭跌落。那人回头看见这一幕，摇了摇头，直接从水面掠过，一把将唐羽扬捞了起来，带到对岸。

　　就在这人安顿唐羽扬的时候，被捆在树上的巨狼忽然又发出一声大吼，两个人影出现在巨狼身边，刚才捆得巨狼无法动弹的绳子不知何时已经被解开，丢在地下，一个瘦小的人影挥舞着一根长棍，如闪电一般在巨狼四肢各点了一下，只听得“咯咯”几声，似乎骨头已经完全粉碎，巨狼又是一声痛嘶，瘫倒在地。

　　“世子殿下，何至于此？”头挽道髻的人摇了摇头，问道。这是唐羽扬第一次听到他开口，声音却并不粗犷，反倒有种温和的感觉。

　　白色大氅的世子撇了撇嘴，笑了：“怀真道长，本世子听说这落枫岭附近有妖物出没，伤我红叶郡子民。如今妖物被我活捉，你有何见教？”

　　怀真行了一礼，说道：“巡查天下，搜捕妖物，一直是我钦天监的职责，还请世子不要插手。”

　　“本世子也有保护我红叶郡子民的职责，你这道士别老拿钦天监的名头压我！”

　　“世子武功乃是上上之选，本是入得我钦天监的，但红叶大公希望世子继承家业，您还是不要亲身犯险了吧？”

　　唐羽扬在昏昏沉沉中，看见那白衣世子的脸由白变红，又由红变紫，最后变得铁青，心里暗叫：这钦天监是个什么鬼？怎么道士一提起，这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脸孔都变得跟走马灯似的？

　　唐羽扬哪里知道，这红叶郡世子方展博就是南方贵族中的奇葩。他父亲是当代红叶大公爵，掌管大顺南方幅员最为辽阔的红叶郡，在当朝帝君心目中，地位都与旁人大大不同。

　　红叶大公爵年轻时性格颇为跳脱，喜欢混迹在市井之中，在一番传奇般的经历之后，与九黎土司之女结为夫妻，使得彪悍的山民和平加入了大顺朝。而这位世子方展博，就是红叶大公爵与九黎公主之子，他相貌带有山民特征，肤色较深，瞳孔碧绿，尤其是有一头九黎烈焰家族标志性的火红色长发，因此被大顺朝贵二代们称为“南蛮子”。

　　方大世子倒是继承了父母的优点，在武学上可以说是天才，但是性子却跟他父亲年轻时一样糟糕，也许应该说是更糟糕，整天除了练武就是遛狗斗鸡，甚至跟市井流氓打架。在红叶公爵夫人逝世之后，红叶大公爵迎娶了郑国候的二女儿为公爵夫人，方大世子更像是“出了笼的野狗”（东海世子华阳语）一般。

　　大顺朝承平已经有三百多年，唯有各地出现妖物之时会闹出乱子，方大世子为了寻求刺激，就像细作一般经常潜入红叶郡钦天监，偷偷启用鉴星盘，查看红叶郡妖气状况，然后抢在钦天监出手之前前去除妖，甚至像如今这般，在钦天监除妖时不要脸的出手“抢人头”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方大世子倒是想加入钦天监，光明正大地带队扫荡妖巢，奈何红叶大公爵对他的所作所为已经忍无可忍，使得钦天监一直对他关闭大门，搞得世子殿下郁闷不已。道士怀真的一席话还真的戳到他心窝子上。

　　瘦弱少年猴子难得看到少爷吃瘪，脸憋得通红，双肩不住耸动，本就凸出的眼睛鼓得更是如铜铃一般。“啪！”世子殿下的折扇“无意中”狠狠敲在他额头上，顿时把他已经发出一半的笑声砸了回去。

　　就在唐羽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的时候，怀真忽然转过头来，态度极其温和地说道：“少年，我刚才跟了你一路，你虽然没有修炼什么高深的功法，但是反应敏捷，心思沉稳，意志坚定，最主要的，你看了妖物不怕。”

　　顿了顿，他似有意又似无意地瞟了方大世子一眼，接着说道：“怎么样，想不想吃公门饭？”

　　唐羽扬张大了嘴，呆呆地看着他，似乎道士的脸上开出了一朵花：“公什么饭？”

　　怀真笑了笑，再次确认：“我是问你，想不想加入钦天监？加入的话，你就是玄天道的人了！”

　　唐羽扬还在消化着钦天监、玄天道、妖物这些他从未听说过的名词的时候，方大世子猛地跳了起来，“好你个臭道士，欺人太甚！”

　　本来横在猴子背后大包裹上的黑色长刀不知何时到了他手上，如雷霆一闪，长刀出鞘，对着怀真当头劈下！

　　怀真左手把唐羽扬推开，右手一翻，一根藏在袖中的黑黝黝短棍倏地点出，正中长刀，刀棍相交，发出“当”的一声巨响！已退开几步的唐羽扬只觉得似乎有个人拿了一面大锣在他耳边狠狠敲响，顿时眼冒金星，又一次陷入了分不清东西南北的状态。

　　方展博一刀被阻，脚步交错滑动后退，双手手腕一翻一错，长刀如蛇一般从他右侧闪了个弧线消失。随着他再次往前趟步，白光一闪，长刀诡异地从左下方斜挑怀真的右肋。

　　“野火刀法！”怀真眉头一皱，“姓方的，你来真的？”高大的身躯似乎变模糊了一瞬，刀尖从他身前一分的空中掠过。

　　“臭道士，你又没我帅，又没我有钱，武功也不见得比我高，连字也没我写得好！”方展博愤怒地大叫：“凭什么你就能进钦天监？”

　　“所以你就在那么骚包的大氅下面偷偷穿钦天监的星空服？”怀真的声音带上了笑意，“就算我样样不如你，但你还是嫉妒我对不对？再说了，我武功真的比你高！”

　　“本大爷今天要跟你割袍断交！来来来，先战个痛快！”方展博刀光闪闪，三尺长的锋刃都是诡异地贴地撩起，如同一团团野火将怀真围在中间。周围的野草在刀光中被切断，纷纷扬扬飘到半空，绕着怀真盘旋飞舞，恍若烟尘。随着刀势展开，周围的温度开始上升，空气如水波般荡漾起来。

　　怀真身材高大，手中的短棍却是个短兵器，方展博长刀由下向上连环攻击，倒是令他一下子陷入了下风，只是凭借灵活的步伐连连退避。

　　“住手！”怀真闪避了几招，终于忍不住出声，“我要动真格的了！”

　　“我******”方展博爆了个非常不符合身份的粗口，“我还怕你不成？”刀光一敛，在手中聚为一束，随着手腕抖动，炸裂为漫天火星，将怀真身体周围一丈方圆全部笼罩在内。

　　怀真深吸一口气，双眸收缩如针，倒映出成千上万的火星，电光石火间，他手中黑色短棒伸出，“叮”的一声轻响，漫天火星消失，短棒和长刀第二次相交。

　　招式被破，方展博却一脸笑容，连刚才的愤怒都消失无踪。怀真嘴角抽了抽，“猴子呢？”

　　“依照猴子的脚程，这时候差不多都到山下了吧？你就是再快也追不上了！”

　　不仅瘦弱少年猴子消失不见，瘫软在地的巨狼也消失无踪，就在二人交手的时候，猴子居然把数百斤重的巨狼丢到了背后的大包袱上，一溜烟地跑远了。

　　“哈哈哈哈！这次总算让我赢了一回！”方展博嚣张地大笑，“这狼妖来的蹊跷，本世子要亲自调查！”

　　在唐羽扬一脸懵逼地考虑要不要重修世界观的时候，方展博来到他面前，“小猎人，你知道了不该知道的，本世子给你两个选择！”

　　“啊？”唐羽扬再次祭出痴呆脸。

　　“啊什么啊！第一，作为妖物肆虐的目击证人，你跟本世子下山，去红叶郡慎刑司，接受调查。”方展博把刀收回鞘里，慢条斯理的说道。

　　“第二，本世子见你骨骼清奇，决定亲自作保，让你加入本世子的亲兵——红枫卫！不管钦天监给你什么待遇，红枫卫一律翻倍！”

　　“啊！”这次唐羽扬不用装，是真的懵逼了，咋地？这年头公门饭还有人抢着要给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