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囹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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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在床上躺着，似醒非醒的又睡了片刻，便听门“吱呀”声响，又睁眼看去，见月娃捧着一只盘子进来，盘子上又放着一只白瓷小盖盅。月娃进房，将盘子放在桌上，揭开盖子，一股鸡汤的香气便在屋里弥漫开来。白雪闻了那味道，心里道：是放了别直参的乌鸡汤，他们倒也舍得。月娃端了那盅子，走到床边在鸡翅木方凳上坐了，柔声道：“白姐姐起来吃点东西罢？白姐姐睡了两天一夜了，这时候想必是饿的，这鸡汤火候正好呢，又放了参，最是滋补的。”白雪不答话，心里道：想不到我竟然睡了那么久。身上乏力，什么也做不了，还不知师姐那边怎样了。且先吃了，有了力气再做道理。这般想了，她便点了点头，强撑着要起来，扎挣了半日，只是动弹不得。月娃便将盅子放了，扶着她坐起，拿过一个绣花枕替她垫了腰，才又端了盏子，持着汤勺舀了一勺汤喂到她嘴边，笑道：“姐姐身上没力气，我就伺候姐姐吃饭罢。”白雪便就着她的手喝了，又吃了一块乌鸡肉，品其滋味，那厨子的手艺倒也不差，又喝了两口汤，脾胃开了，便觉得饿了，不过片刻功夫就将那一小盅鸡汤喝了个罄净。
月娃见她将鸡汤喝尽，笑道：“锅里还有，我替姐姐端去？”白雪摇了摇头，伸手扯住她的衣袖，道：“我师姐怎样了？她……她可受了伤？”月娃道：“大人来时，只是吩咐了月娃来侍奉姐姐，月娃并没见着刘姐姐。只听府里的姐妹说，刘姐姐住在了东厢房，倒并没听说受伤。”说着，她见白雪满面担忧神态，又道：“白姐姐不必担心，待会儿我去问问。”白雪因那一碗鸡汤下腹，已然有了力气，便即翻身下床，道：“我自去瞧瞧就知道了。”不想双足落地，膝上一软，便就坐倒在地。白雪与月娃各自吃了一惊，月娃就要上来扶她，却被她推开。她暗暗运气，不想真气依旧涣散，无法凝聚，虽不觉乏力，却四肢绵软无力行走。她细想了一刻，便知是服食了化功散一类的阴毒药物，自己自晕倒到目下并未进食，想来是那碗鸡汤的缘故了。想通此节，她看向月娃，一字一句的问道：“你对我下药？”月娃正自惊疑不定，忽闻白雪质疑，不觉鼻子一酸，眼里噙了泪，道：“哪有此事？月娃……月娃如何会……”她本不善言辞，被人质问更不知如何辩解，只是翻来覆去说“没有”。白雪看了她一阵，心里道：看她这幅模样，哪里会知道化功散这等厉害的药物？既不是她，那想必便是别人假手其便了。便又问道：“既不是你，那么，是宇文拓指使的？”月娃本在委屈难过，一听此言，立时变了神色，道：“白姐姐，你冤枉我也就罢了，怎么能去怀疑大人？大人方才还说，天气寒冷，怕你没有过冬的衣裳，叫做棉衣与你。大人待你，是极好的，怎么会给你下药？”不想白雪却轻轻笑了，将脸转到一边，道：“他若真待我好，就不会将我困在这儿了。”
月娃一时语塞，既不知如何接话，又不能扶她起来，竟就呆在了原地。正不知如何是好，忽一人道：“白姑娘，这可是冤了月姑娘和宇文太师了。”月娃一转头，见是古月，如见了救星一般，忙道：“古月先生，快帮我劝劝白姐姐。她坐在地上不肯起来，一时冻坏了身子可怎么好？”
古月缓步走进室内，对月娃道：“白姑娘现下身上无力，还是扶她起来。”月娃微微一怔，便即明了，上前搀扶白雪。白雪本不欲她来扶，但奈何身软力乏，方才推开月娃已是拼尽了全身的气力，只得听凭月娃将自己搀了起来，在凳子上坐了。古月走至桌前坐下，对月娃笑道：“烦劳月姑娘倒壶茶来。”月娃抿嘴一笑，道：“我是个下人，先生是大人的贵客，月娃自当听先生差遣，哪里说得上烦劳。”说着，便走了出去，不过片刻功夫，果然端了一方茶盘进来，茶盘上放着一只梅花天青提梁壶，两盏莲花白瓷杯。月娃进屋，将茶盏搁在桌上，为两人倒了茶，便道：“先生与姑娘说话，月娃就不在这儿碍眼了。月娃就在门口，二位若有吩咐，只管唤我便是。”说着，便轻着步子躬身去了。
古月望着月娃离去的影子，淡淡笑道：“这位姑娘，倒是好生乖巧，性情又极和顺，与白姑娘该是能相处融洽的。”白雪一言不发，将目光放在了床帐上，那青纱帐子乍看是素面的，细细瞧去却原来绣着同色的莲花纹样，甚是别致。这样的绣法，甚伤眼睛，这床纱帐想必价值不菲，她眼里瞧着，心里道：这样一床帐子，竟也拿到客房用了，到底是王公贵胄，不比别处。这般想了，她心中微微一黯，随即又道：我与他原本就不是一样的人，又到了如今这般田地，还多想些什么？只听古月又道：“这茶虽比不上贵谷中的云顶雾，却也是今年才上的好茶，姑娘不尝尝么？”白雪扫了那白瓷杯中的茶汤一眼，道：“此地步步机关，白雪无福消受，古先生还是自行享用吧。”古月端起杯子抿了一口，道：“终不成白姑娘便是自此不吃不喝了么？”白雪不答话，只是望着古月，淡淡道：“那鸡汤里放了别直参并几味补气养血的药材，混了味道，且我已身陷此处，再想不到他还会用此种手段，竟而并未察觉。现下想来，先生用的，想必是消气散罢？”古月微微一笑，道：“白姑娘精通岐黄之道，在下方才在门外，倒是有些忧虑被白姑娘识破了机关呢。”白雪见他应承了，立即问道：“先生为何如此？”古月道：“虽是姑娘已经到了这儿，但在下想来，依姑娘的性情，必不肯甘心困于此地，一旦元气恢复，势必要想出法子逃离此处。再者那刘姑娘又是个心比玲珑之人，二位若再到了一处，只怕要生出不少事端，届时再要太师出手，怕是要伤了二位的和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如就由在下当了这恶人。”白雪闻言，便笑了，道：“先生还真为他着想，只是我与他之间早无和气可言，先生是白费功夫了。”古月淡淡道：“事无绝对，只怕来日峰回路转也未为可知。”
白雪听古月提及刘璃，又才尝过他的手段，不由有些担心，道：“我师姐呢？你……莫不是也……”古月道：“刘姑娘现下很好，你若无事，她便无事。”白雪听了这话，心中知局，便不再多言。古月又坐了片刻，便去了。
古月去后，月娃便进来收拾了茶壶茶盏，道：“过一会儿便有裁缝来给姐姐量身段裁衣裳，姐姐的头发还是梳起来的好。”说着便扶着白雪坐到了妆台前。白雪不言不语，只想着心里的事，便由着她搓弄了。月娃替她梳好了头，问道：“好了，姐姐瞧瞧好不好？”白雪便望了镜子一眼，只见月娃替自己梳了个双平鬟，髻上插着一支乌木梅花簪，梅花花瓣以芙蓉玉雕成，花心是一枚南珠，倒衬得脸上有了些许光彩。她满腹心事，无心打理妆容，只瞧了几眼就罢了，不想却听身后的月娃轻轻道了声：“白姐姐，好漂亮。”
白雪闻言，转头望了她一眼，却见她有些怏怏的，低头把玩着梳子，那梳子是牛角制的，刻着些竹子的花纹，面上十分光滑，显是在人手里用的久了，便问道：“这梳子是谁的？”月娃笑道：“是我的，我用惯了的，就拿了来，姐姐瞧着，可还好？”白雪看了两眼，并未说话，月娃又道：“姐姐脸色不大好看，还是擦些胭脂。”说着便伸手打开了一只绘着白梅花的青瓷小盅。白雪道：“不必了，又不出去的，到了晚间又得洗，没得麻烦。”月娃便只得放了那小盅，道：“既这般，姐姐且在这儿先坐坐，我去去就来。”说着将那牛角梳子用手巾细细擦了，仍贴身收好，出门去了。白雪看着镜子里自己的模样，只见两眸暗淡，唯头上那簪子熠熠生辉，便觉那簪子分外扎眼，遂抬手除了下来，就搁在了妆台上，心里暗暗琢磨：听他方才的口吻，倒不似是消气散了。化功消力的药物，统共就那么几种，既不是消气散，便是融雪丹了。虽说这药效纵无解药，过上一二十日也会自行消去，只是夜长梦多，这半个月我不能动弹，还不知会生出什么变故。我怎能尽如他们的意？且见不着师姐的面，终究心内不安。
她心中忖度着，月娃就抱了几匹绸缎进来，放在桌上，笑道：“姐姐来看看花样，好给裁缝裁袄的。”白雪扫了那些缎子一眼，倒都是些上好的面料，花样也新奇别致，却并无兴趣，道：“你自己瞧吧，我是不挑，做出来的衣裳，我也不会穿的。”月娃却似不曾听见，扯起一匹宝蓝妆花缎子在白雪身上比了一下，道：“这颜色很衬姐姐，不艳不俗，做袄正好。”说着，又拿起一匹桃红素面罗，道：“姐姐有件葱白袄，拿这个做了裙子，配着穿一定好看。”白雪冷眼看她举动，并不理论。
月娃摆弄了一回料子，便有两个丫头领了几个裁缝来，月娃便叫他们为白雪量尺寸。白雪坐着不动，也不理会他们，那几个裁缝面有难色，都看向月娃，见她微微摇头，只得拿了绳尺勉强量了。月娃将先前选好的料子交付与裁缝，又吩咐了几句，便叫那两个丫头送了裁缝出去。
几人出了院子，那两个丫头便领着那几个裁缝往太师府东巷小门处去，中有一个便道：“瞧她那样子，见人来，爱理不爱理的，神气些什么？不过才进来，拿自己当了什么了？”另一个似是个言语稳重的，只笑了笑，并未接话。那身后跟着的裁缝，却是个常往太师府来的，知道些内里的事情，便赔笑问道：“小的多嘴一句，敢问两位姑娘，方才量身段的姑娘是何人？小的只道这次来是要为月姑娘添几件冬衣，不想竟不是了。那姑娘看着面生的很，小的从未见过，倒是好个相貌。”先前开口的丫头便道：“听门上人说，是太师大人带她回来的，谁知道她打哪儿来的，连个名姓儿也没有。”那裁缝亦步亦趋的笑道：“想必是有些来历的。”那丫头冷哼了一声，道：“如今大人也不知是怎的了，左弄一个右弄一个，都在府里搁着，这性子转的且是好。”旁边的丫头忙开口道：“姐姐哪里吃了一杯，倒敢数落起大人来了，快些住了口，好多着呢。”那丫头才悻悻的不言语了，幸得此时东巷小门也到了，两人送了裁缝出去，才转了回去。
作者有话说第147章 囹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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