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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入彀 ...

  •   还未进城,独孤宁珂便令车停下,命小小将宇文拓请来。宇文拓下马走来,问道:“郡主,何事见教?”独孤宁珂笑道:“我有件事想问太师,就怕太师不愿。”宇文拓道:“什么事情?郡主请讲来。”独孤宁珂道:“我想邀白姑娘过郡主府做客,不知太师大人愿放人么?”宇文拓道:“郡主有此美意,当问她本人才是,本座与她不过相交一场,同行赶路,又岂能妄决他人去留?”独孤宁珂笑道:“这般说来,又好了。我早先在船上已然问过,她是愿意的。我只怕太师大人不肯放人,白姑娘就走不脱了。本宫大胆,这地主之谊就先行占了。”说着,又令尉迟嫣红将白雪唤来,当面说道:“我已与太师说了,白姑娘今日就随我去府中做客罢。”

      白雪看向宇文拓,却见他神色未改,只开口道:“郡主的话,你也听到了,确有此事么?”白雪正欲答话,独孤宁珂忽而又道:“宇文大人,有件事我一直想说,路上却忘的干净了。我出来前,有位朋友前来造访,带来一位姑娘,那姑娘口口声声说是你府中的婢女。你那太师府,我也去过好几遭,从未见过此女,不敢妄下断言,只得将人留在我府里好生看待。如今你我俱已归京,你可要打发个人来瞧瞧?”宇文拓道:“那女子年约多少,样貌如何?她可有说自己叫什么?”独孤宁珂道:“她没学名,只一个乳名叫月娃,看样子只十六七,一张圆脸蛋,一笑脸上两个酒窝,模样生得极好。我原说若不是太师的人,就要把她留在府里听用呢。”宇文拓道:“便是本座府中婢女,待本座回府自然打发人去接来,多谢郡主代为照看了。”独孤宁珂道:“可说什么话呢,我知晓你回去后事情必然少不了,也不用你派人来,我打发个人用辆车将月娃送去便可。”宇文拓微微颔首,道:“郡主厚爱,却之不恭。既然你们早已议定,本座便先行回府了。”说毕,便翻身上马,径自进城去了。

      望着宇文拓马上背影,白雪只是发怔,心底道:他原先说话,好不斩钉截铁,如何今日却又撒手的这般爽快?正呆看时,却听独孤宁珂在后呼道:“白姑娘,上车罢。咱们进城去,此处离府邸还有段路呢。”

      大兴城乃京畿重地,天下繁华莫不尽聚于此,两辆车辘辘进城,白雪透过车窗往外望去,却见街市热闹,行人比肩挨踵,举袂成幕,这般光景自是别处不可比的。她自幼于幽谷长大,便出谷后所去之处也多为穷乡僻壤,至于江都那样的城镇,所见不过寥寥,眼前此景倒是生平初见,岂有不看之理。

      车夫依侍卫指点,赶向城西,过了几处集市在一座府邸之前停下。尉迟嫣红与单小小先行跳下车来,才将独孤宁珂扶下,那边白雪也下了马车。大门上的人见郡主归来,慌不迭的开了角门,抬出一顶小轿来,独孤宁珂命侍卫打发车夫,道:“本宫正要带白姑娘进府走走,不消轿子了,我等走去便是。”说着,便执起白雪左手,入府而去。

      白雪见这府邸占地极广,黄墙黑瓦,营造的好不壮观,绕过粉墙影壁,便是一座四方院落,院中种着好些名贵花木,只是此时正是秋季,独菊花盛开,她认得其中有黄石公、玉壶春、风飘雪月等,也是名种之流,黄英晚艳,开得煞是好看。
      二人走至一座厅堂前,白雪抬头,却见堂上悬着一方匾额,书着“德馨堂”三个大字,字体遒劲有力,想是出自名家手笔。二人进得堂来,独孤宁珂一边唤人上茶,一边命收拾包裹行囊,仆妇侍女往来穿梭,井然有序。
      白雪打量这堂上家具,俱是上好紫檀,不由心中暗叹:她一人便住此大宅,日常受用又这般考究,果然受宠至极。正低头想时,独孤宁珂唤过尉迟嫣红,道:“去将席公子请来。”尉迟嫣红还不及动身,门外却走进一人,朗声道:“不必劳动,在下自行来了。”说话之人果然是席枫。

      席枫登堂入室,手里照旧摇着一柄山水字画凃香檀木扇,笑道:“在下三日前便收到郡主来信,说二位必于近期归府,却不曾料到来的这般快。”独孤宁珂道:“这还是慢了,小小在路上病了一场,耽搁了两日。若非如此,还能再早些。”席枫道:“原来如此。”白雪瞧了独孤宁珂一眼,低头暗道:她几时派人送的信?不知……不知她私底下还做了些什么?想至此节,她心中忽有些惴惴不安。

      却听席枫道:“白雪妹子,许久不见,近日可好?”白雪抬头,见他望着自己,正欲开口,独孤宁珂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去花厅里,二位也有好久不曾见面了,想必有许多话要说。”说着,便将门首立着两名丫鬟唤来,道:“拿了茶,同本宫到花厅去。”又对二人道了声:“请。”便迈步向后走去。

      白雪与席枫随着独孤宁珂绕过软壁,便出了德馨堂,往后走又是一道长廊,廊两边亦植有花草,一路所见不过雕梁画栋。白雪未曾见过如此富贵,路上只顾看景,脚步便慢了。独孤宁珂觉察,回身笑道:“白姑娘,走快些,往后有日子看呢。”

      这般转了两个弯,三人便来到一座小厅上,厅中一方花梨木桌,桌边四方小凳,凳上都布着绣花垫子,四壁墙上悬着仕女图,墙角摆着几盆美人蕉、木芙蓉,花开正好,厅上亦有两名婢女侍立,也是姿容冶艳之辈。白雪见这花厅虽不及前堂那般贵气,却也雅致十足,别有一番风韵,不由心中暗暗感叹。独孤宁珂道了声:“请坐。”三人便在桌边坐定。

      席枫道:“自那日白壮士匆匆走回客栈,对我等说了你被那厮掳走之事,在下便四处寻觅,不想竟丝毫无获。在下原与独孤郡主有些交情,她交游广阔人脉极广,托她打听消息,比在下独自在外胡走乱撞强上百倍。果然不出一月,郡主便将你寻了来。”白雪对独孤宁珂道:“原来是席大哥托了郡主寻我,并非是陈哥哥和玉儿姐姐。”独孤宁珂笑道:“若本宫一早便讲出来,宇文太师必然多加提放,你我就没那么容易说话了。但席公子造访之时,恰逢陈公子与拓跋姑娘在本宫府中做客,听到这番消息,焦急万分,定要出去寻找,本宫阻拦不住,又思他二人是惯走江湖的,与白姑娘也是旧交,不比旁人,便任他们去了。本宫虽也派了几路人马出去,不想这些人一去便如泥牛入海,了无消息。本宫只道素日养了一群废物,临到用时竟派不上用场,哪曾想到你们竟走到了海外。本宫因见陈公子与拓跋姑娘也不见归来,便带了小小嫣红,与那四名护卫,出京走动。一来散心,二来也顺便探听你的下落,岂知一探便得了你的消息,可见是缘法使然。”白雪道:“这可要多谢郡主操劳了。席大哥,我们分手之时,我那冷师妹并白先生都与你在一处,不知现下他们可在这里?”席枫道:“在下与他二人原是要一道进京的,但白壮士见寻不着你,定要再找,我们便在大梁分手。冷姑娘倒在此处,只是闲来无事,今日一早便出门游玩去了,至今还未回来。”独孤宁珂笑道:“那冷姑娘也是个好动的性子,片刻也闲不住的。”三人正说话间,外面忽有人来报道:“月姑娘的车子备好了,讨郡主示下。”

      独孤宁珂对白雪笑道:“听席公子所言,此女是白姑娘带来的。她如今要走,白姑娘可要去送送?”白雪思忖道:我若此刻去见她,必定颇多尴尬,不如不见为好。便道:“郡主吩咐便是了,我见她亦无话说。”独孤宁珂微微颔首,便对来人道:“遣两个妥帖的人将月姑娘送去。”来人得令去了,独孤宁珂又向白雪道:“本宫倒是不知,白姑娘如何会与宇文大人内府婢女走在一起?如本宫并无记错,他内院侍女素来不会走到前面去,更不用说出远门了。故而本宫虽也时常造访,却未曾见过那丫头。”白雪无以对答,只有对着两人发怔,不想独孤宁珂又道:“本宫因此事委实蹊跷,便着人查察了一番,却原来那孩子祖籍敦煌,七岁进了太师府,这几年来也不曾外出。此次宇文太师是特意派人将她自京城接去的,他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自那孩子来了府下,本宫闲时也留意过她的举动,见她言谈举止,虽也可亲可爱,究竟并无什么过人之处,本宫心中着实奇怪。”白雪道:“他那个人,总是让人弄不懂的。”独孤宁珂笑道:“果真不懂么?”席枫接口道:“郡主,此事也不必再疑了,由他先前所为度去,想必是与那大漠千佛窟所存之物有关。”独孤宁珂道:“不错,本宫也是猜到了这一点,但那古籍典故,多是虚应故事,他虽向那地方行去,也不敢妄断有无。现下看来,此事倒是真的了。”席枫颔首道:“那厮也知此事机密,不肯借助不相干的外人,这才将那丫头接了去。她既然自幼长在敦煌,兼且是那厮身畔之人,千佛窟又并非什么禁地密境,自然便是引领路途的绝佳人选。”白雪心道:先前听陈哥哥与玉儿姐姐所言,这神器出世的消息,还是自郡主府流出去的。陈哥哥和玉儿姐姐和我是早已会过面的,我早已知晓千佛窟所储之物便是伏羲琴。他们既能将此事查得如此透彻,我也不必再瞒了。当即开口道:“可是因那上古神物伏羲琴么?”独孤宁珂微微一笑,道:“本宫险些忘了,白姑娘师出修仙大派,于此道必定所知甚详,本宫却是在班门弄斧了。”白雪见她不肯说出实情,便也不点破,只道:“不过是道听途说,若细究起来,只怕还不及郡主所知为广。”

      三人正说话间,单小小却走了进来,不住的摇扇纳凉。独孤宁珂嗔道:“本宫正在会客,你如何走了进来?不言不语的只顾摇扇子,谁使的你这般没规矩来?”因看她娇喘微微,香汗细细,问道:“你做什么去来?弄得这一身汗?”单小小道:“奴婢去送月姑娘,不想在太师府听了一件事,急着回来告与郡主,望郡主赎罪。”独孤宁珂道:“来都来了,先斩后奏的,还说什么恕不恕的?什么事情,说来听听。”单小小道:“我将月姑娘送回府,便要回来时,却听他府内管家对人说,昨个儿皇上自宫内遣出十数名女子,俱是妙龄少女,赏与太师为婢。忽剌巴的来了这么多人,衣食住宿怎生安排,他好头痛呢。”郡主奇道:“这事儿也真奇怪,想来便是南下收来的女子,舅舅怎的没留着自己听用,却给了人呢?”小小左右张望了一眼,压低声音道:“奴婢也觉奇怪,出了太师府往闹市打探了一番,却原来当今圣上忽而喜欢上了十二三岁的幼女,那起溜须拍马的,便弄了好多进上,宫里人多了,这才遣了出来。”闻听此言,独孤宁珂微叹一声,道:“如今舅舅是越发荒唐了。”

      独孤宁珂感叹了一阵,瞧了白雪一眼,道:“舅舅赏了他,他也照单全收么?”小小道:“皇上赏赐的,他不收怎办?这些女子,大多都是地方官员搜罗上来的,家中只怕早已无人,即便放出去,她们该去何处?便是死路一条,又或者被那有心歹徒乘机诱拐,倒还不如在太师府里呆着,还是个安身立命的所在。”独孤宁珂微微颔首,又道:“只顾说话了,也不曾留意时辰,现下什么时候了?”小小道:“离午时不远了,可叫厨下排饭来?”独孤宁珂对白雪道:“咱们便在这里吃罢?”白雪道:“自是客随主便了。”独孤宁珂便吩咐道:“去厨房说,午饭多弄几个菜,府里有客。得了就用盒子装了,拿到此处。你再去对嫣红说,将府中自造的菊花酒打两壶来,给白姑娘尝尝。”小小便应声去了。独孤宁珂笑道:“咱们在江上渡船时,常劳烦白姑娘下厨,今日本宫便做个东道还席。”席枫莞尔道:“既如此,郡主也该亲自下厨才是,如今这般可是借花献佛了。”独孤宁珂亦笑道:“若要本宫下厨,也不是不可,只是菜肴烧出来,两位吃下只恐要生出些腹痛呕吐的毛病。届时,本宫少不得要贴诊金药费出来,非但如此,害得二位生了场病,本宫罪愆不小也。”一席话说的两人都笑了起来。

      三人说笑了一阵,独孤宁珂又道:“听陈公子与拓跋姑娘所言,宇文太师寻访神器也非一日两日之事,其间也曾多伤人命,更有东莱灵武两城惨事,其行真真令人发指。但本宫只是不懂,他如此这般究竟意欲何为?”席枫道:“郡主乃王侯娇女,个中关节想不通透也不足为怪。在下却有一番计较,虽未必尽合实情,但想来亦相去不远。”独孤宁珂道:“既是这般,席公子可否讲来,一解本宫心中疑惑?”正说时,却见尉迟嫣红与单小小捧着食盒提着酒壶走了进来,便道:“也罢,咱们先祭了五脏庙,再慢慢儿说话。”

      尉迟嫣红与单小小上来铺排杯盘碗盏,席上菜肴甚是丰盛,精巧细点时鲜果蔬,鸡鸭鱼肉不消说,只差没了龙肝凤髓。独孤宁珂举箸道了声:“请。”三人正要吃时,外厢忽有一人走来,因看见郡主正在吃饭,只远远的打着张望不敢过来。独孤宁珂便使了尉迟嫣红去问何事。原来是冷香寒游玩回来了。
      独孤宁珂笑道:“本宫可是忘了,还有她呢。去将冷姑娘请来,再添一副碗筷来。”说着,又对白雪道:“你与她是同门,久别重逢,正好借着今日这席,叙一叙旧。”白雪点了点头,心中却道:她不知我与冷师妹交恶已久,待会儿见了面,未必好说话呢。

      不一时,冷香寒便匆匆走来,见了三人笑道:“郡主回来啦?你和白师姐怎么碰在一起?我出去了半日,不想郡主就回府啦!我本要赶回来,哪曾想见着几个人就绊着了!”白雪道:“还是这么喜欢说,郡主面前也不知道规矩些,见着谁了?”冷香寒道:“便是齐师叔血兰师姐他们,原来他们也走到京里,我本想将他们带来引见给郡主,但他们恐打扰了郡主不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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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入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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