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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四个烧饼引发的惨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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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朵从来没听说过市里有这么一座电影城,甚至全省都没有,原因是所有的空地都在准备盖高楼,从哪也找不着这么一片开着野杜鹃的天高云淡的地方供你个剧组在这里修些不着边际的古代建筑。难道她那对无良父母把她葬到外省了?图嘛呢?眼不见为净?
燕朵一路嘀咕一路踏进了电影城——哟,有剧组正拍戏呢!大街小巷进进出出的全是穿着古装的群众演员,要说这剧组可够有钱的,雇了这么多的群众演员,不知道拍一天的戏能给多少钱?说不定凭自己这身打扮还能混进去过过拍戏的瘾,挣俩钱儿花花……燕朵四下里一阵逡寻,想看看摄影机架在什么位置,说啥也得在镜头里混个正脸儿!奇怪的是摄影机及剧组一干人并没有在附近,这些群众演员也够敬业的,剧组还没来就自己先练着演开了,想必这座电影城来过不少剧组,所以群众演员们都比较专业。
既然大家都穿着古装,那也没有什么可别扭的了,燕朵大摇大摆地开始四处逛荡,要说这个剧组整得还真像那么回事儿,道具和场景既齐全又逼真,你瞧你瞧,那烧饼还真是刚出炉的!呀!那人买了还真吃!这,这,这剧组不是赔了吗?这么多群众演员一人过来吃一个,剧组再有钱也受不了啊!
一看到烧饼,燕朵的肚子就又大声抗议起来,你们都吃,老娘我也吃几个!燕朵走上前去向卖烧饼的演员打了个招呼:“老哥,给我来四个。”那演员真是干一行专一行,麻溜儿地用油纸包了四个烧饼递给燕朵:“四个烧饼,一共八文。”燕朵心道:剧组还没来呢,你丫那么认真干嘛?还真让人掏钱啊?早知道刚才就问问那个买烧饼的铜钱道具从哪个负责人那儿领了!
燕朵谄媚地一笑,说道:“大哥,你看,我是刚来的,不懂规矩,也不知道钱要从哪儿领,现在剧组的人不是还没来么!你就睁一眼儿闭一眼儿,反正我看这烧饼挺多的,剧组肯定也不会挨个儿去数,大不了等他们来了,我领了钱再还给你!”
那演员斜着眼儿看了燕朵一会儿,慢慢说道:“姑娘,我看你长得像个天仙儿似的,穿着也高贵,怎么看也是个大家闺秀,总不会赖我们这么几个烧饼钱儿吧?”
燕朵不禁格外地佩服起这名演员来,为了要几个烧饼钱儿竟然把她说成天仙儿,演一个卖烧饼的还真是屈材了!想她燕朵虽然不至于丑到当个丑星的份儿上,但这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长相的确是班里一干男生(含该被雷劈的那几个)经常借以大作文章的由头。——但是眼下填饱肚子才是真理,管他天仙儿地仙儿狐仙儿半仙儿,老娘一概不理。一念至此,燕朵开始怨恨起这个人的死心眼儿来,看她是新来的就好欺负是不?老娘今天吃定这烧饼了!二话不说,张开血盆大口把四个烧饼活生生地吞到肚里,直噎得拚命捶胸才算彻底咽下,而后双手叉腰做花瓶状挑衅地瞪着卖烧饼的演员:你能把老娘怎么招?
那演员倒也见过世面,遇到吃霸王餐的倒也不慌,向着身后的门脸儿里叫:“大狗!二狗!三狗!”——怎么着?难道想放狗咬人?里面有人应了一声,嗖嗖嗖地窜出三个群众演员来,长得跟卖烧饼的倒像是弟兄四个——这就是大狗二狗三狗?那卖烧饼的叫嘛?老狗?小狗?四狗?沙皮狗?你们的老爹也忒逊了吧?养了四个儿子全是当群众演员的料!
只听卖烧饼的对这三人说道:“这个丫头片子想白吃咱家的烧饼,你们说怎么着?”
假设是大狗的那人说:“看她身上的衣服料子不错,不如给她扒了放到当铺里当上几两银子,充当饼钱!”——你丫的!够黄够暴力!
假设是二狗的人说:“那才能当得几两银子?我跟花柳巷百花楼的老鸨很熟,不如把这丫头卖到楼里去,凭这种货色,怎么不也得弄上三四千的银子?”——我靠!这几个群众演员是哪儿找来的?在这儿胡演八演的像什么话?!导演呢?导演?就这种素质的趁早打发了!
燕朵有四个烧饼垫腹,精力体力战斗力顿时上升了3000点,打持久战完全不成问题。只见她借着整理额前留海儿的机会顺势观察了一下地形,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撒腿狂奔,三十六计跑为上,至今还没有谁能跑得过一万米校记录保持者的她!所谓持久战正是如此。
燕朵在大街上一路飞奔,引得扮演路人的群众演员不断侧目。她抽空扭了扭头,发现那哥儿四个竟然在后面紧追不舍——为了已经进了她肚子的四个烧饼,丫们连烧饼摊儿都不要了,真是为了芝麻丢西瓜,这种智商也只配当群众演员!
要说这电影城还真是够大的,跑了这么长时间还没到头,而且不论跑到哪儿都有群众演员自顾自地在那儿演戏,你说,剧组的人都还没来呢,你们跟这儿穷忙活个什么劲儿啊!再回头瞧瞧那哥儿四个,嗬!还不死心的在后面远远儿的跟着呢,燕朵终于能够体会到明星被狗仔队追逐的痛苦心情了。看样子现在这个速度不够狠,老娘挂档提速加油门,哇哈哈哈,什么叫“极速传说”?老娘就是传说!约摸半个小时过去了,那哥儿四个呢?难道就是身后远远的四个小肉球状物?再跑十分钟,估计尔等就得歇菜了吧?!
燕朵又跑了那么一阵儿,正要再回头确认战绩,忽然听得耳后一阵马蹄声奔来,循声望去——我咔你个大爷的!四兄弟竟然打车追过来了!那个不知道是几狗的家伙正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冲他挥拳,赶车的策马扬鞭,一伙人连马带车杀气腾腾地冲将过来——这群阴险狡诈没有体育竞赛道德的群众演员!老娘要是被你们这群家伙逮到将是人生最大耻辱!
燕朵灵机一动计上心来,兔子躲鹰知道怎么躲么?靠的是急转弯!眼瞅前面一个路口,老娘我转!哈哈哈,傻丫了吧?!耳后是一阵人呼马嘶,显然四兄弟的马车来不及转弯冲过了头,折腾了半天才又重新追了过来。燕朵故计重施,逢路口就转,一路飘移,得儿飘得儿飘得意儿的飘——哎唷!我咔你个大爷的……
燕朵这辈子再也想不到自己的初吻会于斯时斯地以斯种方式献给了一匹看上去十分猥琐的马的十分猥琐的屁股。就算老娘超速行驶,你丫也不能在路边停车啊!这下好了,追尾了责任算谁的?老娘初吻丢了算谁的?燕朵火冒三丈地四下寻找马的主人,路边是一家小小的饭馆,丫指定是在里面吃食儿呢!正要迈进去揪人,那四兄弟的马车锲而不舍地追杀过来,燕朵来不及多想,解开拴在路旁树上的缰绳,飞身上马,照着马屁股恶狠狠地就是一巴掌,马吃了一大惊,高喊了一声“呣嘶嘶嘶”就撇开蹄子狂奔了出去。
“喂——喂——我的马——!”马的主人闻声从饭馆里出来,在后面追着叫。叫你丫乱停车!叫你丫充大佬!燕朵心中暗爽,准备扭头过去冲马的主人做个“气死你”的鬼脸,忽听得一声口哨,身下的这匹衰马竟然调转马头向回跑去——竟还是匹训练有素的坐骑!燕朵拚命在马背上吹口哨想混淆马的视听,无奈该马呆傻痴乜,只管欢腾跳跃着奔向它的主人。
“偷马贼!”马主人拉住爱马的缰绳一脸得意地盯住燕朵。
“什么偷马贼!这马又不是你的!”燕朵理直气壮地狠狠拍着马屁股,马又吃了一惊,忍不住抬起两只前蹄想把身上的异物掀下身去。
“不是我的是谁的?”马主人问。
“是剧组的啊!”燕朵眼见狗氏四兄弟即将杀至面前,不等马主人反应,硬是一扯缰绳狠夹马肚子强行驾驶。马主人貌似也并非善茬儿,翻身上马挤在燕朵身后死死抓住缰绳不放。二人一马挣扎着沿路狂奔,四兄弟在后穷追不舍,一众人上演了一幕古装版的公路警匪追逐大片,导演:燕朵;主演:燕朵,马主人某某,狗氏四兄弟,车夫某某,马两匹。
说实话,燕朵只是去动物园玩儿的时候骑过几次马,俗话说狗急跳墙,人急骑马……所以燕朵刚才心中一急,毫不犹豫地抢了马来骑,此时真正飞奔起来才发现自己这辈子也就是块只能坐坐旋转木马的料。这死马很可能是心存报复,跑起来上窜下跳,颠得燕朵险些把那四个烧饼活活从肚子里吐出来,她脚下暗暗使劲儿踹了这马崽子几脚,你不让老娘爽,老娘也不让你爽!
马主人倒是不急不慌,反正偷马贼被他用胳膊箍住,除非她变成苍蝇飞走。于是他慢条斯理地问身前这个被马颠得振翅欲飞的家伙:“后面那辆马车是不是追你的?”
“难道还是追你的?!”燕朵十分没好气,马缰绳由她扯着不就得了,这小子非要从后面伸出两只爪子一块儿扯,他自己也在马上坐着,难道还怕她偷马不成?!
“他们为什么追你?”马主人好奇心不是一般的重。
“他们要逼良为娼!”燕朵只挑“重要的”回答。
“光天化日之下,还有这种无法无天之事?!”马主人义愤填膺地扭头想看清歹徒的面目,然后扭过头来疑惑地问燕朵:“他们为什么口口声声地叫着‘烧饼’?是你的绰号么?”
燕朵差点把烧饼上的芝麻从肚里喷出来,正要说话,却见前面出现一个只能往左或往右拐的丁字路口。马主人向左一扯缰绳,说道:“往左走,左边是县衙门,正好把后面那几个歹徒送官查办!”燕朵大惊,这要真到了派出所,只怕被拘留罚款的就是她了,说啥也不能往左走。连忙向右扯缰绳,叫道:“不行!这么点儿小事儿就去麻烦警察叔叔,实在太过意不去了,往右走,甩掉他们不就行了?!”
“警察叔叔?是你在衙门的亲戚么?那不正好?!这样的坏人决不能姑息!”马主人很是固执,仍旧往左扯着缰绳。“往右走!”燕朵气急败坏地大吼。“往左……”没等马主人吼完,二人身下的马已经彻底心理崩溃,不左不右径直一头冲进了一家成衣店,里面十来个女人正在挑选衣服,见一匹疯马驮着两个狂叫着的疯子闯进来都吓得尖叫着四散躲闪,倒底是店老板反应快,连忙拉开后门,疯马疯人一行三个挂着花花绿绿的肚兜衣裙华丽丽地穿屋而去,没等店里一干人等回过神来,又听得门外轰隆垮嚓一声巨响,几块门板子被震得四分五裂,又一匹疯马栽了进来,它身后拉着的马车瘫在门边,赶车的抱着一只车轮厥过去,四个长得很是相似的大汉头破血流地正从车里排着队往外爬,其中一个嘟哝道:“忘了这门窄,马车通不过了……”
燕朵抹拉掉蒙在脸上的一条纱裙,见身下这匹缺心少肺的马正失魂落魄地奔驰在一条空无一人的窄胡同里,扭头看去,马主人正手忙脚乱地去摘罩在头上的大花衬裤,再往后是衣店的后门,狗氏四兄弟貌似就此歇菜,没有追来。
燕朵长吁一口大气,漫长的逃命生涯终于结束,崭新的生活就在前方……前方是一道横着的围墙,墙上两扇黑油大门敞开着,正对着这条胡同,缺了魂儿的马四蹄儿奋力,几个箭步就跨进了大门,顿时一片苏州园林式的景致豁然在目,亭台楼阁样样齐全,花桥湖山一样不缺。
“快看快看!”燕朵兴奋不已地用手肘去捅身后的马主人,没想到电影城里竟然还有这么好的所在,发展成景点的话想必收入也很是可观!“看什么?”马主人从花衬裤的桎梏中刚刚脱离出来,还有些懵懂。“看景啊!多美啊!现在哪还有这样的好地方啊!”燕朵开始羡慕起古人来,每天生活在这样的地方简直就是神仙过的日子。“糟了!咱们闯进别人家了!旺财!旺财!乖,听爹爹的话,快停下!”马主人惊慌不已地去叫□□爱马。
燕朵险些跌下旺财去,这父子俩可够哏儿的:“什么谁家啊?!谁家住得起这地方啊?!这肯定是剧组要拍什么员外啊、达官贵人家啊的时候用的道具屋!”说到“员外”的时候燕朵心中一动,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但因为旺财终于清醒及时停下了就把念头暂时扔在了脑后。“干嘛停下?咱们骑着马正好游览一下不挺好嘛?”燕朵扭过头准备瞪马它爹一眼——嘿!这小子真帅!尤其那对儿黑眼睛,亮亮的让人想抠下来放到嘴里嘬一嘬……燕朵咽了咽口水,她想起自己自从被雷劈了进入地下石室转悠了一个晚上到今早吃了四个烧饼又跑了半天至今滴水未进,所以看见这双眼睛就格外地口渴起来。
旺财爹也正看着燕朵,噘着嘴垂着眼皮,好像有一肚子的委屈一肚子的不满意,他挑挑眉毛,说:“小姐,我家旺财昨天跑了一个晚上,今天早起就吃了四口草,被你骑了跑到现在,水都没喝一口,你有点爱心好不好?”旺财“呼啼啼”地打了个响鼻,随声附和。
还没等燕朵说话,从一座假山后面绕出几个丫环打扮的群众演员,一眼瞥见了这二人一马三名不速之客,其中一个“呀”地叫了一声:“有人闯进来了,快去叫管家!”另一个转身匆匆跑去叫人,第三个盯着燕朵看了一会儿,突然嗷唠一嗓子:“小、小姐!是小姐——鬼啊——”剩下的几个看了看燕朵,齐声跟着尖叫:“鬼啊——”有两个往假山后面跑,一共吓掉了一只绣花鞋、两块手帕、三朵头花、七八根头发;一个瘫在原地,面色苍白,呼吸困难;最后一个索性跳了湖,借水遁逃得不知去向。
燕朵和马主人爷俩惊得目瞪口呆,“我有不好的预感,”燕朵说,自从被雷劈了之后她的危机意识就格外强烈,“还是赶快走得好!”马主人同意,两人驾着旺财正要转身离开,就听得身后一阵喧哗,只见一伙家丁模样的人抄着棍棒在为首一个半大老头的带领下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
“快跑!”燕朵一踹旺财的胖肚子,旺财高喊一声就奔了出去,然而这家伙昏头昏脑地没有冲着进来时的大门跑,反而冲着那伙家丁冲了过去——“哎呀呀呀!快闪!快闪!”燕朵生怕撞死一个半个的,那可是交通肇事啊!偏偏这伙家丁生猛得很,非但不闪反而持棍棒在手,站在前面的几个半蹲着身子,看样子他们是想来个绊马阵,旺财他爹看出了端倪,连忙大喊:“不行不行!别打我家旺财的腿!住手!”那伙人哪里肯听,依旧严阵以待等着旺财自投罗网。
旺财一路飞奔,好像被草原烈马附了身,带着一身傲骨迎向敌军,“好样的,旺财!有种!有骨气!”燕朵大吼着,旺财的大无畏令她热血沸腾意气风发,“冲过去!旺财!”
旺财爹在燕朵身后带着哭腔喊:“旺财呀,别干傻事啊!爹知道你是想救爹,爹怎么对得起你哟……”旺财飞奔着,带着满脸圣洁的光辉,渐渐地逼近了那些手持棍棒的凶神恶煞——
“旺财——你是世界上最棒的马——”燕朵振臂高呼。
“旺财呀——就算你被打瘸,我也会养你一辈子的——”马主人热泪盈眶。
近了,近了,旺财傲然扬起两只前蹄,一声浩然长嘶——“啪嗒”一声,跪下了。
燕朵和旺财爹一个没坐稳成球状物滚了出去,径直滚到家丁们的脚边,十几根棍棒四下里戳来,把两人架在棍阵中,马主人惊愕不已地望着跪在那儿发抖的旺财,不相信地说:“旺、旺财啊……是、是爹爹啊……你、你怎么了?……”燕朵从棍缝中腾出一条腿来去蹬旺财爹的屁股:“我咔你个大爷爷的!你丫养的是什么破马?!卑躬屈膝!就是一当汉奸的料!破马!衰马!老娘咒它祖宗八代!”
燕朵一边骂着一边被家丁架了起来,半大老头子吩咐道:“暂时先把他们关到柴房里,我去回老爷。”众人应着“是”,就架着两人往柴房走,马主人还不停地关照着去牵旺财的人:“它是好马!千万别打它!它不喜欢吃蔫了的草,请喂它新鲜草料……”
还没走到柴房,就有一名丫环匆匆跑来,说:“老爷夫人要你们把这位姑娘带到前厅去!”说完又转身跑了,家丁遂分成两拨儿,一拨人押着燕朵往前厅走,一拨人押着马主人依旧往柴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