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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二章1 ...

  •   冯益宁在手术室门口被患者家属拽着,脱不开身,只能想办法安慰家属:“您二位冷静冷静,我们正在尽力抢救,您二位先让我进去,这样我才能去帮忙抢救啊。”
      “不行,”家属还是不放冯益宁走:“你们得负责,我家建设要是走了,我就让你们偿命!”
      冯益宁明白,她遇到了难缠的家属。她现在能做的,只有帮家属和冯雯祈祷,祈祷患者可以抢救过来,祈祷家属不要到医院闹事。
      冯雯这边,抢救还在继续:“再给肝素,快点。”
      还没说完,张可欣和麻醉医生同时喊了一句:“停跳了。”
      心电监护仪上面的波形确实变成了一条直线,直线的末端,两个大大的数字很显眼:00。这提示的是患者没有心跳了。
      “胸内按压,可欣帮我忙啊,”冯雯放下手里的器械,将手伸到患者的心脏部位进行按压,心电监护仪上显示着冯雯按压的次数。
      “没用了,雯,”张可欣拉着冯雯的胳膊:“不行了。”
      冯雯停止了按压,她的手开始有一点点抖。她抬头看了一眼手术室的计时,手术已经进行了四个小时。现在是晚上21:15。
      “死亡时间,21点15分,通知家属吧。”冯雯摘了手套,脱了手术袍,伫立在门口,望着无影灯下的患者,准确地说,现在是一具尸体。
      冯雯跟张可欣说:“给屹桁打电话,让他不用采血了。赶紧回来。”说完,冯雯离开了手术室。她明白她现在要面对的是满怀希望在手术室门口等待着的患者家属。她还不知道会遇到一个什么样的家属。
      门口,冯益宁还在和家属口干舌燥地解释着。冯雯摁开门出来。冯益宁看了看她,对她摇摇头。冯益宁冲冯雯挤了挤眼睛,告诉冯雯患者家属不好说话。
      冯雯摘下口罩,那一男一女问冯雯:“医生,怎么样?是不是抢救过来了?”
      冯雯摇摇头,跟家属说:“我们尽力了。患者术中发生了大出血,后来又发生了DIC,死亡时间是21:15。”
      刚说完,冯雯觉得右边脸一热,那个女的啪地给了冯雯一个耳光。
      “你们什么烂医院,还全国领先的胸外科,就只会骗钱。到这了检查做的一个又一个,收钱一点不含糊。几分钟一万块就没了。只好也他妈算啊,草菅人命,我跟你们说,现在我家建设没了,你们也别想好过哦,杀人偿命!”
      冯益宁还在尝试着跟家属解释:“患者的玻璃已经伤到了腔静脉,那是很大的静脉,术中大出血也是不可避免的,而且做这些检查是为了更好的……”
      还没等说完,那个男的就大喊了医生:“闭嘴!”
      张可欣正好从手术室出来,边走边给辛屹桁打着电话,辛屹桁还没上楼,张可欣语速很快的说:“患者DIC了,已经死了,你赶紧回来吧,不用采血了。”说完,张可欣看见家属正在打冯雯,轻声跟辛屹桁说:“雯挨打了,快点回来。”
      辛屹桁一听说冯雯被打了,马上拦下出租车飞奔回医院。张可欣去找陈国强。
      陈国强正在办公室里喝茶,刚把一盒上好的春前茶打开,准备放到杯子里,张可欣又把门撞开了。
      “不敲门啊?”陈国强说:“吓我一跳。”
      “陈老师,快,手术室门口,冯雯被家属打了!”
      “啊?”陈国强放下茶叶,跟张可欣一起出去:“怎么回事啊,我们去看看。”
      “那个司机DIC死了,家属觉得是冯雯的问题,现在拉着冯雯和益宁,说要她们偿命。你说现在医生当的窝囊不窝囊,冯雯和益宁在手术台上站了五个小时,辛屹桁为了患者跑了住院部,又跑了门口公园,现在还去了人家家里采血。到头来结果就是这。真是窝囊死了。”
      张可欣说的确实有道理,现在的医生确实很窝囊,病治好了,家属不感谢,但病如果没治好,家属一定会找医生追究责任,所有的压力都要医生承担。医生的努力,医生的辛劳永远只能换来病历本上的“情况良好”四个字。
      陈国强拍了拍张可欣:“现在不是发牢骚的时候,医院林子大嘛。”
      陈国强和张可欣回到手术室门口的时候,冯雯的脸已经又红又肿。陈国强赶紧冲上前面,拉住激动的家属道:“您先冷静一下,我是心胸外科的主任我叫陈国强,有事情我们慢慢说好吗,我们的医生们都是尽力的想去救治患者的,但现在的医学发展水平,并不是所有病都可以治好,我们做医生的,只能尽力而为之。这样,我们先帮您二位把病历封存了。如果你们对我们的治疗方案或结果有异议,您二位可以去找医务处解决,实在不行还可以申请医疗事故评定和尸体解剖。我们的大夫还有工作要做,您二位先让她去工作,好吗?”
      “不可能,”家属语气强硬道:“万一她跑了怎么办?”
      冯雯觉得伤心透了,她为这个患者,在手术台前面站到腿麻到没有知觉,站到腰酸到咬牙坚持,结果呢?回报呢?就是几声响亮的耳光。
      “那这样,我们到医患纠纷调解室坐下说,好不好?”陈国强想先让家属离开手术室门口, 以免影响其他的手术和其他医生。
      走在路上,张可欣偷偷给辛屹桁发了一条微信:
      事挺大的,到医患纠纷调解室来。
      晚上九点半了,虽然是夏天,外面还是有一点点冷。辛屹桁赶到医患纠纷调解室,推开大门。进到屋里找了一个椅子坐下。
      陈国强和冯雯,坐在方桌的前面,患者家属要求陈述治疗全过程,陈国强就把病历念给家属听。
      陈国强拿着病历说:“患者刘建设,6月25日下午三点半急诊送入院,转入我科。急诊科初步查体发现患者胸部异物插入伤及腔静脉,外伤性血气胸。在急诊由首诊医生冯雯行胸腔闭式引流术,术后血气胸症状减弱。经心胸外科张可欣医生转入胸外,血型检查提示患者为RH阴性O型血,先由张可欣和护士郑欢为患者紧急输入RH阳性O型血190单位。”
      念到这,陈国强停顿了一下,他知道,这是治疗过程中的一个容易被患者家属抓把柄的地方,但这种做法在紧急情况下是符合医疗规范的。
      家属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们让陈国强先停下来,问:“陈医生,我们有个问题,你刚才已经说了我家建设是RH阴性O型血,但为什么在后来输血的时候输了阳性血呢?”
      陈国强最怕的一个问题,家属还是问到了。正在陈国强思考怎么跟患者解释这个问题的时候,辛屹桁先说了话:“人的血型系统是很复杂的,人类的血型以RH阳性血的人居多。中国汉族约有0.3%是RH阴性血。当有RH阴性患者需要输血时,我们肯定会优先考虑同型输血,但是在紧急情况下,RH阴性血备血不足时,我们病人进行RHD抗体检测结果为阴性之后,我们为了尽力抢救患者,可以输注RH阳性红细胞及红细胞制品。并且我们在输注之前也让您二位签了知情同意书啊。”
      家属站了起来,用一种很厉害的语气说:“什么?知情同意书?你们什么时候让我们签知情同意书了?我们到这之后,你们就让我们签了手术单子啊。”
      在场的医生心里都紧了一下,在场医生明白:现在可能是护士疏忽,忘了让家属签紧急输血同意书。陈国强给张可欣做了一个让她先出去的手势。张可欣理解陈国强是让她出去找护士问问。
      张可欣走到护士站,护士站只有两个护士在值夜班。其中的一个叫李珊的护士今天下午就在,张可欣从急诊接了那个司机回来以后,就是交代的她让家属补签字。
      “李珊,我今天给你两份单子,一个是手术通知单,还有一个是紧急输血知情同意书,你是不是少给家属一个啊?”张可欣直入主题地问。
      李珊一听这个,马上站起来了:“啊!呀!好像就是有两个,当时家属来了以后我先把手术通知书给了家属,后来陈主任和辛大夫过来了,等他们俩走了之后,我就给忘了。”边说,李珊边从桌子上的一沓纸里翻出了一张单子,正是输血知情书。李珊连连跟张可欣道歉,但张可欣还是忍不住骂她:“你想干嘛啊你,现在家属正在那闹事,这绝对是个大把柄。你看看冯大夫被打的!真是有你的,你过来!”
      说完,张可欣跟陈国强发了个微信,告诉陈国强确实是因为护士疏忽没有让家属签输血知情书,陈国强同意张可欣把护士带到调解室。
      这是,院办里面,齐修明坐在电脑前面,正浏览着一篇有关分子靶向疗法的论文。市长站在门口敲了敲门
      “进来!”
      市长推开门,一屁股坐在院办的沙发正中间,没好气地道:“齐修明,你们医院是怎么回事?我爸心衰送来了,你说来了俩最好的大夫,好,我信了。俩人过来在我爸这待了没到十分钟,其中一个就走了,刚才另一个也走了。这办的是什么事?我爸不需要救治啊?”
      院长顺从地给市长倒上一杯茶,跟市长说:“哟,他俩都走了?太不像话了,等我打电话批评他们。”说着,齐修明拨通了陈国强的电话。
      陈国强正在跟患者解释有关血型的问题,患者家属没有那么多的医学知识,陈国强现在跟家 属将在医学院都是重难点的血型问题,肯定不好讲。电话响了。陈国强出门接了电话,电话里,齐修明直奔主题:“陈国强,你干嘛啊,连市长父亲你都不上点心。”
      “我已经很上心了啊,心衰已经控制了,现在就是等肺源移植嘛,那我也不能二十四小时坐在院长父亲旁边吧。我这还一大摊子事呢。那司机死了家属在这闹事,我还没弄明白呢。我们科冯雯都让人给打了。”
      “那你也不能把市长父亲撂在那不管吧?”齐修明的语气里带着一种讨好。
      “我怎么能把他撂那不管?患者现在就在我的病区里躺着,什么叫撂那不管?市长没学过医你总学过吧,你告诉我慢阻肺应该怎么办?我就是在那坐上一年两年,那患者没有肺源还是好不了啊。”陈国强彻底急了,他作为科主任,顶着两重压力。
      齐修明也没话说了,他还是退了一步:“那你总该安排个人吧?”、
      陈国强回答:“护士在那。”
      “你这不是捣乱吗?一个护士管着四个病房,怎么能体现对患者的特殊照顾?”
      “为什么要特殊照顾?生命是平等的。伦理委员会也不会因为他是市长就优先把供肺给他,”陈国强说,“行了院长,市长那你先应付应付,跟他解释解释,我这都火上房了,就这啊。”陈国强把电话挂了,又走进调解室。
      家属继续说:“说白了还是你们医院的问题,你们也没让我们知道你们用了这种输血方式。我们不是专业的,我们也不明白你们说的到底是真是假,你们医院也没有这样的条款。”
      辛屹桁忍不住了,说了一句:“我们作为医生,是不可能骗您二位的,这是医德。如果真的是我们错了,我们一定会承担后果的。我知道这次是因为我们护士的疏忽才导致您二位没有知情的,我们会对护士在内部进行惩罚。但我们保证,从患者入院到去世,我们所用的治疗方案都是标准的、合规的。”
      那个男的病人家属,没好气的道:“你拿什么证明?”
      辛屹桁对医院的医疗规范和制度都不熟悉,陈国强跟家属说:“我国2000年《临床输血技术规范》中规定‘对于RH阴性患者采用相同型或配合型输血。’而且我们医院2009年修订的《临床技术规范》中明确指出‘对于在抢救中急需用血的RH阴性血患者,若检查抗D因子为阴性,在抢救主持医生知情并批准的同意下,可以进行同血型RH阳性血输注。而且我们在给患者输注RH阴性血的时候,患者没有发生任何输血反应。”
      “好,就算是这样,我家建设为什么还是走了?”家属开始质问医生们。
      冯益宁说话了:“是这样,患者的死亡是多方面的原因导致的,一方面,由于患者血型特殊;另一方面,也是最主要的,就是患者的外伤伤及了上腔静脉,在手术中,如果异物出现轻微移动或者拔出时轻微晃动,都可能扩大血管伤口,引发大出血。腔静脉的大出血速度很快,输血 的速度根本赶不上,导致患者血压降低。最后发生了DIC导致患者死亡。”
      “你们说了这一大串,我也听不懂,我不是来上课的,”家属说:“从你们嘴里说出来的话肯定是拥护你们医院的,你们解释总是说我家建设本身怎么怎么样,怎么怎么严重,你们为什么不考虑考虑自己的责任?你们这种医院,收钱毫不手软,等到真的一出事故,你们都怂了是吧。”
      辛屹桁看出家属有多难缠,冯雯也明白自己摊上事了。陈国强心里虽然对这两个家属不满,但还是用相当平和的语气跟家属说:“二位,这不是医疗事故,这是一起意外。”
      家属还是不服气,那个男的拍了一下桌子,朝陈国强大喊:“意外!你们说的都轻巧,我家经济来源都没了。凭什么你们说意外就意外?”
      陈国强还保持着刚才的平和:“这样,如果您二位对于我们的治疗过程和刚才的解释有什么不满,请您二位去找医务处解决好吗?如果您二位对医务处的解释还不满意,您二位还可以找第三方机构进行专业的医疗事故评定。”
      家属这才听出来,跟胸外科的人讲这些根本没用,真正解决问题的,只有医务处和医疗事故评定机构。家属横着眉毛,吵着陈国强:“那你们叫我们在这废话什么?扯了半天你们啥也不管。你们是不是想拖延时间好改病历啊?”
      陈国强彻底急了,这是在批判他的道德,陈国强真想和患者家属吵一架,但作为科主任,他不能这么做。他喝了一口水,压下心里的怒火说:“我用我们胸外科全体医生的医德担保,我们肯定不会做这样的事。按您二位的要求,我们已经把治疗过程中所有的病历和其他记录单都准备好了,已经按您二位的要求封存了起来。你二位如果不放心,现在就可以取走。”
      家属狠狠地问:“在哪?我拿去找医务处。你们别想瞎改!”
      陈国强冷淡地回答:“整理好的病历在护士站,医务处在一楼大门向右转第二个门。”
      家属看了看表,现在已经快11点了,蛮横地说:“行,我们明早就去找医务处解决,我们还会托医疗事故评定机构的专家来的。这几天我们要求你们医院不准动我家建设的遗体。而且,我告诉你,你们科室的这个大夫必须严肃处理,草菅人命。”
      说完,家属拿着陈国强手里的病历就走了,边走还边嘟囔:“现在真是什么人都能当医生,一点都不负责任。”
      陈国强看家属走了,就开始批评李珊:“李珊,你是护士,你的职责就是协助医生做好工作,你干什么了?你是协助医生了吗?你是助长了这起医患纠纷!科里暂停你一个月工作,扣发半年奖金,如果患者家属要求赔钱,你也难逃干系。”
      辛屹桁看了看陈国强,悄悄跟陈国强说:“老师,现在不是该追究责任的时候。”说完,他指了指旁边坐着的冯雯,冯雯正在旁边,一只手捂着脸,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墙上的四个大字
      宽柔以医,至善德馨
      现在屋子里就剩下陈国强、辛屹桁、冯雯、张可欣、冯益宁和李珊,陈国强跟大家说:“这几天大家上班都小心一点。这些患者家属非常难缠,一定要注意保护自身的安全。冯雯,这样,在这件事家属没平静下来之前,你先休息几天。”
      冯雯问:“为什么?我又没犯什么错,凭什么停我的职啊?”
      陈国强看冯雯误会了他的意思,赶紧解释道:“不是,不是停止,是让你这两天先躲一躲。我们都明白你在这件事情里没有过失,但是现在家属毕竟激动,做出什么事情也不一定。让你休息几天主要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全。”
      冯雯也明白,只要院里出了这种事情,当事的医生肯定会回避几天,陈老师这是为她好。
      陈国强换了个话题,跟大家说:“这是辛屹桁,在座的大部分人应该都不陌生吧。从现在开始,他会和我们一起工作。屹桁,明早我开晨会的时候在科里正式宣布。”
      辛屹桁站起来:“嗯,谢谢老师。”
      辛屹桁跟陈国强说:“我带冯雯去趟内科,找个大夫看看,抹点消肿的药。”
      陈国强点了点头,又递给辛屹桁一张房卡:“我给你要了一间宿舍,这是房卡。宿舍就在医院西边的那个小区五号楼一单元,你住在302房间。那边整个单元都是我们院医生在住。弄完你就直接回宿舍赶紧休息吧,还倒时差呢。”
      辛屹桁接过房卡,道了谢,又跟大家说:“这么晚了食堂也没得吃了,我请你们出去吃饭。”
      张可欣和冯益宁要值夜班去不了,陈国强刚刚又答应替刘恒远的夜班,所以没有人去了。辛屹桁就跟冯雯走了。
      “内科在几楼?”辛屹桁问。
      “二楼,”冯雯回答:“没必要去吧,太小题大做了。”
      “要脸的话,就跟我去看看,”辛屹桁笑笑说:“自己拿手机照照,看你那半边脸肿成什么样了。”
      冯雯苦笑了一下,跟着辛屹桁走了。到内科,内科的副主任医师给冯雯用冰敷了敷,又抹上药。辛屹桁在一边看着,他了解冯雯,她心里也觉得今天的事窝囊,就是藏在心里不说而已。
      院长办公室里,院长终于说通了市长,市长也明白他父亲现在的情况。市长退了一步,只要求齐修明安排一个最好的护工照看他父亲。
      等冯雯敷完药,辛屹桁跟她说:“这么晚了,你累了一天,我请你吃点东西。”
      冯雯点点头。辛屹桁带着冯雯走出了医院,但是门口的饭店都关门了,只有一家汉堡店还开着。辛屹桁问:“去吃汉堡?”
      “行。”
      辛屹桁和冯雯走进一家汉堡店,辛屹桁点了一个麻辣鸡腿汉堡,冯雯要了一个劲脆鸡堡套餐。
      夜色晚了,车上几乎没有一辆车。偶尔的一辆小车还带着匆匆回家的步伐。辛屹桁找了个靠窗边的位置坐下,冯雯坐在她对面。
      辛屹桁打开汉堡的盒子,边咬边跟冯雯说:“别憋着了,说吧。”
      冯雯看了看辛屹桁,在大学的时候冯雯就把辛屹桁当知心大哥哥——虽然冯雯比辛屹桁大。冯雯喝了一口可乐,轻轻地道:“我没什么,就觉得现在医生当的真是悲哀。你说要是把患者治好了,也行,要是家属理解了,也行。现在我站哪头?患者走了,家属也没理解我们。是我失败。其实我当年考医学院的时候,心里还想着要是将来到医院工作,医患能互相配合。现在,谁知道医患关系怎么弄成这样。”
      辛屹桁叹了口气道:“我在德国,患者对医生那就像学生家长对老师一样敬重,除非真的是医疗事故,要不然就算患者死了,家属也能坦然接受。其实我也想过为什么。中国人从小学到大学,十六年的教育体系,接受教育的多样性和难度都可以骄傲地排在世界前列,但是就少了一样课程,就是死亡教育。中国人的死亡教育欠缺,人们都不能坦然接受生老病死这个客观规律。”
      冯雯点点头:“确实是。”
      辛屹桁接着道:“而且,我们现在医院也有问题。医院把人性关怀给丢了,医院教育医生的是,好好看病,好好对患者,好好写论文好评职称升职涨工资。但从来没有告诉过医生他们的职责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给患者希望,给患者依靠,给患者安慰。我在德国,基础解剖学的第一本书的第一页写着特鲁特医生的墓志铭‘有时治愈、经常关怀、总是安慰。’安慰,给患者关怀才是最重要的。”
      冯雯咬了一口汉堡,跟辛屹桁说:“有道理。其实我也尝试着给患者安慰,尝试着给患者依靠。我尽力的去告诉患者来到医院就有希望。但是,家属还是理解不了我们,唉。”
      辛屹桁的汉堡已经快吃完了,他拿起几根薯条,沾满番茄酱放到嘴里。等嘴闲下来了,他才继续:“雯,这不是你一个人做到、一个科室做到、一个医院做到就能解决的。现在患者家属在新闻上看到的都是有关医院的负面消息。体制就有问题,我们医生连台30小时救5个患者都不报道。但凡有一点点小意外事故,第二天就是各大媒体头条。”
      辛屹桁说的确实有道理,这就是现在的现实,也是刘建设的家属对医生极度不信任的原因。 大概是觉得话题太沉重了,冯雯就主动换了个话题:“屹桁,你这次回来,是为什么?这边无论从社会环境、研究环境、薪酬待遇都跟德国没法比啊。你为什么不留在那?”
      辛屹桁用手撑着下颌,淡淡地说:“为了陈老师,也为了我妹妹。”
      辛屹桁有个妹妹,叫辛屹蕾,比他小一岁半。
      冯雯问道:“为了辛屹蕾?什么意思?”
      辛屹桁回答:“辛屹蕾两个月前获得了去安斯帕赫医生组进修的机会。但是根据规定,两代以内的直系和旁系亲属不能有两人同时在那里,所以我就回来了。”
      冯雯知道安斯帕赫那边的规定,点了点头。辛屹桁说:“而且,我本身就是宽柔医院的人,我去德国也是宽柔医院给我的机会,我总不能学完了把宽柔扔一边自己留在德国吧。”
      冯雯接着问道:“当年你妹妹为什么没有考宽柔医学院啊?”
      辛屹桁抿了抿嘴,咳了两声,答道:“我怎么知道啊?她现在那个医学院不比宽柔差。再说了,我妈也不想让她考宽柔,其实当时我妈也没想让我考宽柔,不知道为什么,我妈对宽柔充满抵触情绪。”
      冯雯吃完了,辛屹桁也吃完了。
      辛屹桁问道:“你住宿舍?”
      冯雯道:“是,我住406。”
      辛屹桁回医院拿上行李,和冯雯一起走回宿舍。路上,辛屹桁跟冯雯聊了一路在德国的见闻。辛屹桁答应明早的早餐亲自给冯雯做三明治,并且亲手磨咖啡,前提是冯雯自己准备食材和咖啡豆。
      走到宿舍,辛屹桁去了三楼,冯雯去了四楼。辛屹桁看了看宿舍周围的环境。医院把这里装修的很好,倒像是一个宾馆。辛屹桁往前走着,没多远看到了写着302的房间。辛屹桁拿出卡,在门前一刷,门就打开了。辛屹桁走进宿舍。宿舍的管理人员今天上午接到陈国强的通知以后已经把这里整理过了。一张单人床,两边放着简单又不失稳重的床头柜。床头柜上放着一个台灯和一个闹钟。床上躺着一个电视机遥控器。大门的左侧是个卫生间。穿过卧室就是一个小阳台,可以看嘉阳的夜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二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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